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漢初存在由朝廷正式頒布的統一律令,而且承繼秦律,亦有供各級官府抄寫、校讎的律令范本或“正本”。《二年律令》的內容集中作于高祖五年、十一年至惠帝初年以及呂后時期。漢初還可以通過“上請”,隨時以“制曰”的形式下達新的法令,并分類歸入不同律章。漢初律令的實存狀態是按章分類和編排,簽牌藏于御史府。《二年律令》文本的性質是抄錄不同時期行用律令的匯編,所抄范本或底本并未經過統一修訂。
關鍵詞:《二年律令》;漢代;律令
1985年張家山漢墓發現竹簡的消息公布以后,對其中的《二年律令》的制定或行用之年的判斷一般認為是呂后二年。1996年,張建國首先提出首簡題署的“二年”應是“高祖二年”,由此在學界引發了“二年律令”年代問題的討論。至今大體形成了高祖二年說(張建國、王偉、李力),惠帝元年說(曹旅寧),惠帝二年說(邢義田),呂后二年說(彭浩、李學勤、宮宅潔、楊振紅),“二年”為書寫年代說(宮宅潔、陶安あんど、張忠煒)等意見。
關于“二年律令”的性質,學界也存在不同意見,大致有以下幾種看法:一、摘抄說。以李學勤、邢義田為代表,區別是前者認為“摘抄”的是當時的行用律令,后者認為“摘抄”的是墓主遺留的文書檔案。二、抄錄說。冨谷至、陶安あんど認為是權宜性集錄了呂后二年時期的法規;宮宅潔認為是基于國家立場的編纂物;李力認為是正律的抄本或節選本,屬于法律匯編之類的東西。三、標識說,張忠煒認為“書題中的‘二年’,可能是抄寫年代的標識,其意似在說明這是當時社會正在施行或行用的律令”。四、法典說,楊振紅認為是呂后二年對蕭何九章律進行整體修訂后頒行的當代法典。1論者在討論中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在商榷中互相啟發,從而在許多問題上達成共識。比如大家基本認同《二年律令》中諸律的性質大體類似云夢秦律中的“秦律十八種”,并非漢初律令的全部,而是對當時行用律令的摘抄或抄錄;通過對《二年律令》具體條款的研究,已經超越“二年”的具體指向,開始思考漢初律令的制定程序和施行范圍等問題。當然,對諸多問題的認識依然歧見紛呈,這主要集中在《二年律令》的性質和抄錄的底本等問題,而這又附帶出對首簡題署之“二年”指向的判斷。其實,學者之所以對這些問題見仁見智,從方法論上來說是對討論話題的前提沒有達成一致。
一、漢初是否存在一個由朝廷
正式頒布的統一法律
本來,學界對漢相國蕭何“作律九章”是沒有異議的。《二年律令》公布后,盡管人們對“二年”所指究竟是呂后二年還是漢二年或惠帝二年存在認識上的差異,但并不懷疑漢初存在由朝廷頒布的統一法律,對《二年律令》屬性的爭論亦限定于漢律的制定過程及如何增補、修訂,并由此引申出漢初律令是法典抑或是由單篇律令共同構成的律令體系等。2004年陳蘇鎮在《中國史研究》發表文章認為:在西漢初年皇帝與諸侯王“共治天下”的制度框架下,漢朝法律只在漢朝直轄地區普遍適用,王國法律中有些部分由漢朝統一制定,有些部分由各國自行制定。1同年,徐世虹在漢唐盛世學術研討會提交的論文中也認為:漢代并無統一的法典,而是由單篇律與令共同構成律令體系。2陳文主要討論漢朝法律施行的地域限制及其有效性問題,徐文則是針對漢代法律可否稱為“法典”立意,并未涉及漢初是否存在由朝廷正式頒布的統一法律問題,但這些議論卻啟發了研究者在探討《二年律令》性質時對此問題做進一步發揮。比如張忠煒就認同徐文的意見,并據之批駁“法典”說。他立論的理論依據是近代以來法學界對“法典”的界定,即現行法系統化的表現形式之一,系統化的方法包括法典編纂與法規匯編。由此,作者“并不認可漢初尚存在一個‘正本《二年律令》’的說法,也不會將‘二年律令’書題視作正式的國家法定稱謂。”他還進一步解釋說:“此處所言‘正本《二年律令》’,是說漢初可能存在一個由朝廷正式頒布、供各級官府抄寫復制且被稱為《二年律令》的正本。”3筆者認為,漢初法律可以不稱之為《二年律令》,但不承認漢初存在一個由朝廷正式頒布、供各級官府抄寫的律令范本卻是值得商榷的,因為這涉及到漢初法律是否具有權威性的問題。
