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買”婚

金姬 雍和

婚姻掛牌價

古人說婚戀是“金玉良緣”，現在沒點金玉，還真難成良緣。

富豪砸錢海選“正確婚姻觀”的女子，引得各地美眉趨之若鶩；為了搶奪這塊蛋糕，各大婚介所和婚戀網站群雄混戰，征婚弄得像買婚。“草根”無力“外包服務”，家長出馬代理兒女的相親，口口聲聲卻也是房子車子票子……整個社會的婚戀資源都圍著“財富”這個主題進行配置。

財富沉甸甸地在婚姻天平的一端，另一端的砝碼，無非是擅風情、秉月貌，或者是十項全能：家教、保姆、財務顧問、心理治療師“幾塊牌子一套班子”，又或者是魚與熊掌全部都要……這樣的天平，能不能平？

試問，有多少美滿姻緣，是靠“等價交換”就能成的？

百里挑一？

6月24日上午，剛下過雨的深圳略顯悶熱。剛過10點，福田區一家購物廣場門前聚集了不少打扮精致的女子。這讓商場的保安感到有些驚訝，這里平時人氣并不旺，雖然是周日，由于是端午小長假最后一天，在外來常住人口占總人口七成以上的深圳，不少人可能還沒從老家回來呢。

那些女子陸續來到四樓一家紅酒會所。到這里，她們今天不是為品酒，而是為了有段金玉良緣。

35天前，5月20日這個頗具浪漫的日子，在距深圳西北約150公里外的廣州某五星級酒店，一家名為“中國企業家單身俱樂部（CECS）”的婚戀組織，開始為俱樂部的富豪會員“全球私人甄選佳麗”。

對于未來妻子，富豪們的普遍要求是：未婚，20-35歲，身高160厘米到175厘米，接受正規學歷教育，形象端莊、氣質優雅、身心健康、心地善良、才智雙全、懂金融會理財，有正確的價值觀與婚姻觀。

當時俱樂部共有11名身家人民幣5000萬元以上的單身富豪，平均年齡38歲。但現場除了CECS的工作人員和負責面試的專家外，連半個富豪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據說他們已全權委托婚戀機構來把關。又據說，這些富豪只會在7月21日和22日這兩天一夜的相親派對上現身，地點是在廣東某私密五星級度假酒店。

在英語中，相親是“blind date”，字面意思就是“盲約”，看來相親的富豪們不怕“盲”，對服務外包很有信心。

經過廣州（5月20日）、成都（6月3日）和上海（6月17日）三站海選后，相親派對的富豪參與人數上升到了20人，據說都是身家過億或是大型企業一把手，CECS的會員也一下子變成25人。這對于主辦方來說是個好消息，此前一個月媒體對此次“富豪選妻”的高調報道，多是質疑和批判，卻也讓一些富豪慕名而來。據CECS介紹，目前的25位富豪來自廣州、深圳、北京、上海、四川、浙江、江蘇、香港、新加坡等地，分別是金融、地產、汽車、旅游、IT、制造業、傳媒、電器、照明等行業的佼佼者。其中，有一位企業家資產百億，其他企業家平均資產4億以上，25人的總身家超過200億。

對于參加深圳站海選的報名者來說，富豪人數的增加是利好消息，雖然她們和前三站的報名者一樣，對富豪的真實身份一無所知。

這年頭不需要“高富帥”，只要“富”一個字，就足以吸引待字閨中的不少女性了。根據胡潤百富發布的《2012中國奢華旅游市場白皮書》，目前總財富在1億元以上的中國富豪約63500人。但有迫切結婚需要的估計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也許是海選現場報名者的普遍想法。面對記者，她們只是表示自己來碰碰運氣。據統計，深圳現場有267人參加面試，加上之前三站現場的報名人數，最后有28位女性可以和20位富豪相親，“入圍”比例比“百里挑一”要高。

即使最后只有一位女士成功“晉級”，平心而論，也比買彩票中獎的概率高多了。

Yes or No

和之前廣州站“看面相”和上海站的“測謊儀”不同，深圳站的甄選項目和這座城市一樣實在。

報名者首先領取一張報名表填寫基本信息，包括血型、身高、體重、三圍、婚戀史、“是否購車／房（類型）”；自己的優點、特長、家庭情況以及對未來家庭和生活規劃；對另一半的具體要求，包括常住地、身高、年齡、體形、學歷、收入、性格和婚戀史也要具體說明。填寫完畢，報名者拿著表格給工作人員編號，然后在背景板前拍照，等著被叫號面試。

