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迷途

丁迎新

爸，把您接來可不容易呀，比抓販毒的還難！

去！什么烏鴉嘴，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芳芳掩著嘴笑了，一邊笑，一邊接過大包小包，三個人跨進家門，已是滿室好聞的飯菜香味在等著了。老海的臉上，說不清是尷尬是慌亂還是其它，一閃即逝，然后是幾聲嘿嘿的干笑算是回答。

晚上，芳芳悄悄地問小海，爸怎么黑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小海長嘆一聲。具體我也不清楚，據他自己說，是被人騙慘了，房子賣了，還欠了一屁股債。要不是我苦苦哀求連拉帶拽，他死都不來。唉！

芳芳說，他那么大年紀了，別再怪罪他，一個人把你拉扯大就是他的功德。何況，有個人照應家，也是好事。

小海親了芳芳一口，還是我老婆懂事。

那是必須的，你以為人民警察那么好當的。芳芳得意上了，高昂起一張好看的臉。

相對于緝毒警察芳芳，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小海可以稱得上清閑了，因此，買菜做飯洗衣之類的家務基本上被小海承包了。面對芳芳的一再抱歉，小海很大度地說，你的軍功章上也刻上我的名字就行了。公公來了，芳芳難得地偶爾早回來幾次，煮飯炒菜洗衣做家務，讓小海很不適應。

又到了睡覺時間段，芳芳推開小海熱情的手，心事重重地問小海：你有沒有覺得爸有什么不正常？職業病又犯了，我也不正常吧。芳芳拉過小海，壓低聲音說，我說真的。總是萎靡不振，呵欠連天，可是有兩天早上卻看見他格外地興奮和精神……

你懷疑爸在吸毒？怎么可能呢。你呀，絕對的神經過敏。小海說完，倒頭就睡了，芳芳卻輾轉反側，好久都沒合眼。

芳芳在家的時間突然多起來，忙忙碌碌的樣，一雙眼睛的余光卻牢牢鎖定著公公。芳芳把電腦接上電視機，播放從網上搜索的一些特別精彩的緝毒電影電視劇，也有關于毒品危害的科教片。芳芳看到公公的視線不時閃過電視屏幕，想坐下來看，又似乎刻意要避開，很焦躁不安。

爸，這挺好看的。聽到兒媳的推薦，老海“嗯”上一聲，別扭地坐下來，看一會，又站起來，心神不定的樣。芳芳還帶了一些書回家，隨意散放著，也是關于毒品危害和一些案例的分析之類。

芳芳終于找到了證據，在小區外的垃圾桶里，是公公偷偷摸摸丟出去的。經過檢測，殘存物正是海洛因。芳芳瞞著小海與公公進行了一次促膝長談。一杯熱茶變冷再變熱再變冷，面對兒媳苦口婆心的勸說，老海老淚縱橫，兜出了實情。原來，一個人孤獨過日子的老海喜歡打點小麻將，在桌子上久了，難免犯困，有牌友給他一支煙抽，說對解困特別有效。就這樣，慢慢上了癮，想戒都戒不掉。

意外地，芳芳還獲得了一個情報，老海在老家時的毒品供貨人竟然給老海指明了在這邊的接頭方式和接頭人。事不宜遲，一場順藤摸瓜，旨在直搗源頭的緝毒行動悄悄地迅速展開。

老海自告奮勇地站出來，要求立功贖罪。芳芳的眉頭打成了結。緝毒戰斗是非常危險的，老公年輕時就死了母親，是老海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撫育大，可憐的老人理應到了享福的時候。公公對于老公的意義，非同小可。老海說，我不到場，對方不會信任你們的。在得到小海和上級的同意后，老海出馬了，小海和芳芳一人握住老海的一只手，叮囑再三，握出了汗也不愿意松開。

布控是嚴密的，近在咫尺隱藏著的都是全副武裝的警察。老海面對眼前老練而又稚嫩的半大小伙子，眼前閃過電視上那些因販毒而獲重罪甚至死刑的畫面，惻隱之心上來了。孩子，你小小年紀為什么要做這個呢？它會毀了你的。小伙子狡猾的眼珠一轉，覺出不妙，裝作親密地靠近老海，一把短刀抵在了老海的胸口上，湊在耳邊道：老家伙，快說實話，到底怎么回事。老海的眼角滾落兩顆淚珠，搖了搖頭。

圍捕的警察發現了不妙，立即現身，將現場團團圍定。可老海成了對方的人質，一時間成了僵持之局。芳芳站出來，高聲勸說小伙子放下武器，可無濟于事。空氣仿佛凝固了，雙方都在等待，等待時機的到來。

突然，只見老態龍鐘的老海向著芳芳的方向深情地一望，猛地側身，一把抱住小伙子，那柄本就抵在腰部的刀深深地刺了進去。芳芳和戰友們沖了上去，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死死抱著對方的老海拽開。

躺在芳芳懷里的老海笑了，笑著，笑著，沒有了氣息。

老海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