要討論漢初是否存在統一法律的問題,首先要搞清漢初律令的主體內容。眾所周知,中國古代法系重刑法而輕民商法,尤其在宗法封建社會禮刑并用,禮的規范范圍極廣,上至朝綱典章,下至婚姻倫常,幾乎無所不包、無所不統,違禮然后用刑,所謂“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鉞;中刑用刀鋸,其次用鉆笮;薄刑用鞭撲,以威民也。”4文獻所見早期法律無非《禹刑》、《湯刑》、《呂刑》、“刑書”、“刑鼎”之類,這都說明刑法是當時法律的主體。戰國以后雖改刑為律,把按現代法學分類的行政法、民法、經濟法、婚姻法等內容統攝于刑律之中,但刑法仍然是秦漢法律的主體。從文獻所載漢初律令的制定和施行情況看,劉邦初入關時的“與秦民約法三章”不過限于《賊》、《盜》而已。漢二年蕭何的“為法令約束”以及“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其主體內容都是為了“御奸”,即防范各種刑事、民事、職務犯罪,尤其是謀反、叛逆及有關諸侯王“不用漢法”等犯罪行為。如果按傳統的說法,漢初律令的主體無非是所謂“九章”之法,它規范的是一般性的民事及刑事犯罪以及侵犯皇權危害國家利益的具有歷史共性的犯罪行為,不同朝代對這類犯罪的法律規定,區別僅僅表現為刑名歸類與量刑標準等方面,實質并無不同。因此,漢律的這些基本內容一經確定,就具有穩定性和權威性,后代只能在此基礎上進行增刪和修訂。為此,呂后文帝時期只是廢除了歷史流傳下來的“夷三族罪”、“妖言令”、“肉刑”等,而不是廢除某章或某篇律令。在此基礎上,才有部門法的修訂與存廢問題。
那么,漢初是否存在一個由朝廷正式頒布的統一法律呢?這應當是一個無需證明的問題。如果說春秋時期鄭國的“鑄刑書”、晉國的“鑄刑鼎”還處于列國分立的局面,秦統一后則反復強調“海內為郡縣,法令由一統”。5在所鑄十二金人上也銘其背曰:“始皇二十六年,初兼天下,改諸侯為郡縣,一法律,同度量。”6而且秦律是公布于天下的,所謂“法令具于下,吏人人奉職”;7南郡守騰在文告中亦云:“今法律令已具矣”、“今法律令已布”。8漢承秦制,如果說劉邦為擊敗項羽與所封異性諸侯王之間是一種“共分天下”的關系,漢廷律法未必鞭及王國領地,在劉邦逐一剪除異姓王之后,他與同姓諸侯王的關系已經是在血緣關系的基礎上建立起的牢固君臣關系。盡管從體制與時局上仍然可以將之稱為共治天下的局面,且諸侯王可以“自置吏,得賦斂”,甚至享有國內的獨立司法權,但目前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漢初賦予諸侯王于漢法之外的獨立立法權。
諸侯王國在漢初擁有自治權,在遵循漢法的前提下可以根據地方民俗制定一些地方法規法令,此即賈誼《新書#8226;等齊》中提到的“令儀之言”,但在漢律之外另行立法則被視為“擅為法令,不用漢法”。1因此說,諸侯王國遵行漢法是常態。一個最顯著的例子是南越王趙興請求內屬時有關于置吏權與立法權變化的內容。南越第三代王嬰齊在位時,漢武帝多次遣使諷喻嬰齊到長安朝見天子,但嬰齊唯恐“要用漢法,比內諸侯”,以故稱疾不往。及趙興代立,上書請內屬,“于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呂嘉銀印,及內史、中尉、太傅印,余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比內諸侯。”2此事雖然發生于武帝元鼎四年,但從漢廷與王國體制來說,內諸侯“用漢法”當屬常制。景帝時,梁孝王驕橫,遣刺客刺殺袁盎,景帝召田叔案驗,田叔勸景帝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臥不安席”,3建議景帝不予追究。此為內諸侯用漢法之明證,此案件發生于“七國之亂”以后,但景、武時期削弱諸侯王權限的舉措主要反映在置吏權與治民權兩個方面,并未涉及立法權問題,因此可以反證此前內諸侯是必須行用漢法的。從具體事例來說,婁敬為齊地人,于漢五年“戍隴西,過洛陽”,4建議劉邦定都關中,是漢初齊國遵循漢朝《興律》的明證;漢文帝時,齊國太倉令淳于公“有罪當刑,詔獄逮系長安”,5其女緹縈上書救父,促使文帝廢除肉刑。淳于公所坐之罪史書未明載,“當刑”即肉刑,絕非吏民謀反等重罪,但卻通過“詔獄”的形式逮捕押往京師,這是漢朝事律達于王國的證據。
陳蘇鎮在前揭文中認為,漢朝“對王國事務的干預限于諸侯王及其親屬的犯罪行為,普通吏民的謀反等重罪,后宮、宮禁、二千石以上職官等重要制度。除此之外,各王國另有自己的法律,用來管理本國的其他事務和制裁本國吏民的其他犯罪行為。”6其實,這本來是不言自明的問題,因為諸侯王享有治民權,自然在王國內要行使司法權;而“諸侯得自除御史大夫群卿以下眾官,如漢朝”,7恰是王國遵循漢法的表現。《新語#8226;等齊》在列舉王國官制與漢朝制度多有相同之處后,稱說“一用漢法,事諸侯王乃事皇帝也”,8旨在批評王國僭越朝廷禮法制度,但卻證實王國是在比擬京師,僭越是實,“一用漢法”也是實。所謂“各王國另有自己的法律”云云,亦當屬于漢律基礎上的地方法規章程之類,與行用漢法并不矛盾。