第一關由“形象顧問”、廣州某整形醫院總經理趙誠剛負責。記者發現，他一般只和報名者簡單交流，就告知對方可以進入下一輪面試，或者讓對方回去等消息，后者的意思其實就是婉拒。趙誠剛告訴《新民周刊》，他一眼就能看出報名者是否整過容，富豪希望自己的妻子是“自然美”。“我首先淘汰的是整容失敗或即將失敗的。”在趙誠剛看來，如果略微整容的女子美得非常自然，他也可以網開一面。

趙誠剛表示，自己更注重報名者的氣質，“五官的漂亮并不是最重要的，她的站姿、坐姿、發型和衣著，是否有女人味才是我考察的重點”。趙誠剛的面前有兩把椅子，如果面試者選擇離他更近的椅子坐下，他就會給出更高的分數，“這至少表明她很自信”。

參加了四座城市的海選環節后，趙誠剛感到各地報名者在形象上頗具特色：“廣州是兩極化，漂亮的很多，難看的也不少；成都的美女最多，但整容率也最高；上海的姿色比較平均，沒有特別出挑的；深圳的女性來自天南地北，整容率在5％－10％。”在深圳站，過他這一關的女性不超過四成。

對于之前廣州站被人詬病的“看面相”環節，趙誠剛給出了這樣解釋：“的確有很多富豪希望另一半有‘旺夫相，這意味著塌鼻梁、顴骨過高或眼下有痣的女性馬上就被刷下來了。從另一方面來說，有典型‘克夫相的女性的確也不太好看。”

和第一關不同，后面三關沒有淘汰選項，顧問只是打分而已。滿分為10分，1～4分為差、5～6分及格、7～8分良好，9～10分優。

第二關由“才智顧問”、深圳某科技有限公司副總裁王瑋把關。為了更好地與報名者交流，王瑋在面試時會關上門，面對面坐著閑聊一番。當報名者完全放松下來后，他就若無其事地說：“我們做幾道智力問答吧……”問題涵蓋面很廣，例如“白糖發黃后還能吃嗎？”、“五線譜是哪國人發明的？”、“普洱茶名字的由來？”、“西晉的開國皇帝？”“成都的市花？”、“非洲之脊”等。

王瑋告訴《新民周刊》，他并不要求測試者全部答對（事實上全部答對的也只是鳳毛麟角），而是要看對方答題的反應和邏輯。例如，當問一名在深圳工作10年以上的女性“深圳汽車牌照以什么開頭？”時，對方的回答是“粵S”，她的理由是S是深圳的拼音開頭。王瑋反問：“那廣州的車牌豈不是粵G？”這表明這位女性不會開車，也沒有私家車，而且對汽車相關的知識非常匱乏，但她答題的邏輯是成立的，所以王瑋給的分數不算低。更何況，面對那么多報名者，王瑋的問題總會重復，這意味著如果有面試者“泄題”，再以標準答案來評判所有人顯然有失公平。

王瑋也看重面試者是否說大話。有位女子自稱喜歡讀書，王瑋讓她說出最近讀的一本書和喜歡的理由時，對方卻有些支支吾吾；有位女子自稱大學專業是國際貿易，王瑋問FOB（到岸價格）和CIF（離岸價格）時，對方表示自己都學過，但現在忘了……

一些女子自知智商不夠，就以情商補拙。有位報名者一進門就對王瑋說：“外面都說這個房間的面試官很帥……”也有一名戴帽子的報名者離開前不忘送上一句：“今天您辛苦了。”戴帽子的那位女士并不漂亮，她坦承自己的姿色很難脫穎而出，但戴上一頂帽子就比較有特色。她告訴記者：“我是公司的HR，平時都是面試別人，今天被人家面試，不想那么快被淘汰。”

