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云
雞鳴、犬吠,裊裊炊煙從寨子里浮起來了,飄飄搖搖進了林子。
父子倆早早起了床。父親手腳麻利,戴上斗笠,荷上鋤頭,“吱”地打開門,走出去。兒子的動作顯得嫩生了許多,摸下床,掬一捧清水,清醒了自己,水缸中一圈一圈漾著他惺忪的睡眼,然后拎起灶上昨夜整好的干糧,朝著渺茫的晨霧中那個略有些佝僂的身影奔去……
這是一方好美的水土。是啊,來這里旅游考察的人都這么說。綠水環抱著青山,相環相繞,相廝相守,美了這里的風景,也美了這里的人。只是光著腳的兒子不懂,為何如此迷人的風景,留不住那張記憶深處母親模糊的臉,讓爹和自己成日守著那塊巴掌大的地,還讓自己光著腳丫子滿山溜。只是這些疑問,似乎都沒有個清晰的答案,兒子疑惑,山水也疑惑了。
那塊巴掌大的地,便是被當地人稱作“沖坳”的山間小盆地。地不大,卻隱著兒子童年所有的歡娛,鋤草、澆水、施肥,甚至是看著太陽從山的那邊落下。而此刻,兒子和父親正弓著背,勞作著。
兒子累了,直起腰來:“爹,我們還得在這里做多久?”
父親一怔:“說啥,伢子?”
“爹,老師說讓我回學校上課……”
父親沒回話,雙眉稍稍蹙了一下。
“爹,老師說了,上了學,有了學問,就能出山。山的遠方可大了!”
“啥遠方不遠方的?我只懂種地!”
兒子不還嘴了。他懂爹的脾氣。只是他用稚嫩的眼,瞅了瞅云霧彌漫的青山,又低下頭鋤地。
而爹也納悶了:有了學問,真能走到山的遠方么?說不準能,要不他媽為啥死活不肯回來?
正午,山霧揭開了面紗,山筆挺挺地立著。父子倆歇下來,坐在田埂上。父親黝黑的臉上沾滿汗水,手一抹,便又沾上些泥土的芳香。
兒子又呆了,望著山的遠方。
“伢子,又怔!快吃,干活。”兒子收回眼神,有些失落。于是,又是勞作。
紅日西薄。天際再次被染紅,金燦燦的,烘得兒子的心暖暖的。
兒子瞇縫起眼,似乎在眺望著什么,臉頰紅通通的,又有話要說,“爹,瞧!”
爹直起身子,父子倆同時瞧著山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