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
2012年全國“兩會”的一個特殊性意義在于:它隱喻和折射著中國通往未來的道路。
有一種焦慮在彌散:在一系列困局中,中國能夠突圍嗎?
正是在這種氛圍中,處于改革開放前沿,對此感觸最深的廣東改革群體發聲,力圖推動改革進一步深化。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汪洋說,要進一步深化改革,解決利益格局對改革的影響,黨委和政府首先就要從自己頭上開刀。
汪洋舉了一個例子:“現在經濟形勢不太好,企業的日子不好過,我們說對企業的有些費用可以不收了。但是中央部委說你廣東不能帶這個頭,你不收大家都不收怎么辦?”
汪洋表示,廣東一定要搞放權改革,包括突破部門利益法制化的障礙。
新晉廣東省省長朱小丹也說,革命革到自己頭上對政府是個考驗,我們是真改革還是假改革,是口頭上說改革還是實際上去促改革,這是一次很大的考驗。盡管在深化行政審批制度改革這一點上,會碰到中央部門的利益,難度不小,但他表示“難,但是我們準備碰一碰。”
這是非常清醒的判斷,也表明了改革群體的決心。背后,是所有支持中國進一步深化改革的人們的強烈愿望。
30多年前,中國“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條”。鑒于重構一個社會的政治、經濟、社會,需要以“漸進”的方式來保持穩定的考慮,廣東這片土地成為改革開放的大規模試點地區,肩負著為中國的改革開放探路、摸索、積累經驗、創新理論的使命。
廣東沒有辜負這個使命:其引進、創造的新觀念、新做法,不斷地擴散至全國,中國的經濟社會結構,因此而煥然一新。
改革,成為中國“走出沼澤地”的拐杖。
反觀廣東30多年來的改革開放歷程,充滿活力,也充滿憂患意識。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并非單兵突進,只注重經濟的發展,而是在政府管理體制、社會發展上,也主動或被動地“對自己開刀”,使政治經濟、社會結構與經濟結構盡量合拍、配套,減少它們的“結構性沖突”。
而這,也恰恰是按照改革開放的邏輯,中國所應該走的路。
從2000年開始,廣東的“人大現象”引發全國關注,人大代表敢為民代言,敢批評政府的傳統一直延續到今天。與這一政治開放相對應的,是民營經濟的活躍,公民社會的激活,民間組織的生長。而對于經濟和社會事務,政府不斷地自我改革,進行放權。“政府管得過多,不僅沒討好,反而挨罵”,以及“管得過多只會管死”,已經成為改革群體和民間社會的共識。
但那么多年來,廣東的改革也逐漸逼近它發揮潛能的極限,在進一步體現科學發展觀上,遭遇到中國既有制度和權力結構的瓶頸。畢竟,如果改革是碰到自己的利益,一咬牙拿出負責任的態度還可以繼續走,但如果遭遇的是“頂層”方面的利益格局,難度就大得多了。
這一困境,不僅是廣東,同時也是中國在改革開放30多年來所必然要遭遇到的。廣東的問題,就是中國的問題。
“改革”本身有一個“誰來主導?改什么?革誰?”的指向。就其語境而言,它指向的對象主要應該是政府的權力結構,比如過于控制經濟社會,權力不受約束,權力對應于一系列具體利益。停滯而內蘊巨大風險的經濟社會更多地是封閉政治結構的一個結果。
但是在那么多年的改革中,改革的“控制主體”一直是政府及各部門,而改革的對象,則按照“先易后難”的排序來選擇,也就是按與權力的親緣程度來選擇。這就導致了這樣的結果:“改革”釋放出了活力,但也被一些利益群體“劫持”。它的邏輯推進到掌握實際權力并對應于一個利益結構的某些政府部門,往往就戛然而止。改革的停滯和利益格局的形成,終于導致了它的“污名化”。
今天中國在政府權力—利益結構、經濟結構、社會發展所面臨的諸多問題,正是改革沒有按照它的邏輯繼續推進下去,從而半途“異化”造成的。而這一次,改革能否繼續深入下去,指向“頂層設計”,突破從最高層一直到下面的權力—利益結構,不僅是在挽救改革本身,而且和30多年前一樣,對中國來說“生死攸關”。
在改革面前,政府不能假定自己可以有豁免權,而是必須朝自己開刀。
給廣東一個機會,給中國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