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天鵝之戀

佚名

秋天，一只野天鵝受了槍傷，跌落在山谷的樹叢里。丹麥動物學家默文把它抱回家，用舊木桶給它做了個窩。一個月后，野天鵝又能站起來了，但受傷的翅膀仍耷拉著，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默文先生給它取了個名字：白格。

白格看到同伴們在天空飛翔，也爬上草垛，伸長脖子不停地叫喚著。空中的野天鵝發出聲聲回應，但很快就消失在天邊。白格垂頭喪氣地從草垛上滾下來，發出低沉的嘆息。

第二年春天，一群群野天鵝又從南方飛向北方，白格的翅膀仍未恢復，它只是呆呆地望著向北遷徙的同伴，連一聲哀鳴也沒有了。

默文知道，野天鵝是最高傲的動物，喜歡孤獨。白格在他的照料下，性格卻變得隨和起來，它常跟在默文身邊，把脖子鉆進他的衣服里，有時會突然把嘴伸到他的手上，親熱地輕輕咬他。白格還讓小雞跳到它的背上曬太陽，有時甚至展開寬大的翅膀，為小雞們遮雨。

與白格相比，家鵝顯得又笨又胖。它們都很喜歡這位渾身披著灰白羽毛的紳士，踮著腳跟在白格后面，一面叫一面拍打翅膀，但白格對它們的殷勤卻不予理睬。要知道，天鵝選擇配偶是很挑剔的。

但是，有一天，白格讓默文大吃一驚。它帶回來一只別處走散的母家鵝，并用嘴不斷擦著這只母家鵝的羽毛，明顯在表示求婚。母家鵝溫文爾雅，渾身也披著偏灰的羽毛，很清秀，有點兒天鵝的高貴氣質。

這只母家鵝是附近一處農莊上的，它的主人很快趕來了。見野天鵝和它這么要好，就向默文先生索要了幾十只雞蛋作交換，讓母家鵝留了下來。默文先生給母家鵝取名叫里斯拉。

白格和里斯拉做了夫妻。它把自己的木桶窩讓給里斯拉，自己則守在一旁。不久，里斯拉產下了10只蛋。

里斯拉靜靜地孵蛋時，白格始終守衛在附近，誰也別想接近木桶，連默文先生也不例外。

野天鵝和母家鵝的后代孵出來了，那是一群可愛的小家伙。而這時，白格的翅膀也完全恢復了。

有一天，它試著展開翅膀，一下子飛到了山那邊，但它忽然又從高空降落下來，急匆匆地飛回窩旁。原來，是里斯拉在召喚它。

從這天起，白格飛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每個農民都在自己院子上空看見過它優美的身影。這是一種預兆，再到秋天，它就要離開這里了。默文可以剪掉它的翅膀留住它，但他不忍心，野天鵝需要自由。默文只希望夏天能過得慢一點兒。

但是，秋天還是來了。當天空傳來南遷的野天鵝的叫聲時，白格抬頭凝視天空，身體顫動著，跑了幾步之后就飛起來了。它在默文家的上空盤旋了一圈，然后拍打著翅膀，加入了天鵝的隊伍，漸漸消失在茫茫天際。

默文低聲說：“再見，白格。”他回到屋里，失神地坐在沙發上。

母家鵝里斯拉一聲不吭地站在那里，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它們一起生活的幾個月里，白格跟它形影不離。在白格飛走后的這天夜里，里斯拉終于不安起來，以后的兩天，它像生了病一樣，沒精打采地一動不動，拒絕進食。

然而，里斯拉和默文都沒有料到，3天后，白格飛回來了！里斯拉快活地叫著，轉眼間就恢復了往日的風采。

秋色越來越濃，不時有向南遷徙的天鵝和野鴨飛過。這也是狩獵的季節，每天清晨都能聽到槍聲。

白格吸取了教訓，只是在默文家上空飛一陣子，然后很快停下來，四處尋找里斯拉。但是，有一天默文聽見住處附近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是一聲熟悉而驚恐的哀鳴。一種不祥的感覺揪住了他的心。他奔出家門，看見叢林邊有個陌生人跑掉了，從衣著打扮可以看出，這是城里來的游客。

被打死的竟是母家鵝里斯拉！誰也弄不清是獵槍瞄準了里斯拉，還是里斯拉擋住了飛向白格的子彈。這時，白格蜷縮在里斯拉身邊，里斯拉的羽毛上浸滿鮮血，白格的脖子靠在它身上，眼里閃爍著悲哀的神色。

當默文掩埋了母家鵝里斯拉，白格走過來，把嘴伸到他手里久久地嗚咽起來。

天空中，又有野天鵝向南飛去。突然，白格抬起頭，然后看了看默文先生。

默文說：“別猶豫，要走就走吧，里斯拉已不在了……”

野天鵝回頭看看生活了一年的農莊，可能還看了看鵝群中它與里斯拉的那些兒女，然后朝蔚藍的天空發出一聲鳴叫。同伴也在呼喚著它，它跑了幾步，終于拍打著翅膀加入進了它們的隊伍中。

“永別了，白格。”默文先生說。

（摘自《花火·最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