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難報告的價值

郝俊波

6月26日，2010年8月24日發生的伊春空難事故調查報告公布。這是個值得紀念的事件，這是中國第一次正式并詳細地公布空難事故調查報告。

伊春空難調查報告從形式上看還是很全面的。報告詳細介紹了空難發生的背景，相關人員，公司以及事件發生的具體經過。

就伊春空難的處理來說，遲來的報告對賠償影響不大。空難發生后，對賠償金額的認定，已經按照責任事故的標準核算，航空公司將賠償數額提高到96萬元，而不是40萬元。因此，就算目前詳盡報告公布，中國法院也很難再支持更高的賠償數額。

伊春空難報告公布，不能不說是中國處理空難事件的一種進步。在我代理的包頭空難案件中，家屬曾試圖要求公開事故原因調查報告，直至今日還沒有結果。

包頭空難發生在2004年11月21日，2005年3月7日，中國民航總局頒布了《民用航空安全信息管理規定》。其中規定：民用航空安全信息發布分為定期信息發布和緊急事件信息發布。定期發布的信息包括，各類事故及其他不安全事件的統計數據和趨勢分析；緊急事件則指特定飛行事故、航空地面事故、飛行事故征候和其他不安全事件的情況，還包括事故或事件發生的基本情況、人員傷亡、事件處理和采取的措施。

據報道，就在頒布規定當日，民航總局有關負責人接受采訪時表示，將向社會公布包頭空難事故調查報告，但是我們并沒有看到調查報告。2006年12月21日，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監察部簡單地公布了中國東方航空云南公司“１１·２１”包頭空難事故調查處理結果，認定是一起責任事故，并宣布１２名責任人受黨紀、政紀處分。

這樣的報告更像是簡單的公告或通知，根本不是一份正式的空難調查報告。包頭空難的很多家屬對此并不滿意，甚至還一度打算以違反《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為由提請行政訴訟，要求民航總局公布空難調查報告。根據《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的規定，我們認為作為行政主管機關的民航總局，應該主動公開空難調查報告。但這個案子被北京法院通知不予立案，根本未能進入司法程序。

行政訴訟不通，我就在代表32位遇難者針對航空公司的民事訴訟中，將要求被告公布正式的空難調查報告作為一項訴訟請求正式提出來，希望探索通過民事訴訟作為解決的途徑。目前案件還未進行實體審理，不過，值得欣慰的是，現在伊春空難的正式調查報告終于出爐，希望以后我們不再需要為了家屬的知情權而絞盡腦汁了。

在2004年包頭空難發生以前，我國在關于是否公布空難事故調查報告方面是沒有任何規定的，從實際操作來看，當事的航空公司自然不愿意主動公布調查結果，以免自找麻煩，所以調查報告基本都是不公開的。

2000年發生了武漢空難，當時航空公司就簡單地以惡劣天氣等為由告知家屬并盡快賠償了事。后來家屬意外地發現，在某個研討會上有人透露出該起空難是嚴重的責任事故。但當家屬試圖去法院起訴時，遭到重重阻撓，最后不了了之。

空難家屬在中國起訴，問題很多，首先法院是否立案就是個難題。我代理包頭空難家屬訴訟，光是立案就頗費周折。后來家屬到美國起訴，家屬們猜測，可能由于案件被美國法院受理，中國法院感受到一定的壓力，最后才得以立案。

我們目前為每位包頭空難遇難者主張的賠償是400多萬人民幣，鑒于包頭空難是中國法院正式受理的第一起空難集體訴訟，不管結果如何都將是中國航空史上一個里程碑式的判決，而中國空難遇難者的生命價值和尊嚴也將獲得法律上的認可。

按照國際民航公約的相關規定，除了黑匣子里的錄音不可公布，調查報告和事故結論可以公布。以我多年代理國際空難的經歷看，美國在信息公布方面是相對比較迅速、透明的。空難一發生，美國聯邦航空局（FAA）會馬上介入調查，并將在現場發現的證據和有關情況，以及初步認定的空難原因作為初步調查報告公布在自己的網站上。等到詳細的調查結果出來，正式的調查報告也會公布到網站上。所以在航空局的官方網站上，所有的空難調查報告都應該是公開的。而像俄羅斯和非洲國家，雖然空難發生很頻繁，但公布信息就沒那么及時，不過根據我們的經驗，這些國家最終也會公布正式的調查報告。（本文作者為資深律師，是第一位代理中國公民進行跨國空難、人身傷害和證券集體訴訟的中國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