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過春天(組詩)

流泉

白云山

白云山已開始醞釀雪事

而我的春天

仍在山下的流水里

再過一段時間

我一定會帶上草屑的紛披

拾級而上，去往山頂的白云寺

這會兒，還不是時候

還有更多俗念

要在大雪降臨前

重回那個永不消停的春天

我還要折一束四月溫情

去描摹錦江燈火

安慰一路走過的闌珊

你為我所做的

我至今念念不忘

你為我編織的夢，像一道晃眼的疤

開闔內心的花園

我是死腦筋的凡夫

認死理，不開竅

執意為那個輕輕許下的承諾

寫下最牢靠的誓言

除非某一天，你親口對我說

春天都過去了

光陰，雪花一樣飛

那時候，我一定會像

一個絕望的圣徒，登上白云山頂

執香焚燭，隨邈邈的鐘音去俯瞰

這白皚皚的塵世

漸漸老去……

高過春天

世界將春天交還

那些帶不走的枝葉，就由它腐爛吧

而我的不朽在于根部的涌蕩

它死不掉

風吹走那一夜沒有什么不好

眺望可再次升高

我想說出的并不是季節能左右的

白日之夢是可靠的

夢見白雪下一場紅妝的盛宴

你是公主，我是白馬

該交還的遲早要交還

該留下的終究會留下

這一年，我們已高過春天

寬 容

不說相遇之美，不說流年之蹉跎

只說針尖下的世界，比天大，比草原遼闊

我并非與生活斤斤計較之人

我寬容了我的無知我的小

不說再見的時候，人間總是干凈的

會說話的雪

我看不見你

看不見雪中的錦江，梅又開幾朵

一場回家的雪

在身外，在體內

歲月洗去舊容顏

我的抬頭紋越來越明晰

春風能夠吹多久

約定總比梅花瘦

我為你寫下春天的愛

寫下這春天的癲狂

寫下一個夢囈者不修邊幅的無邊的渴望

寫下春水微瀾間一朵馬蹄蓮的彷徨

我看到的消逝都是再生

我看到的憂傷都是制造蝴蝶和蜜蜂的土壤

有人在水邊折紙船

有人在向陽坡上種油菜

我要寫下這蓬勃，這恣肆

寫下一個年份里最值得忘我的這一片小小的時光

流水不復，而生命可以重來

只要春天還在，你還在

我就要寫下這癲狂中高遠和遼闊

寫下潮涌

寫下愛

我的夢

喜歡白日做夢

離塵囂更遠一些

離天堂更近一些

我要讓我的夢更澄澈一些

能看見遠方的星辰

和身邊的水

我希望我的夢不長泡泡

也不長玻璃和繭

我的夢，是一把刀

能刺穿所有的丑陋與虛偽

能開美的花

能結美的果

這樣就好了

這個世界都是我的了

瞧，你也逃不掉

禮拜天

云還是那么低，但風吹起來

不再那么彎曲。

教堂尖頂上，那兩只白色鴿子

聽見了鐘聲氤氳

攏了攏翅膀，已做好

俯沖準備。

連著一禮拜的雨，終于出現轉機

一縷微明的光線

帶走了鴿子們的憂郁。

而我，也已放下雨中之冷

在一張卷毛邊的相片中，走進艷湖的春天。

那兒的陽光真好

手牽手，我們隱入金黃的無邊的

油菜花海。

記憶深處只稍作停留

我就看到了這一個日子的明亮

鴿子們飛到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