綜上說明,漢初是存在由朝廷正式頒布的統一法令的,而且承繼秦律亦當有供各級官府抄寫的范本或“正本”。秦律規定各級官府要“歲讎辟律于御史”,9是御史府存有范本律令的明證。《二年律令》中雖未見相關文字,但《賊律》17簡有殘文云:“□□□而誤多少其實,及誤脫字,罰金一兩。誤,其事可行者,勿論。”10此律條上接“為偽書”、“詐增減券書”、“毀封”等,或為繕寫官文書而立之條款。書寫官文書有錯、脫字者尚且要追究責任,抄寫律令出現誤脫更當依法懲處。正如《商君書#8226;定分》所說“有敢剟定法令,損益一字以上,罪死不赦。”11徐世虹據此指出:“可見法律的權威與來源,不容個人于此有何作為。”12這就充分說明,地方對朝廷頒布的法律規章只能遵行,在此基礎上才可根據具體情況整理相關法令公布執行。如秦簡所載南郡守騰因“鄉俗淫失(泆)之民不止”,于是在文告中聲稱:“故騰為是而修法律令、田令及為間私方而下之,令吏明布,令吏民皆明智(知)之,毋巨(歫)于罪。”13律令的范本收藏于御史府,由于律令書于簡牘,不可能如后代裝幀成冊,只能將案卷簽牌分類置于幾閣,這種分類就是律令的篇章結構和內容體系,所謂《盜》、《賊》、《囚》、《捕》之類是也。換言之,漢初不僅有朝廷正式頒布的統一律令,而且藏于御史府的范本就是供各級官府校讎的“正本”。在這一認知的前提下,我們才能進一步討論這個范本可否稱之為“二年律令”,可否稱之為“法典”等問題。
二、《二年律令》的內容是否制定
或修訂于某一特定年代
《二年律令》首枚簡背題署有“二年”字樣,于是學者圍繞“二年”所指為某二年展開了熱烈討論。我們通過對《二年律令》具體條款的考證,尤其是對可以用來斷代的律文進行排比,發現其指向并非漢初幾十年間的某一特定時段,因此,繼續爭鳴“二年”的紀年問題勢必在思路上陷入另一個誤區。
《二年律令》公布后,高敏先生在《<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中諸律的制作年代試探》一文就指出,“漢初的漢律是處在不斷變化發展中的”,并推斷《戶律》作于高祖五年,《具律》、《秩律》、《置后律》作于惠帝即位之初。1按此思路,學者為確定“二年”所指,從具體條目中搜尋出許多可以推定大體制作年代的證據,諸如官稱、地名、錢幣等,借以判斷一些律章的可能制作時代。比如:
《秩律》:高敏先生依據長陵令的設置時間斷定《秩律》作于惠帝初年;周波通過考證認為《漢志》屬“沛郡”的縣名,《秩律》僅見豐(酆)、沛、酂、城父四個地名。“從高帝十二年十月至高后元年四月之前,“沛”為縣名,屬楚國,只到高后元年四月以后復為侯國才得以屬漢朝廷。”而“高后三年‘城父’國除為縣,就要屬楚國,不得屬漢朝廷”,因此,《秩律》的頒行年代在高后元年四月至二年。2而王寧則認為《秩律》應當是惠帝即位時制定的,理由是《秩律》中太常稱“奉常”,據《史記#8226;劉敬叔孫通列傳》,叔孫通在漢七年曾被拜為奉常。王先謙《漢書補注》引“齊召南云:‘《唐六典》漢高名曰太常,惠帝復曰奉常,景帝又曰太常。’”據此,《秩律》應當是在惠帝在位時制定的。3
《錢律》:周波以律文所載“錢徑十分寸八以上”正重八銖為據,認為《錢律》的頒行年代當在高后二年七月或稍后,但不晚于高后二年。楊振紅根據文帝五年“除盜鑄錢令”及《文獻通考》卷八所載呂后二年在行八銖錢的同時頒布了“禁私鑄”法令,證之以《二年律令#8226;錢律》,認為呂后二年下令“禁私鑄”的具體舉措是頒布了一系列“盜鑄錢法”,由此判斷“《錢律》簡201—208制定于高后二年”。4張忠煒選取《中國錢幣大辭典(秦漢卷)》所載同類錢幣為“樣本”,比較呂后八銖半兩錢和半兩莢錢,認為“《錢律》反映的不是呂后二年時的八銖半兩,而是自高、惠以來行用的漢初半兩錢,或者是‘榆莢’半兩錢”,因此,《錢律》制定的年代大體要早于呂后二年。5
《史律》:李學勤先生為證成張家山律令乃漢律的主體,引《漢書#8226;藝文志》關于小學家序中的一段記載,其文曰:“漢興,蕭何草律,亦著其法,曰‘太史試學童,能諷書九千字以上,乃得為史。又以六體試之,課最者以為尚書御史史書令史。’”以及《說文解字#8226;序》引《尉律》的相關記載,指出:“我們看到的確有蕭何所造的律文”。6李振宏亦將漢志的內容與《二年律令#8226;史律》進行比較,認為這就“不難斷定《二年律令》與蕭何所作之律的重合關系”。7王寧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揮,認為“相國蕭何制九章律,時間當在漢十一年以后”。8
《津關令》:李學勤先生和彭浩先生通過考證,認為《津關令》簡519即“廿一”之前的各令是高祖九年至惠帝六年十月之間頒布的,“廿一”之后的各令則是惠帝六年十月之后頒布的,而簡523—524即“廿三”應是惠帝七年至呂后元年期間頒布的。1楊振紅援引《奏讞書》的一個案例,認為“《津關令》的頒行最遲不晚于高祖十年”。2
