蟹商“約架”

楊江

“電商”大戰尚未硝煙散盡，“蟹商”約架又拉開了帷幕。近日最受公眾關注的是大閘蟹的“網購約架”，焦點是價格離譜。

不是高得離譜，而是低得離譜。

說是“正宗陽澄湖大閘蟹”，淘寶網上掛出的“紙螃蟹”（預售蟹券）竟然低到“109元八只雌蟹”（3.5兩）。在“蟹天蟹地蟹券促銷”活動中，記者日前看到，銷售排名前三位店家的總銷售量已突破2萬份。如此狂甩的背后不能不引來熱議：首先是擔心，因為是預售的“期蟹”，正式開捕后供應量能否跟得上？有的網店一只2兩多的雌蟹，最低價已逼近10元，究竟正不正宗？另一方面是疑惑，陽澄湖的“養蟹人”怎不說話？難不成“正宗”陽澄湖蟹的成本，真的這么低？消費者就這么被高價蟹“宰”了十多年？

正負兩極信息轟炸下的消費者，疑慮重重，不知所措。為探明究竟，距“開捕節”（9月22日）還有10天，根據行業協會的介紹，記者來到了昆山巴城陽澄湖大閘蟹標準化養殖基地。

“10元錢買一只蟹鉗都不夠”

中國漁業協會副會長劉忠在現場接受了記者采訪。他認為，“網購期蟹”有積極一面，電子商務的潮流無法阻擋，我們應當積極順應潮流。但是，任何一種商品的價格無論過高還是過低，一旦離譜到無法解釋、難以自圓其說的程度，我們就要加強實時監測和市場調研了。一只3兩左右的“正宗”陽澄湖雌蟹，如果逼近15元，甚至更低，一般來說只有三種可能：一，爆發性的蟹災；二，“正宗”存疑；三，企業割肉拋售。

“價格的焦點在于成本。”蘇州市陽澄湖大閘蟹行業協會會長楊維龍明確向記者表示，常態下，價格不會背離成本太遠，只有遇到異常的情況，資本才會不顧一切地“自殺”。目前看來，正宗陽澄湖蟹的銷售態勢并無“驚濤駭浪”，所以還得按常態計算成本。

然而，成本一般來說都是企業的“秘密”，既要具備典型性，又要擁有誠信度，根據業界的推薦，記者選擇了昆山市水產有限公司的產品“水中仙”大閘蟹，原因不僅因為它是“國家陽澄湖原產地保護001號”，而且還因為它是陽澄湖地區唯一由國家指定的出口單位，具備國標商品的特征。

昆山市水產有限公司總經理莊福明經企業授權，首次公開了陽澄湖大閘蟹的商品成本，吁請全社會的監督。

根據莊福明介紹，一只雌性的“水中仙”大閘蟹，3兩左右（號稱外貿蟹），公司的“原產地離水價”就是60元至80元一只，這是它的“原始飼養成本”決定的，而最不能繞過去的成本，就是大閘蟹生長過程中的“正常死亡率”，年年都在20%左右……

“其次是商品蟹銷售成本”，莊福明介紹說，每只蟹的防偽“戒指”，必須向“陽澄湖大閘蟹保護辦”申購，每枚0.35元；人工包扎費，每只0.25元；扎蟹繩每根0.3元；包裝盒每只15元；產品說明書每張1元；運輸費（快遞）每簍蟹為20元至40元，還有成品蟹死傷耗損5%—10%，網站推介提取15%—25%，除此外，還有6%—13%的各種稅收（包括普通發票與增值稅發票）……

記者估算：光這樣的明賬、“硬賬”，加上銷售成本，每只3兩的雌蟹成本早就超過了70元，正常的利潤還沒包括在內呢。某些網站如其所說賣的是正宗“陽澄湖蟹”，那么，10元錢買一支蟹鉗都不夠。蘇州市陽澄湖蟹協會會長楊維龍當場公開一個事實：陽澄湖蟹的年產量也就2300噸至2500噸之間，其中一半以上要提供給全國長期固定的老客戶（包括港澳臺），而上海——僅上海的市場，號稱“陽澄湖蟹”的，每年倒有幾萬噸！大家自己想想，那二三十元甚至十元一只的蟹，是不是正宗“陽澄湖蟹”！

