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邵輝
她,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最早樹立的知識青年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典型;
她,兩次當選全國人大代表、五次當選全國黨代會代表、三次當選中央委員;
她,曾五次見到毛澤東,十三次見到周恩來;
她,是知識青年心中的偶像、廣大群眾學習的楷模;
她,一生大起大落,有著太多的榮譽和故事;
而她卻說,所有榮譽都蘊含著丈夫的理解和包容。
王學芝,是“組織安排給邢燕子的丈夫”。起初,燕子感到委屈,王學芝長7歲,輩分大她好幾茬,墨水不多,性格內向,一年到頭也說不出五個字以上的話。結婚時,正經的洞房都沒有,牲畜棚修繕修繕,三四個平米的空間支幾張板子,就算婚房了。
可領導說了,王學芝家世代貧農,黨齡長,出身好,人也實在、能干,是生產隊隊長,十里八鄉有名的機械手、治魚能手,配你邢燕子,再合適不過。
邢燕子還能說啥,已經開始“走紅”的18歲姑娘,此時已經懂得“政治上服從高于一切”。于是,在有關領導照顧下,給夫妻兩人一人置一床被子,一床褥子,一人一身衣裳,這婚就算結了。
黨給我挑的這個丈夫不錯
王學芝雖然木訥,不善言談,心眼卻極好。作為名人的丈夫,他默默扛起了家里的一切。孩子出生后,邢燕子的職務越來越高,會議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忙,王學芝又當爹又當媽,邢燕子天天被叫去開會學習,卻沒人惦記給她發工資,“我的工分、口糧都得靠老伴去掙,他一人干兩人的活。”
農村的男人在家都是甩手掌柜,看見王學芝里里外外地忙,社員們笑話他沒出息,王學芝自我解嘲——這是“男女分工不同”。
王學芝的好,邢燕子是一點一點品出來的。
邢燕子會多,當年的農村沒什么交通工具,司家莊離寶坻縣城又遠,王學芝總是二話不說,抄起家里的自行車,就招呼邢燕子坐,送老婆過去。兩人估算好散會的時間、地點,王學芝再負責把老婆接回來。
有一次去寶坻開會,路過一個水渠,渠寬水深,車過不去。王學芝堅持不讓懷孕的妻子趟水,要背她過去。走到水渠中央,王學芝一腳陷進泥里,身體差點栽下去,而他首先想到的是先護住背上的邢燕子,生怕她弄濕衣服耽擱開會。
邢燕子說,感情就是從坐“專車”那會兒開始,一點點攢了。說罷,她深情地看了一眼在身邊靜靜抽煙的丈夫。上了年紀,王學芝聽力不好,但隔幾分鐘會朝記者和妻子點點頭,招呼記者吃西瓜,憨厚一笑,露出兩顆還沒有下崗的門牙,特別可愛。“為了我,學芝這些年跑的路,加在一塊都能繞中國版圖一個圈了。”
邢燕子一度位居高位,但就是當了天津市委書記,回到家,對丈夫仍然俯首帖耳。“女人在外面強,回到家還是要服點軟,你一軟,丈夫心里的那點落差就小了,家庭關系也平衡了。這算是我們夫妻多年和諧的秘訣吧。”
邢燕子感慨:“真正老了,才發現,黨給我挑的這個丈夫不賴,假如還有下輩子,我還抱著這根煙囪不放。”
懂得知足常樂
一個曾是黨的高級干部,叱咤風云的知青偶像,一個是老實巴交的民兵連長,扛鋤頭把式的莊稼人。對于這樁婚姻,鄉里鄉親曾背后議論,“王學芝攀了高枝,這往后,要沾老婆的光,過城里人的生活了。”
王學芝卻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別人的嘴,我只能管自己的鋤頭,扛鋤頭下地,人家才能給我記工分。不扛鋤頭下地,人家就不給記工分,邢燕子是市委書記,也管不了我們這幫扛鋤頭的。”
退休前,王學芝在車管所管理車輛,上下班與邢燕子同路。家距離單位有十公里的路程,按照規定,擔任天津北辰區人大副主任的邢燕子有專車接送。遇到刮風下雨,鄰居們也會蹭一段車。但王學芝一次也沒有享受這樣的優待。區人大院里有個浴室,專供本單位職工使用。王學芝在露天看車,經常一身土,一身汗,同志們拉他去洗個澡,他卻從來不去。
上級領導沒有忘記邢燕子背后這個默默奉獻的男人。1987年,王學芝辦理了農轉非,被安排在北辰區建委工作,后根據他的特長分配到建委下屬園林隊,成為國家正式職工。退休時,王學芝的工齡從1987年算,工齡短,意味著只能領微薄的退休金。區領導得知情況后,在不違反政策的前提下,對條件適當放寬,如今,王學芝一月也能領一千五六,有醫保,相比妻子每月五千的退休金,雖然少點,但從他笑呵呵的表情看,王學芝已經非常滿足。
退休后,邢燕子住上了三室兩廳的大房子,當上了奶奶,兩個孫子都上小學了,兩個兒子,都在政府機關給領導開車,生活相對安逸。王學芝養鳥弄花,照例每天炒幾個小菜,伺候邢燕子,兩人貼己的話仍然不多,不過常常會心一笑,似乎也能讀懂彼此。
所有榮譽都蘊含著丈夫的艱辛,平平靜靜、快快樂樂和他安享晚年,成為今日邢燕子最深的內心感觸。
摘自《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