此外,還有學者對《賊律》、《捕律》、《置吏律》、《爵律》等的制定或頒行年代進行了大膽推測,因其證據略顯牽強,此不一一列舉。總之,這是一種以某一律條的時代性或內容的相似性推斷整章律令制作年代的方法,這種做法盡管思路可取,但結論未必可靠。因為《二年律令》的摘抄或抄錄性質決定其所抄錄的底本并非某一時段統一頒行的法律,而且在歸類和抄寫中還存在諸多舛訛。比如學者考證《錢律》的簡204、205、206、207應當歸入《捕律》,3這雖屬于整理者歸類的問題,但有事實證明也存在抄寫者把不同律章的內容錯抄于同一枚簡的情況。如,《置后律》385簡全文為:“□□□□長(?)次子,畀之其財,與中分。其共為也,及息。婢御其主而有子,主死,免其婢為庶人。”很明顯,簡文的前半段是對析產與營利分紅做出的法律規定,“婢御其主”云云顯然與此無關,按漢律的內容結構是應歸入《雜律》的。其余諸如整理者指出的,《金布律》431—432簡的內容與《賊律》相關;435簡“諸收人”條應歸入《收律》等。為此,也有學者通過考證只是謹慎地指出具體律條頒行或修訂的大體年代,而不再一葉千秋,比如楊振紅即認為《賊律》的1—2簡修訂于呂后元年。
從所列諸位學者的見解中不難發現,不僅《二年律令》的律章未必制定或頒行于某一具體年代,而且對每一律章中的律條也可以做出不同的斷代,這就說明其內容絕非某一特定年代的產物。如此,不僅繼續糾纏“二年”變得毫無意義,而且繼續爭論蕭何作律于漢二年、高祖五年、高祖十一年也將徒勞無功。因為如果認真考察《二年律令》的具體條款和文獻中的相關記載,會發現既有證據將其指向漢二年或高祖五年,更有大量條款內容將其指向高祖五年以后。比如除前文引證之外,周波在前揭文中還列舉了《秩律》中長安、新豐、長陵、萬年邑的設置均在高祖七年至十二年期間。王寧依高祖十二年詔“女子公主”的說法,證之以《置吏律》223簡“諸侯王女毋得稱公主”的規定,認為此律作于高祖十二年以后;又據周振鶴《西漢政區地理》,指出《行書律》置郵的地域大都是高祖十一年時漢廷所屬的郡縣,進而推斷“《行書律》的頒行年代最早不會超過高帝十一年”。4
在此之外,還可以找出許多證據,證明《二年律令》的內容超出了高祖五年。比如內史一職,據《三輔黃圖#8226;三輔沿革》記:“秦并天下,置內史以領關中。項籍滅秦,分其地為三……漢高祖入關,定三秦,元年更為渭南郡(《漢書#8226;地理志》記為二年),九年罷郡,復為內史。”5則“二年律令”中涉及“內史”的律條均應為高祖九年以后制定,如:《置吏律》215簡的“郡關其守,中關內史。受(授)爵及除人關于尉。都官自尉、內史以下毋治獄……”《田律》256簡的“官各以二尺牒疏書一歲馬、牛它物用稾數,余見芻稾數,上內史,恒會八月望。”《秩律》440—441簡的“御史大夫、廷尉、內史、典客……秩各二千石。”6都是如此。
另如太后宮官,按錢大昕在《漢書拾遺》中所說,長樂宮高帝所筑,惠帝時呂后居之。《三輔黃圖》卷三,長信宮附于長樂宮之下,稱:“長信宮,漢太后常居之”,7則長信宮是長樂宮中的一組宮殿建筑。呂后稱太后事在惠帝即位以后,因此太后宮屬官的設置亦當在此時,稱“長信某某”。據此,《二年律令#8226;秩律》中的長信詹事、長信□卿、長信謁者令、長信宦者中監、長信光(永)巷、長信掌衣、長信祠祀、長信倉、長信尚浴、長信謁者、長信私官等都應為惠帝即位以后設置。《津關令》519簡還有“廿一、丞相上長信詹事書,請湯沐邑在諸侯,屬長信詹事者”云云,亦當作如是觀。
除了官稱、地名可以用來判斷具體律條的制定年代之外,我們還可以根據一些史事做些鉤沉索隱的工作:
《具律》102簡規定“縣道官守丞毋得斷獄及讞。相國、御史及二千石官所置守、假吏……”這段簡文涉及疑獄讞報制度,《漢書#8226;刑法志》載高祖七年制詔御史:“獄之疑者,吏或不敢決……自今以來,縣道官獄疑者,各讞所屬二千石官。”1對照《奏讞書》所載高祖時期的案例,只有一個案例或為高祖六年,其余均為高祖七年以后,據此可以斷定此律大概作于高祖五年以后。而文中的“相國”稱謂,又可進一步將之推至高祖十一年以后。
《置吏律》218簡:“都官除吏官在所及旁道縣。都官在長安、櫟陽、洛陽者,得除吏官在所郡及旁郡。”2按劉邦擊敗項羽后,先后都于櫟陽、洛陽、長安,徙都長安是高祖七年。這條律文是對櫟陽、洛陽、長安都官置吏的優待,因此只能是高祖七年以后的法令。
《行書律》268簡:“復蜀、巴、漢(?)中、下辨、故道及雞中五郵,郵人毋令徭戍,毋事其戶,毋租其田一頃,毋令出租、芻稾。”3以上地區是劉邦封王巴蜀漢中以及出兵關中經過的地區,對郵人的有關待遇267簡已有規定,此條是對以上地區的特別優待。《高帝紀》載:“(十一年)六月,令士卒從入蜀、漢、關中者皆復終身。”4據此,該條律文或是依據高祖詔書精神制定的。
