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衛思宇
在不增加工業用地的前提下,成都蛟龍工業港將在5年時間通過八大工程的建設,在僅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實現年產值1000個億、國地兩稅突破20億、解決20萬人以上就業,鑄就成都“世界現代田園城市”高端產業支撐點,實現產城一體化。如果不實施工業向集中發展區集中,這很難想象——

根據中國現行土地制度,凡涉及農地轉為城市建設用地的,須由政府先把集體土地征為國有,完成一級開發后,再按用地類型以招標、拍賣、掛牌方式,一次性出讓較長年期的使用權。相應地,用地方也需要一次性付清地價款。這對于資金緊張的中小企業構成了極難跨越的發展門檻。而對于被占地的農民而言,也難以分享未來的土地增值。
成都蛟龍工業港的做法是:在農村集體建設用地的基礎上,籌集建造廠房提供給中小企業。這種直接利用集體建設用地的模式,降低了中小企業用地的門檻。
在“蛟龍模式”中,工業園區與農戶和村組的土地關系,與政府征地模式截然不同。第一,保持土地性質不變,不改變農民土地的集體所有制;第二,當地農民可以永久分享工業化帶來的土地收益增加,按變動的市場租金提高農民收益。當地農戶雖然不再自己使用土地,但有長期分享土地轉讓收益的保障,等于為當地農民保留了土地發展權。
但是,在集體土地上興辦規模如此巨大的工業園區從無先例,加之現有土地制度對于集體經營性用地權利的承認、規范和保障遠不明確,蛟龍工業港也面臨政策法規方面的風險。
成都市政府的處理辦法是,在現行土地制度和政策的框架內,主動根據實際情況調規,把蛟龍工業港納入土地、產業和城市建設發展規劃,承認其合法地位。這就顯著降低了農戶、農民集體、園區創辦公司與入園中小企業等各方面的風險。
由此,成都探索出一條通過集體土地流轉發展的工業園區、推進工業化和城市化的新路。
“蛟龍模式”最大的意義是在集體建設用地上發展規模工業,并在集體土地與國有土地“同地同權”方面先行嘗試。
成都蛟龍工業港由香港蛟龍集團(下稱蛟龍集團)開發。現已在成都建成兩個園區——青羊園區和雙流園區。
2000年,蛟龍集團接手一個位于青羊區大石橋村的招商項目用地,起步初期占地50畝。成都市青羊區政府同意其興建“成都蛟龍工業港”,并免除項目所有費用。
蛟龍工業港的經營模式是自行修建廠房再轉租給其他企業。蛟龍集團最后與村委會達成租地協議,在50畝的集體土地上修建了13座廠房,這些廠房當年就全部租出。該集團隨之持續追加投資,廠區規模不斷擴大。此后,青羊區政府為蛟龍工業港預留了500畝的規劃用地指標。
2003年受雙流縣邀請,蛟龍集團另一個園區建設啟動。相對于青羊園區,雙流給出更多優惠條件,并允許蛟龍集團轉讓廠房和基礎設施。此外,雙流縣先后拿出4平方公里耕地用于園區開發。
無論是蛟龍工業港的青羊園區還是雙流園區,隨著規模的擴大,皆超出原有規劃范圍,且占用地均為耕地。青羊區國土部門兩次下達責令停止土地違法行為通知書。2006年10月,四川省國土資源廳也曾責令蛟龍工業港停止違法占地,并在2007年7月對其處以750萬元罰款。
違法占地已成事實,蛟龍工業港若想實行用地合法化,首先問題便是土地用途的改變。現有法律下,農業用地轉為建設用地方式有兩種:是土地性質變化,通過征地手續轉為國有;二是集體性質不變,農業用地轉為集體建設用地。前者需要一次性支付農民補償,即使按成都當時工業用地最低每畝11萬元的價格計算,蛟龍集團也無力承擔。后者在獲得土地利用計劃內指標的前提下,只需繳納每畝約1.5萬元的占補平衡費。
兩地政府最終通過調整規劃的方式為蛟龍工業港違法占地“補票”。2004年8月,青羊區政府從工業集中發展區中劃出800畝用地指標,供蛟龍工業港使用。
2006年3月,雙流縣動用計劃內指標資源,將蛟龍工業港所占用的2平方公里土地列入土地利用總規劃,并幫其繳納了大約4500萬元的占補平衡費。而根據2005年—2020年規劃,雙流縣總共只有57平方公里的計劃內土地利用指標。
2009年初,雙流縣再將蛟龍工業港雙流園區另外的2平方公里土地,納入2005年—2020年用地規劃,并幫其繳納了約6000萬元的占補平衡費。至此,蛟龍工業港所占用的土地用途問題得到全部解決,終于實現了合法化。
在取得合法身份的同時,“蛟龍模式”中,村集體以土地使用權入股和出租的方式使用集體建設用地也被認可。除了支付租金或股息,在與雙流普賢村一組簽訂的一份協議中,蛟龍集團需安置50%的被占地農民就業。作為對價,普賢村則負責供地、并協調處理好村民與蛟龍所用土地的一切糾紛。受訪農民認為,租金、分紅收入雖穩定,但占全部收入中的比例很低。他們更看重因園區興建和人口聚集而產生的就業、經商機會。
就“蛟龍模式”而言,企業通過靈活的運營模式吸引大量中小型企業入園,從而實現企業規模擴大和利潤增加;政府既增加了財政收入又帶動了就業;農民短期收益雖然不如征地所得,但地還在集體手中,憑借其成員權可以分享收益。大規模園區建設既需要專業人也需要大量服務人員。這些收入的增加幅度往往會大于租金和分紅。
但同時需要看到的是,“蛟龍模式”亦非完美。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助教李力行認為,限于土地政策和規劃瓶頸,“蛟龍模式”此后并沒能在成都其他地方復制。隨著土地政策日益趨緊,地方政府手中的用地規劃指標有限,使得“蛟龍模式”這種“先上車后買票”的方式難以獲得更大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