在深圳海選現場，王瑋給的分數主要在5－8.5分之間，他覺得大多數女性還算優秀。

第三關的“生活顧問”是某傳媒公司的CEO朱江，他的房間永遠開著門，因為需要面試者現場釘紐扣、疊衣服和打領帶，而這三個環節都有人在同時做測試。這一環節是深圳站特意加出來的，雖然富豪的妻子平時不需要做家務，但據說富豪仍然希望她們具備基本的生活技能。面試官朱江只和報名者寒暄幾句，就打發她們去“做家務”了。

朱江告訴《新民周刊》，這個環節主要是看報名者是否細心，畢竟她們將來都要在家相夫教子，一個細心的女子更適合當太太和母親。現場只有一名女子給他留下深刻印象，衣服疊得非常好。“其他人都差不多，可能現在女孩子普遍不太擅長做家務吧。”記者發現，很多女性在現場表示自己不會給別人系領帶，只能在自己脖子上系好后再拿下來套給對方。這無疑是比較聰明的處理方式。

最后一關由“情感顧問”齊佳來掌控。這位現場唯一的女性顧問在加拿大學了心理學，目前在國內有一個工作室，主要給高端客戶做情感咨詢。

她告訴《新民周刊》，她和所有加入CECS的富豪有過溝通，了解他們的需求，發現富豪們除了希望未來妻子形象好，還要家教好、識大體、顧大局且獨立。這樣的要求并不低。更麻煩的是，富豪們希望另一半既要內心單純又要心理成熟，這在齊佳看來有些矛盾，因為內心單純的人往往經歷少，而心理成熟的人很可能“閱歷”豐富。

前來面試的女子也表現出矛盾的一面。不少人都表示自己不在乎錢，更看重男方的人品和能力。這種說法在齊佳看來有些虛偽。“我會了解她們對于金錢、家庭和感情的比例。女孩子注重男方的經濟條件并沒有錯，不然她們也不會來報名了。”齊佳認為，經濟條件好的男人可以表明他的部分成功，才會有今天的地位，而家境殷實也能保障妻兒的物質生活，至少會讓妻子在物質上沒有后顧之憂。

齊佳不喜歡撒謊的人。“我問她們情感經歷，并不希望得到白紙一張的答案，這也不太現實。關鍵要看她從過去的經歷中體會到了什么，對她下一段經歷有何影響。”面試時，齊佳會察言觀色，有時抓住對方說話的漏洞窮追猛打。

四輪面試之后，所有面試者的資料和相應分數會留下匯總，然后在7月初選出100名佳麗的資料供20位富豪過目。等富豪選出自己比較心儀的對象后，CECS會派人去這些候選人的家庭、工作單位做“家訪”，進一步核實女嘉賓的信息。齊佳說，自己也會參與“家訪”這一環節，她會著重和佳麗的母親聊天，因為母親的性格會對女兒產生重要的影響；她還會留意這家人家的衛生間和廚房，以此推斷女嘉賓的生活習慣。

“錢”途無量

富豪的婚姻的確是個“老大難”問題——如果沒有在事業起步階段就解決終身大事，你很難判斷圍在你身邊的那些人究竟是否只為了錢；即使早早有了一段婚姻，但身份、地位發生變化后能否與糟糠妻相守也很存疑。

給富豪介紹對象絕對是筆好買賣。“中國企業家單身俱樂部（CECS）”的CEO程勇生深知這一點。

CECS是由廣州五二零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發起成立的高端婚戀品牌。公開資料發現，這家公司是今年初才成立的，程勇生也是五二零的創始人，兩個機構其實是一套人馬。正如五二零的市場合作總監李卓所說：“現在CECS共有30名工作人員，也全部同時為五二零工作。”程勇生告訴《新民周刊》，他2005年就加入世紀佳緣，一直做到世紀佳緣VIP事業部華南區大區總經理的位子。“世紀佳緣的高端獵婚服務就是我開始做起來的。等世紀佳緣做出一定口碑后，就有金領找到我，說要給幾萬元，幫他找到合適的相親對象。要知道，成功人士一般沒時間上網瀏覽他人資料，他們需要更好的紅娘服務。”

2008年，世紀佳緣正式推出“高端獵婚”這一服務。“獵婚”這一詞可能源于山田昌弘和白河桃子2008年出的書《婚活時代》，其中提到在如今這個時代，年輕人必須嘗試去“獵取”自己的結婚對象。當時的日本婚介市場已經達到600億日元（約合48億元人民幣）的規模。