通過以上舉證,我們發現《二年律令》中可以斷定大體年代的律條主要集中在高祖五年、高祖十一年至惠帝初年以及呂后元年至二年這樣幾個時間點上,結合文獻記載,它和“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相國蕭何“作律九章”應當是大體吻合的。從法理上說,漢初律令是在秦律的基礎上不斷修訂和創制的過程,如果說漢二年蕭何“為法令約束”還屬于權益性質,那么高祖五年天下既定出臺適應新形勢的法令法規則是大勢所趨。從《二年律令》已經剔除了反映秦代特征的一些法律術語如用作奴婢稱謂的“隸臣妾”、“黔首”,以及楚漢戰爭期間劉邦賜爵時雜用的楚爵稱謂等痕跡來看,其主體內容應當是高祖五年以后的東西。高祖十一年劉邦鏟除異姓諸侯王之后,天下稍安,命蕭何集中精力整理并創制一統律令應當是劉邦生前的最后意愿。他在十二年三月詔書中表露心聲說:“其有不義背天子擅起兵者,與天下共伐誅之。”5這同他與諸大臣刑白馬盟誓“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6何其相似。這或許就是他臨終前的最大意愿,因此制定相關法律勢在必行。為此,高敏先生指出的漢初律令是“處在不斷變化發展中的”,以及孟彥弘所謂漢代法律具有“開放性”特點等認識,7是應當引起重視的。也就是說,漢初律令的主體內容制作于高祖五年和十一年蕭何任相國期間,故史書概括蕭何一生的主要功績時才說:“以客初從入漢,為丞相,守蜀及關中,給軍食,佐定諸侯,為法令宗廟。”8
以往,我們往往囿于“前主所是著為律,后主所是疏為令”的說法,以為新皇帝即位后通常要將前主頒布的“令”進行重新編輯,其實漢律的形成并非完全如此。除了集中制定和頒行法律外,大家忽略了另外的一種律令制定的程序,此即《置吏律》219—220簡的規定:“縣道官有請而當為律令者,各請所屬二千石官,二千石官上相國、御史,相國、御史案致,當請,請之,毋得徑請。徑請者者(整理者注衍一“者”字)”,罰金四兩。”9即漢初律令的制定是一種經常性的工作程序,只要符合“上請”制度,就可以以“制曰”的形式頒行全國,這就說明,《二年律令》的內容并非制定或修訂于某一特定年代,其中既有高祖五年、高祖十一年至惠帝初年以及呂后時期的條款,也有這幾個時間點之外頒行的律令,甚至還有漢二年蕭何“為法令約束”的內容。
三、如何認識《二年律令》與漢初律令的關系
我們注意到,當下討論《二年律令》的制定年代及其性質時大致是按照兩種思路展開的,一是通過考察具體律文的制作年論證該律章的成文年代,進而判斷《二年律令》的制定或頒行年限;二是從法典編纂的角度出發論證漢初律令是否具有法典性質。這實質引申出兩個問題,一是漢初歷史上律令的存在狀態,二是《二年律令》的文本性質。關于漢初律令的實存狀態,張家山漢簡雖然提供了大量信息,且古代法律體系構成的主要律目在“二十九種”律中大都可以窺見其端緒,但它的抄錄性質還是給我們的判斷帶來很大困難,因此引起是否具備“法典編纂技術特性”的爭議也就在所難免。對此,筆者比較認同徐世虹的見解,即漢初律令是由單篇律和令構成的體系,這個體系就是把制定于不同時期的法律條目歸類于某一律章,按《賊》《盜》《具》《告》《捕》《亡》《收》《雜》等進行編排,從而形成漢律的篇章結構。集中修律之外,只要有“上請”并通過“制曰”頒行的律令就會隨時按類歸入不同的律章,并封存于御史府。《戶律》中有關于各種民戶簿籍管理的規定,需要用縣令、丞或官嗇夫印封箴,并“獨別為府”。簿籍管理尚且制定了相關法律,律令的分類封存一定有法可循。漢代的律令書于簡牘,藏于幾閣,新增設的分類入府,需要廢除的以詔令的形式布告天下,因此才會出現“文書盈于幾閣,典者不能遍睹”的情況。1
關于《二年律令》的文本性質,筆者認為它是抄錄不同時期行用法律的律令匯編。因為簡牘時代的律令只能分批次下發,不可能如雕版以后一次性頒發紙質文本,因此才會有“律令二十九(?)種”、“漢律十五種”等提法。2按秦律的規定,不同職能部門只需要抄寫其權限范圍內的行用律令,不要求抄寫所有律令,故有“縣各告都官在其縣者,寫其官之用律”的規定。3南郡守騰才需要重新“修法律令、田令及為間私方”,即這些法律令、田令等并非一次性下發或結集的文本,而是郡府累年分批封藏的律令文件,故而才需要重新歸納整理。
