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跳水神童湯姆·戴利說,中國運動員“不上學,也不和家人在一起”,而是在一條跳水運動的傳送帶上,一直工作到損毀,然后下一個再出來。戴利還評價了中國運動員邱波,“他就是個機器人,或者說他是出了名的像個機器人”。
娛樂是全球風尚,奧運是娛樂盛會,戴利、邱波都是國際明星。在奧運就要開幕之時,組合了諸多娛樂要素的新聞,得到傳播,是完全符合“娛樂精神”的。
這就是說,戴利對中國運動員的評論,基本無須用“國際斗爭”、“愛國主義”的眼光去打量。戴利只是對媒體發表他對中國運動員的觀感和評論,僅此而已。“這是在自我減壓,卸下主場包袱,預留失利的地步”,已經是對戴利言論的再解讀,而且屬于“深度解讀”,解讀是否過度,不好說。如果再上升一下,以為“這是對中國運動員的污蔑、攻擊”,那就肯定可以歸于“暴力解讀”了。
戴利對中國運動員的觀感和評價是否體現巨大意圖,擔負巨大使命,這是一回事,戴利的觀感和評價是否真實,則是另一回事。這里的真實,可以兩方面視之。一方面,這是否他的真實看法;另一方面,他的看法是否符合事實。言論是否他的真實看法,涉及他在接受采訪時是否誠實地表達了自己。一般地說,我們不會猜測他歪曲自己的內心,言不由衷地面對媒體,這樣,就可以基本排除這名18歲的小伙子有意不著調的情況。于是,他的言論是否符合事實,就只涉及到他是否了解中國運動員的真實狀況,而跟“不懷好意”、“別有用心”之類在道德品質上的劣評沒有關系。
那么,戴利說中國運動員“不上學,也不和家人在一起”,是不是事實呢?一般地說,這是事實。中國運動員確實大多不和家人在一起,訓練和比賽緊張之時,運動員家里有人逝世,甚至都不通知運動員,這還往往被當成佳話。中國運動員“不上學”,這也大致上沒有疑問,
“他們沒有了真正的生活,我認為跳水不該是這樣的”,“他就是個機器人,或者說他是出了名的像個機器人”,這都是評論性的話。戴利說中國運動員沒有了真正的生活,中國運動員說我們這也是一種生活。這是對生活的不同理解,可以各說各話吧,但戴利說的生活,應是更加符合普通人的定義。戴利說“跳水不該是這樣的”,中國運動員可能說“跳水也可以是我們這樣的”,甚至“跳水本來就該是這樣的”,這既涉及到對跳水運動的理解,也涉及到對運動與生活的關系的理解。客觀地說,在中國,運動員該是怎樣的,運動該是怎樣的,在社會運作和多年教育之下,確實有了與國際社會不同的答案。
戴利說中國運動員邱波像個“機器人”,這更是評價性的話語。它基于中國運動員“不上學,不跟家人在一起”的事實,也基于中國運動員“沒有了真正的生活”的判斷,但又有推展。機器人很標準,很準確,極少失誤,完成特定動作可稱完美,但缺少廣泛適應性,缺乏靈便性,乃至感受性不豐富而具定向特征。
邱波對戴利作出了反駁;“怎么可能是機器人!我們也有我們的生活,也有學習,有自己的空閑時間和娛樂。” 反駁可以理解,甚至是可取的,顯示了跟戴利對“生活”的不同理解。不過,考慮到中國運動員確實雖有比賽的能力,卻不乏失去退役后自力生活前景的例子,如果不特別獎勵進大學,他們很難具備接受高等教育的文化基礎;如果不是體校相當于中專或者大專,他們的學歷會低于社會平均水平;而且就算體校學歷得到認可,運動員的文化知識卻是達不到其“相當于”的程度的。
特殊的體育,特殊的生活,帶給運動員特殊的人生,極少數人登上了頂點,為國增光又光耀門庭,他們是全民寵兒,連吃肉都安全到不吃國產豬,即使如此,未來不無憂慮;絕大多數人半途練廢,難以具備職業競爭力,他們同樣有“不上學,不跟家人在一起”的損失,他們是“比賽機器”加工廠的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