陽澄湖里的“快活林”

真正的陽澄湖大閘蟹是怎么生活的呢？

在公司總經理莊福明的引領下，我們坐上快艇，“探班”陽澄湖大閘蟹，聽江蘇省淡水水產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潘建林介紹原產地大閘蟹的獨特生態。

潘建林說，陽澄湖大閘蟹生長環境的最宜水深為2米左右，太深或太淺都影響蟹的品質。陽澄湖的地理地質和水文特點，分為蘇州（西湖，水深4—5米）、昆山（東湖，水深2米）、常熟（北湖，水深3—5米）三地，歷史上一直以東湖的水花生、浮萍、蘆葦、茭白之類的水生植物長得最為疏密得宜，昆山市水產有限公司得天獨厚，擁有東湖最佳湖面，為“水中仙大閘蟹”提供遮陰、脫殼、覓食、棲息的“快活林”，以便它們自由攝食和躲避敵害和快速生長。

有鑒于“疏密得宜”的原則，飼養方嚴控水面植被，“快活林”的水草不超過湖面1/2，舟行湖上，常可見到船工時時撈除污爛水草，以免敗壞水質，滋生病菌。“因此，你們是否發現‘水清清？”潘建林指著湖面提示大家：養蟹最忌水渾。但市面上，最常見的就是“渾水蟹”，不少蟹的蟹背膩滑腥膻，原因幾乎都是一樣的：在渾膩不堪的“投餌水”中長大。

陽澄湖總面積為120平方公里（西湖面積5.6平方公里），近18萬畝，通過整治，網圍養殖面積從原來的14.27萬畝壓縮到現在的3.2萬畝，水質已到“清冽”的級別。

我們循其指點看去，陽光下，發現不少地方已經水清見底，從這一點看，“東湖”的“大閘蟹”也是幸運的，從蟹苗起，它們就生長在碧波蕩漾，湖底表層多數呈斑塊狀的粉沙和沙質泥的“東湖”，為保證水質清新鮮活，飼養方動用泵灌工程，常年汲取外湖深層新水澄清內湖，加強水質流動，但又控制（pH值）酸堿臨界點，每次新水流通不超過原水的2/3。

名聞天下的陽澄湖大閘蟹，之所以獨步天下，除上述原因外，和湖底的土質有關，一般來說，以硬為宜。陽澄湖的奇特地質是：東湖砂磧地，西湖沙壤地，北湖軟壤地。故而東湖一帶的地質最宜蟹體生長需要，主要原因是，養蟹要求水體含有一定量的無機鹽類，以促進河蟹的生長和蛻殼，砂磧地所含的無機鹽類，既不過豐，也不過瘠，恰到好處，“然而在‘水中仙蛻殼期間，我們也不能聽其自然”，公司總經理莊福明說，要“適度干預”，尤其要增加鈣離子的含量，所以，在“大閘蟹”的棲息地，一般間隔 20天左右每畝用生石灰10～15kg化水后，水面潑灑，也可以少量投入磷酸二氫鈣等無機鹽類。

“當然，大閘蟹的食譜也很重要”，莊經理補充說，人以食為天，蟹也以食為天，它們的天性是基本吃葷，尤嗜腐物，然而喂養動物性飼料的缺陷是，容易導致水質敗壞，怎樣解決這對矛盾的關鍵是“分時分段投餌”，拿飼養“水中仙”來說，公司在春季和初夏，盡量多喂優質蛋白質飼料（如螺螄、小魚等活食），但一旦進入高溫時節，就控制動物性飼料的投放，而適當增加植物性蛋白餌料的投喂，小麥、玉米、土豆、南瓜等都是河蟹愛吃的飼料。入秋天涼后，馬上回復優質蛋白質飼料的投放，如此平時吃葷，“高溫吃素”的蟹，膏腴得體，香甜沁齒。

秋風送爽。雖然大閘蟹銷售市場時有亂象，但陽澄湖養蟹人還是信心滿滿：我們無力去整頓“陽澄湖大閘蟹”市場，也不去指點江山，但有足夠的能力做好自己的蟹。說到底，市場的眼睛最終還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