張家山247號漢墓的墓主身份不明,但從墓中隨葬大量法律文獻來看,其生前的職務性質應當與法律工作有關。邢義田曾經對《二年律令》的性質做過一個大膽推測,以為這些律令是為陪葬而摘抄,抄件具有明器的性質,“因而不必是最新或當時實用之律,也就是說摘抄的不必也不可以完全是呂后二年時的新律令。”做出這種假設的前提是呂后元年已廢除三族罪,卻在律文中沒有體現,“因而我們見到的是過時的《賊律》”,即邢義田亦認為呂后二年頒行了“新律令”。至于抄寫的底本,他認為“墓主家人很可能是從墓主遺留的文書檔案里挑選若干,請人抄寫,無論新舊。”4明器說有一定道理,但問題在于:據《歷譜》可知墓主于惠帝元年“六月病免”,時距呂后二年還有八年時間,所抄律文中明顯屬于呂后時期條款的所謂“遺留的文書檔案”又從何而來?另外,即使是從文書檔案中有選擇地抄寫,但常識告訴我們官府檔案的管理是極其嚴格的,一個病免的官吏對八年間的文書檔案根本無權染指,他的家人也不可能看到官府封箴的文書檔案,即使能夠看到也無權帶回家中請人抄寫,因此這個假說是不能成立的。至于“過時的《賊律》”云云,更是無從談起。因為,針對一般刑事犯罪做出的法律規范是大體恒定的,無所謂新舊。對此,張忠煒已舉出《雜律》“諸與人妻和奸”條與懸泉置漢簡所見相關律文進行對比,認為兩者大致相同。5即秦或漢初制定的法律即使經過修訂,也不代表所有律令都已經過時。筆者認為,墓主自高祖五年“新降為漢”以后,由于職務需要隨時抄寫或收藏了“官之用律”,他或是抄自“歲讎辟律于御史”的“樣本”,或是收藏了他人謄寫自“歲讎”之后的“底本”。對此,陳耀鈞的意見理應引起大家的關注,他早就指出,“《律令二十六種》的簡文,有多種手體,不是出自墓主一人之手。”6比如《盜律》末簡81就有“鄭書”的題款,可證該律與其他律令不是一個人抄寫的。另外,還應注意到,一些能夠大體推斷屬于不同時代條款的律章,許多都是按時間先后排列的。《津關令》的順序是高祖、惠帝、呂后,斷代的依據較為明顯。《置吏律》215簡出現“內史”稱謂,可斷定該律作于高祖九年以后;219簡出現“相國”稱謂,則該律作于高祖十一年以后;223簡規定“諸侯王女毋得稱公主”,或許作于呂后時期。由此可見,該律篇諸律條的抄寫也有順序可循。墓主病免后,出于種種考慮隨機請人抄錄官府公布于鄉亭市里的新律令,此即南郡守騰所謂“令吏明布”,漢代一般稱之為“扁書”或“大扁書”,并按類歸入不同律章。
判定《二年律令》抄自于不同時期的另一個根據是其抄寫的底本并非經過統一修訂的法定范本,因為僅從官稱上來說,其中參雜了諸多前后不統一的地方,而經過修訂必然會統一法律術語和官職名稱,如丞相和相國在不同律章中的稱號前后不一即其例。王偉曾用較大篇幅論證了一個道理,即“以某一歷史人物擔任某一官職的時間推定某一歷史事件的發生時間,是史學考證的常用方法。但是,當某一官職可能是對某一歷史人物的尊稱或習稱時,就不宜使用這一方法。”1這一解釋可以用來駁斥蕭何任相國時制定《九章律》的傳統說法,但不能據以判斷《二年律令》的抄寫年代。因為在敘述某一歷史事件時存在用某一歷史人物的尊稱或習稱的問題,但法律的嚴肅性要求在法律文書中是不能隨意互換法律術語和職官名稱的,這和史家敘述歷史以及后人議政時的習慣稱謂不能同日而語。為此,《二年律令》中出現丞相字樣的律條大多是高祖十一年以前制定的,如《捕律》148簡、《傳食律》232簡、《金布律》430、444簡、《秩律》441簡等,唯有《津關令》519簡涉及長信詹事,520、521、522簡涉及魯御史,可以斷定屬于呂后時期的令。而出現“相國”字樣的條款應當作于高祖十一年至惠帝初年,比如《具律》的102簡、《置吏律》的219簡、《秩律》441簡、《津關令》的494—518簡等。
種種跡象表明,與其說呂后時期對漢律進行了修訂,毋寧說只是廢除了一些前朝律令并制定了一些優待呂氏家族及太后宮官的有關條款。當然也不排除對事關全局的律章進行修訂,比如《秩律》涉及漢中央及其直轄郡縣官員的秩級和俸祿,需要對增設的陵縣、太后宮官等做出相應規定。《秩律》中屬于二千石級別的有“長信詹事”,千石官中有“御史,丞相、相國長史”,此律中漢丞相已不稱“相國”,可證為惠帝改制以后的東西,而大量長信宮屬官的設置說明此“丞相”的指向當為呂后時期。2對律文中的“相國”,整理者注為“丞相、相國之名,漢初常互易。”3不確,此“相國”指的是王國相。
至于“二年”的題名,我們同意冨谷至、張忠煒的一部分看法,即“‘二年’并非律文的頒行或制作年代,而是抄寫者抄寫年代的標識”,與其不同的是認為這個“二年”是墓主的家人整理隨葬品時加上去的。即墓主在不同時期抄錄、收藏或請人抄寫的法律本來應當稱為“律令二十九種”,隨葬時間是呂后二年,故題署為“二年律令”。做出這種推測的根據是,據學者從書法角度對紅外線掃描成影的圖版進行的鑒定,全部律令大概是由兩個人抄寫的。4抄寫的律篇在排序上也沒有規律可循,且屬于不同時期制定的律令大都抄錄其中。這就讓我們想到邢義田的說法,即這批律令雖然是墓主生前保存和收集的,但隨葬的并非是原簡,而是請人重新整理和謄寫的,從性質上說屬于明器。做出這種判斷的另一個根據在于,秦漢時期書寫官方文書必須在結尾處落款書寫者的姓名,而《二年律令》只有《盜律》末簡有落款,說明這批律令簡也不是官方檔案的原件。
