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牡丹

王斌

紅牡丹像一只紅色的蝴蝶慢慢倒進黑三的棺木。眾人大叫著沖上去的時候，棺木里的紅牡丹氣息已無，她緊緊抱著黑三，嘴角掛著一絲幸福的微笑。

紅牡丹不知大當家黑三怎么被包圍的。當她帶人拼命將他救出時，人已經死了。

靈堂里孝幡滿目，白燭垂淚，哭聲震天。

“封——棺——”

“住手！”三當家艾虎剛剛喊出口，就聽一聲呵斥。

柳眉紅唇，略施粉黛，紅緞新娘套裝，發髻高挽，一朵紅花插在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黑發上，布滿哀愁的雙眼飽噙淚水。

當紅牡丹這身裝束出現在靈堂時，所有哭聲戛然而止。

“二當家，你這是做什么？”艾虎問道。

“大當家為了山寨費盡心思，今天他走了，難道我不能穿得好看一點送送他嗎？六年前大當家把我從惡霸手里救出來，又教我騎馬打槍，學習武藝，給我錦衣玉食。只可惜大當家去得太突然，大恩無以回報。弟兄們，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眾人這才記起，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應該是黑三與紅牡丹成親的日子。

紅牡丹輕輕走上棺木后的石臺，朗聲道：“艾虎，喊起來。”

艾虎一怔，大廳里靜靜的。

“怎么，我紅牡丹不配做你們的大嫂嗎？”

“一拜天地。”艾虎不敢看紅牡丹那雙眼睛。紅牡丹轉過身面朝石壁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又深深一拜。

“夫妻對拜。”

紅牡丹轉過身，面朝棺木中的黑三再次深深一拜。

“送入洞房。”

“黑哥，現在成親了，我們對飲一杯。”

紅牡丹接過侍女盤中酒，輕輕灑在地上。又輕輕端起另一杯，淚水流出，似有千言萬語要說。頭一仰，杯已空，一會兒，嘴里鮮血涌出。

“三哥，牡丹來了。”

紅牡丹像一只紅色的蝴蝶慢慢倒進黑三的棺木。眾人大叫著沖上去的時候，棺木里的紅牡丹氣息已無，她緊緊抱著黑三，嘴角掛著一絲幸福的微笑。

陰霾沉沉籠罩著山寨。

中秋月圓，靈堂如灑水銀，一地雪白。午夜時分，眾人早已筋疲力盡昏昏欲睡，只有一人端坐蒲團，一會兒閉目養神，一會兒怯怯地看黑三的遺像，一會兒小心地查看四周動靜。

這一切，暗處的一雙眼睛盡收眼底。

……

兩日后的夜，萬籟俱寂，伸手不見五指。黑王寨后山頂閃過三下燈光，立刻，山腳冒出一隊士兵。當士兵順著一條隱蔽的小道悄悄摸進黑王寨時，卻發現里面空無一人。突然，四面響起密集的槍聲，仇恨的子彈像長了眼睛一般，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為首的一伙人左沖右突，夜色中跑來跑去卻依舊在原地打轉。

暗處竄出一個黑影拉住為首的軍官大喊：“快跟我來。”

幾人左拐右轉，很快躲過了追擊。

“兄弟，有你的。等我回去再記你一功。”

“張師長，說話可要算數。”黑影說道。

“當然算數。只不過黑三和紅牡丹已死，咱們也安排得神不知鬼不覺，但他們好像早有準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別想那么多，逃命要緊。快走，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砰砰砰！”

黑影剛說完，暗處槍聲響起，幾個隨從應聲倒地。

“想走，沒那么容易。”一個熟悉的女音響起。暗處走出了紅牡丹。

“你……你是人是鬼！”

“姑奶奶當然是人。”

“你……你……”

“沒想吧到艾虎。你這個奸細！大當家去了，這些天的事情都是給你演的一出戲。我那杯酒其實是我花大價錢弄到的一種藥，可以讓人一天一夜停止氣息和心脈。那晚你在靈堂里魂不守舍，是不是覺得很對不起大當家的。以前懷疑你卻沒有真憑實據，今晚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我們三人情同手足，大當家待你不薄，你為什么要害他？”

“這都是為了你。張師長答應我，只要整倒黑三答應招安，就能享受榮華富貴，吃香的喝辣的。可你和黑三手下眾多，只有徹底清除他們，我才能坐上第一把交椅。論槍法、武藝、心計我樣樣不輸黑三，可你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我。”

“你還有臉跟大當家比！”

“我從來沒和大當家比，我只想得到你。你和一個死人拜堂都不和我好，奇恥大辱啊！”

火把圍上來，無數的槍口對準了艾虎。

十月金秋，把大山裝扮得分外妖嬈。

紅牡丹一身艷裝在晨風中久久佇立。弟兄們已被遣散，昔日興旺的黑王寨只剩下她一人。

“三哥，牡丹陪你來了。”火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下，黑王寨霎時燃起熊熊大火。

一個紅色的身影撲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