程勇生說，他一開始的高端獵婚服務主要是針對身家過千萬的金領。和普通人想的不一樣，高端獵婚的成功率很高，接近四成的人找到了結婚對象。總體而言，高端客戶的滿意率在50％以上。在國內婚戀市場做了7年的程勇生，萌生了出來單干的想法。五二零公司于今年1月19日在廣州市工商局登記注冊，注冊資金100萬元，經營范圍包括婚慶服務、婚姻介紹以及計算機軟硬件的研究、開發等。

程勇生表示，參加CECS的單身富豪有一半是自己圈子里認識的，一半是慕名而來。“說實話，這些富豪身邊不缺美女，但他們想要找一個妻子。有些富豪在自己圈子里沒有合適的結婚對象，又沒有時間去自己獵婚，所以干脆就花點錢交給專業機構去打理了。20萬對于他們來說不算什么。”

除了CECS，公司還有一個名為520公社的白領婚戀平臺。具體來說，就是由520公社提供活動場地，邀請有征婚需求的年輕白領在下班時間后到公社聚會，“520公社是免費的一個平臺，不會對會員收會員費。會員到公社有酒水、食品等消費的話，會有收費。”

在程勇生看來，520公社的模式是一種可以替代目前婚戀網站的婚戀行業全新模式。但投入十分巨大，相對于婚戀網站的輕資產模式，520公社的房租、人工等投入，顯得過于“沉重”。公司前期投入已經有1000萬元，“現在肯定是沒有盈利，公司營收還是負的，不過我們的項目很被外界看好，背后是有風投在支撐”。他表示，目前來看，負運營的狀態肯定還將持續一段時間，至少3年以內，公司是難以實現盈利的。

如果只看CECS，程勇生的團隊應該已經盈利了,因為俱樂部的入會年費高達20萬元。

據介紹，CECS每年搞四次單身派對，今年7月的是首次活動。俱樂部向富豪收取的20萬是一年服務費，包括一次免費的頂級單身派對資格和三次成本價派對資格。也就是說，已經入會的富豪們，可以參加7月21日那個周末在廣州舉行的單身派對，見到全國四座城市網羅來的28位佳麗。除此之外，富豪從正式加入俱樂部之日起的一年內還可以自付食宿費用，參與其他三次活動。

程勇生也遇到了一個大“金主”——CECS中唯一身家百億的會員交了500萬的年費，創下中國高端獵婚費用之最。不少人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在此次海選活動的四站現場，都有一個引人注目的易拉寶，上書“中國頂級企業家全球私人征婚”幾個大字，委托人的甄選要求為：“20～26歲，身高162～170厘米，體重50千克以內；學歷專科以上。家庭環境簡單，形象美麗，身材勻稱，純潔之身。”程勇生說，CECS會專門為這位中年離異富豪物色合適的小嬌妻人選，但不會公開甄選過程。

針對外界質疑這25位富豪的真實身份，程勇生表示，“報名的男士都要提供其房產證、股票期權證、公司注冊資本證、駕駛證等證件的原件。很多人因為是上市公司老總，所以只要確認是他本人就能知道他的個人資產。有一名富豪掏出來的房產證明就價值3000萬元了，還有一美籍華人，掏出來的是私人飛機的證明。”7月21日開始的派對活動不會對媒體開放，“如果我們泄露了任何富豪的個人信息，都會讓我們賠得傾家蕩產”。

按照程勇生的說法，CECS至少已經有了980萬元的年費。這對于30人的團隊在一年時間內做四次活動（每次包含四次海選活動）來說應該綽綽有余。程勇生希望口碑相傳能夠吸引更多會員加入CECS，由此攤薄成本；另一方面，CECS還會在后期向成功牽手的企業家銷售高端婚慶服務。“富豪征婚只是切入點，高端婚慶才是大頭”，程勇生說，“相對于婚戀網站的會員幾十元、幾百元的付費，富豪愿意為自己的征婚支出更高的成本，幾十萬上百萬都很正常。如果征婚成功，要舉辦婚禮的話，富豪會更愿意花錢，幾百萬、上千萬都有可能。”

但高端婚慶服務的前提是富豪相親成功。對此，程勇生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剛剛開始半年，還沒有舉辦最終派對，成功率很難說。預測可以有50%，我們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只要現場看對眼，也就沒有什么別的障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