當然,做出以上推測仍有很多疑問,即隨葬的書籍檔案在書題上一般是不題紀年的,這批律令本來可以書題“律令二十×種”,為什么要題署“二年律令”呢?無獨有偶,荊州博物館于1985年秋和1988年初在張家山漢墓群先后發掘清理了M127、M136兩座漢墓,出土竹簡1130枚,其中M136漢墓E組計70支簡的內容為歷譜,自書簡名《七年質日》,F組簡372支,內容為漢律十五種,各篇皆有篇題。5這一發現啟發我們做進一步推測,M136簡的漢律十五種都書寫篇名,這與M247號漢墓出土的律令相同,但由于《七年質日》歷譜已有紀年,故律令簡便不再題署紀年了。而M247號漢墓的《歷譜》既無書題也無紀年,故將“律令二十×種”題署為“二年律令”亦未可知。
[作者王彥輝(1960年—),東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吉林,長春,130024]
[收稿日期:2011年6月30日]
(責任編輯:李媛)
﹡ 該文為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2010年規劃基金項目(10YJA770052)階段性研究成果。
1 以上參見徐世虹:《近年來<二年律令>與秦漢法律體系研究述評》,《中國古代法律文獻研究》第3輯,第215—225頁,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7年;楊振紅:《從<二年律令>的性質看漢代法典的編纂修訂與律令關系》,《中國史研究》,2005年第4期;張忠煒:《<二年律令>年代問題研究》,《歷史研究》,2008年第3期。
1 陳蘇鎮:《漢初王國制度考述》,《中國史研究》,2004年第3期。
2 徐世虹:《說“正律”與“旁律”》,轉引自張忠煒:《<二年律令>年代問題研究》,《歷史研究》,2008年第3期。
3 張忠煒:《<二年律令>年代問題研究》,《歷史研究》,2008年第3期。
4 《國語#8226;魯語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161—162頁。
5 司馬遷:《史記》卷6,《秦始皇本紀》,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36頁。
6 佚名,陳直校證:《三輔黃圖#8226;秦宮》,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2頁。
7 班固:《漢書》卷43,《叔孫通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2124頁。
8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語書》,北京:中華書局,1978年,第15頁。
1 司馬遷:《史記》卷118,《淮南衡山列傳》,第3077頁。
2 司馬遷:《史記》卷113,《南越列傳》,第2971—2972頁。
3 司馬遷:《史記》卷104,《田叔列傳》,第2777頁。
4 司馬遷:《史記》卷99,《劉敬叔孫通列傳》,第2715頁。
5 班固:《漢書》卷23,《刑法志》,第1097頁。
6 陳蘇鎮:《漢初王國制度考述》,《中國史研究》,2004年第3期。
7 班固:《漢書》卷38,《高五王傳》,第2002頁。
8 賈誼:《新書#8226;等齊》,吳云、李春臺賈誼集校注本,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45頁。
9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秦律十八種#8226;尉雜》,第109頁。
10 張家山247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10頁。
11 商鞅著,高亨注譯:《商君書#8226;定分》,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86頁。
12 徐世虹用郵件形式提供《商君書》中的記載,并告知對該問題的看法,特此感謝。
13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語書》,第15頁。
1 高敏:《<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中諸律的制作年代試探》,《史學月刊》,2003年第9期。
