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樽，北海道“情書”

夏天并不是這座北海道小城最好的季節。每年冬天，白雪皚皚，覆蓋樹林和整座城市，游人們都已因嚴寒散去，小樽寧靜安然，最適合談情說愛。夏天，身為避暑勝地，小樽免不了游人如織。某日在酒店吃早餐，我恍然以為自己身處東北，目之所及，全是吾國同胞。

即便如此，夏日的小樽仍然美麗。我們驅車從札幌前往小樽，沿路山野綠意繁茂，白云纏繞藍天，公路邊立著牌子“有鹿經過慢行”，拐過一個彎，海洋驟然在眼前鋪展開，宛若寶石般璀璨，三面環山一面環海的小樽，這便到了。

對小樽，我的印象皆由巖井俊二的名作《情書》而起，少男少女在小樽度過了最青澀純真的歲月，那里記錄了從未圓滿卻雋永的愛情。《情書》如今已是日本純愛電影的殿堂級代表作，難怪在日本“浪漫之都”的評選中，小樽高居榜首。

就算沒有電影，小樽也當得起這個稱號。這個名字源于當地原住民的阿伊努族語言，意為“砂中之河”。一百余年前，它開埠通港，外國船只不止運來了繁盛，還帶來了異域風情。時至今日，小樽的路標仍有不少以俄語寫就，路邊隨時可見俄式建筑，高高的大理石彩色圓頂夾在低低的木質日式棕灰色小樓間，饒有趣味。

觀賞小樽最好的地點是天狗山。對于中國人來說，高五百多米的天狗山至多算是個小山丘，但對沒什么高樓大廈的小樽，它卻提供了絕佳的俯瞰角度。天狗，是日本的神怪，這座山因像它一樣眼睛圓瞪鼻子高聳而得名。傳說中摸天狗的鼻子可以帶來好運，天狗山上的天狗雕塑鼻頭已經被游人們摸掉了色。山上不時有各種鳥兒盤旋而過，還有松鼠逡巡，靈敏地竄來竄去，一點不怕人，時不時主動從小孩兒的手上拿面包屑來吭哧吭哧地吃。

于影迷，天狗山有更重要的意義——它就是電影中博子對著雪山高喊“你好嗎？我很好”并最終釋懷的地方。聽說，常常有人效仿博子，站在這里，聲嘶力竭地對著小樽城高喊，在天地蒼茫之間，與過去的自己和解。

最能體現小樽浪漫之處的是運河。1914年，運河開掘，當年砂中的河已無跡可尋，運河卻成了新的地標。運河如今已經停運，岸邊大正年間搭建的紅磚倉庫改作了餐館酒吧。白天，人來人往，我們夾在其中，草草拍了幾張照片就趕快離開，直到天色將晚，再慢吞吞踱步回來，運河上只剩下三兩游客和勤奮的人力車夫。然而，這才是運河上最美的時分。

和九十多年前一樣，河岸邊仍然點著煤氣燈，光芒昏黃而躍動，投在運河上，河水泛著星星點點的光。沿著河岸散步，北海道清冽的風在8月的夜晚也帶著涼意，走進當年的小樽第一倉庫，細細打量，紅磚上已經爬滿了茂密的常春藤。我們坐在河邊，點了一杯啤酒，咕嘟嘟灌下去，遙望高懸明亮的月牙，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巖井俊二一定要安排《情書》里出現《追憶似水年華》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