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日游行事件中的理性之光

石破

理性的價值

回首2012年，人們定會感慨萬千。如果把眼光放到未來10年、20年甚至百年，當那時的人們想起這一年，會被哪些有“溫度”的人或事所觸動，頓生溫暖之感呢？《南風窗》2012“為了公共利益”年度榜正是如此問題意識下的小小努力。

我們認為，入選的人物和組織體現了一種理性的價值。當下的中國社會，問題與機遇共生，我們既會為種種問題感到懊惱不已，亦會被種種宏偉的遠大抱負所打動。所謂理性的精神，就是要將我們前進的步伐深深扎根于對社會生態的持續改善之中。這樣的理性的力量，自然要擺脫形形色色的意識形態言說的牢籠，也要擺脫一時的“情緒政治”或者“憤怒政治”風潮帶來的幻覺，以“小我”的勇猛精進，成就“大我”。

這些人物和組織通過一件件具體的“事功”，讓自己和這個時代的訴求緊密結合在了一起，超越了簡單的仇恨，超越了自身的狹隘利益，甚至超越了黨派和政治隔閡。大浪淘沙之下，那些仍舊煥發出奪目光彩的，一定是行動而非“口號”的巨人。

頒獎詞：愛國是一回事，踐踏法律、蔑視他人的生命財產，又是另一回事。但非理性的激情，越來越傾向于把它們混為一談。韓寵光、李昭等人的行為，正是在重申一個對于中國來說極為重要的常識：一個公民對于國家的愛，深植于理性，以及對法律的信仰之中。

韓寵光和李昭都曾是西安“9·15”游行隊伍中的一員。

之前，在西安做五金生意的河北青年韓寵光，還向警方遞交過一份申請，要求組織起他所在市場的100多個商戶進行“保衛釣魚島，抗議日本政府”的大游行。

警察說游行已經出現了很壞的趨勢，讓他先去街上看看。他跟著游行隊伍轉了一圈，看到一起又一起砸車、打人、砸店的行為。

韓寵光震驚了。他感到游行已經變味，變成了一場反社會的狂歡。他盡可能地救助那些無辜的受害者。他阻止了兩起針對女性車主的砸車行動，又救助了另一起砸車事件中被打傷的司機李建利。他用手機拍錄下行兇者的影像資料，后來提供給警方作為破案線索。跟著，他又阻止了一起打砸汽車店的暴行。

韓寵光是聰明的，他以拉架、勸架者的身份，避免了自己受到傷害，也促使行兇者不好繼續施暴。第二天，他主動向警方提供線索，并在網上征集打人兇手的正面影像資料，提供給警方。在他的協助下，警方很快抓獲了打人兇手蔡洋。他還去醫院看望李建利，當李建利因為拿不出醫療費而兩度被醫院停藥時，韓寵光又主動聯系慈善機構，并向記者請求幫助，呼吁人們捐款救人。

西安某汽車銷售公司經理李昭，后來以一張舉著“前方砸車，日系調頭”紙牌的照片而聞名于網上。他認為這只是正常人該做的一件事情。他說，如果說理性，我認為上午我們的游行活動更像是理性愛國。

以年輕人為主的游行隊伍熱血澎湃，一路吶喊，李昭“后腦勺雞皮疙瘩起了一路”，非常激動。游行隊伍到達省政府門口，打開全部橫幅，喊著統一的口號，表達自己的訴求，那個場面非常振奮人心。

但從“9·15”中午，游行的另一種面目出現了。李昭看到了很多暴行。他說，凡是買車的人不會砸車，賣車的人也不會砸車。我如果在街上看到一輛大眾車出事故了，我作為汽車銷售人員，就想上前去看看、問問。我也曾賣過4年的日系車。“9·15”那天汽車被砸的車主，說不定就是我服務過的客戶。甚至，只要是在這個城市土生土長，或已經生活過很長時間的，只要是對這個城市有感情的人，就不會做出砸汽車這樣的事。

那天勸阻日系車開向游行隊伍方向的，不止李昭一個人。有3個大學生模樣的人沖著駛來的日系車大喊“調頭！調頭！”李昭說，我是做汽車銷售的，對汽車品牌標志比他們更熟悉，辨認得更清楚，所以我立刻就加入了。根據他的目測，那天有60多輛日系車在他們的勸阻下，在即將到達砸車現場時調了頭，避免了更多的悲劇發生。

韓寵光說：這次游行中暴露很多問題，游行隊伍中起哄、看熱鬧的人占了絕大多數。也有的人認為應該制止暴行，譴責暴行的，但只停留在口頭上，缺乏勇氣去制止暴力犯罪。像李昭敢去攔車，楊大爺敢揮舞鐵棍保護鄰居家汽車店的，只是個別人。但他后來聽說，還有一位退休軍人，與暴徒直接周旋，也救助了很多日系車主。

“受傷的人是我們自己人。這是我最痛心的。”李昭說，“游行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能逾越法律、道德的底線，不能讓這件事變了性質。要通過正常的方式方法表達我們的意愿……”但他認為，“9·15”那天，好多人和他一樣理性，也在做著保護同胞生命、財產安全的事情，他只是被媒體放大了而已。

“9·15”過去已3個月了，很多人都在反思：究竟什么是理性愛國？理性愛國的范圍有多大？我們目前的理性愛國形式，在多大程度上能抒發大家的心情？

李昭樂觀地說，他相信經過了這一次的風波，我們的城市會更成熟，我們的人民在愛國這件事上會更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