2 周波:《從三種律文的頒行年代談<二年律令>的“二年”問題》,“簡帛研究網”:http://www.jianbo.org/admin3/2005/zhoubo001.htm.2005年5月9日。
3 王寧:《也談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的頒行年代》,《魯東大學學報》,2006年第3期。
4 楊振紅:《從<二年律令>的性質看漢代法典的編纂修訂與律令關系》,《中國史研究》,2005年第4期。
5 張忠煒:《<二年律令>年代問題研究》,《歷史研究》,2008年第3期。
6 李學勤:《簡帛佚籍與學術史》,臺北:臺灣時報文化出版企業有限公司,1994年,第195頁。
7 李振宏:《蕭何“作律九章”說質疑》,《歷史研究》,2005年第3期。
8 王寧:《也談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的頒行年代》,《魯東大學學報》,2006年第3期。
1 參見李學勤:《簡帛佚籍與學術史》,第196頁;彭浩:《<津關令>的頒行年代與文書格式》,《鄭州大學學報》,2002年第3期。
2 楊振紅:《從<二年律令>的性質看漢代法典的編纂修訂與律令關系》,《中國史研究》,2005年第4期。
3 參見王偉:《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編聯初探》,《簡帛》(第一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353—368頁;彭浩:《談<二年律令>中幾種律的分類與編連》,載《出土文獻研究》第6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
4 王寧:《也談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的頒行年代》,《魯東大學學報》,2006年第3期。
5 佚名,陳直校證:《三輔黃圖#8226;三輔沿革》,第1頁。
6 張家山247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37、44、69頁。
7 佚名,陳直校證:《三輔黃圖#8226;長樂宮》,第53頁。
1 班固:《漢書》卷23,《刑法志》,第1106頁。
2 張家山247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38頁。
3 張家山247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46頁。
4 班固:《漢書》卷1下,《高帝紀》,第73頁。
5 班固:《漢書》卷1下,《高帝紀》,第78頁。
6司馬遷:《史記》卷9,《呂太后本紀》,第400頁。
7 參見孟彥弘:《秦漢法律體系的演變》,《歷史研究》,2005年第3期。
8 班固:《漢書》卷16,《高惠高后文功臣表》,第541—542頁。
9 張家山247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38頁。
1 班固:《漢書》卷23,《刑法志》,第1101頁。
2 荊州地區博物館:《江陵張家山兩座漢墓出土大批竹簡》,《文物》,1992年第9期。
3 睡虎地秦墓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8226;秦律十八種#8226;內史雜》,第104頁。
4 邢義田:《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讀記》,《燕京學報》,2003年第15期。
5 張忠煒:《<二年律令>年代問題研究》,《歷史研究》,2008年第3期。
7 陳耀鈞、閻頻:《江陵張家山漢墓的年代及相關問題》,《考古》,1985年第12期。
1 王偉:《論漢律》,《歷史研究》,2007年第3期。
2 按:《秩律》有“安陵”,整理者注:屬平原郡。周振鶴認為安陵漢初為齊國地,不當為漢所有,存疑。王寧在前揭文中據此指出《漢書#8226;地理志》載:“安陵,惠帝置”,則此“安陵”當為惠帝陵。若此說成立,不失為前論的佐證。
3 張家山247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8226;二年律令》,第70頁。
4 筆體由書法家東北師大文學院高長山教授鑒定,在此表示感謝。
5 見荊州地區博物館:《江陵張家山兩座漢墓出土大批竹簡》,《文物》,1992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