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論述了埃利亞斯視野下競技體育中的情感。從競技體育中情感的心理起源和社會起源入手,在埃利亞斯視野下,對競技體育中的情感以鉸鏈、模仿、暴力和規則4個關鍵詞予以解讀。個體到群體性的情感表現在情感喚起、情感釋放、情感失控以及情感控制4個方面。在這一過程中,反映了文明的進程的需求。埃利亞斯開創了競技體育領域里的情感研究,引發了諸多研究者的關注,這是其對體育社會學的貢獻。
關鍵詞:體育社會學;競技體育情感;埃利亞斯
中圖分類號:G8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12)06-0046-05
作為為數不多的把研究觸角深入到體育領域中的社會學家,諾貝特·埃利亞斯(Norbert Elias)的文明進程思想深刻影響了體育社會學領域。埃利亞斯在探索社會紐帶當中人類觀念和感情的形成和表達時,最為有力[1]。這源于埃利亞斯對人類情感的敏銳把握,其對情感的研究,很好地解讀了競技體育中的情感現象。在他看來,競技體育的社會控制和自我控制的對象是個體的自我情感,個體與社會這一命題,貫穿埃利亞斯研究始終,競技體育作為個體與社會銜接載體,對于情感的表達和控制極有研究價值。
1 競技體育中的埃利亞斯情感研究
在社會學研究中,對于情感的界定是一個復雜問題。涂爾干的集體表征、韋伯的社會行動理論、埃利亞斯的文明進程理論,以及帕森斯主張的情感中立、米爾斯的情感管理、戈夫曼的戲劇理論都不同程度地涉及到情感。早在20世紀30年代,埃利亞斯通過對歐洲中世紀以來,社交禮儀等情感行為的變化,形成了文明進程理論。
1966年世界杯足球賽,使埃利亞斯對先前競技體育研究產生了新的看法,在此之前,他們(埃利亞斯、Eric Dunning)對足球研究已達7年。埃利亞斯的生活經歷讓人印象深刻,作為德國出身的猶太人,在二戰期間,他的母親被納粹德國殺害于奧斯維辛集中營,長期流亡于英國,曾被英國政府視為“異己分子”遭到拘禁。可以說,納粹德國帶給他無限傷痛。戰后,埃利亞斯長期客居英國。1966年足球世界杯,對于西德隊的比賽,埃利亞斯很想西德輸掉。不過,等到半決賽時,當西德隊2︰1擊敗了蘇聯隊,埃利亞斯卻為西德隊的勝利而激動不已,以至于說“德國人將此作為報復,因為他們在斯大林格勒的失敗。”等到英格蘭隊與西德隊在決賽相遇時,埃利亞斯更為激動。終場前30秒,西德隊頑強地扳平了比分,埃利亞斯激動得無法觀看加時賽。按照他原先設想,蘇聯和英國贏得比賽,或者更為確切地說,他本想西德輸掉比賽。而等到西德隊獲勝或是有機會取勝時,埃利亞斯又非常希望西德隊贏得比賽,他全然忘記了納粹德國帶給他的傷痛。埃利亞斯情感的變化引起了他和Eric Dunning (埃里克·鄧恩)的興趣。由此引發了他們對競技體育中情感的廣泛探討。
埃利亞斯對競技體育中的情感研究做了啟蒙性的工作,隨著引出了一系列的關注。其理論追隨者的研究主要體現在:對某一體育運動項目演化中文明化和去暴力化研究,如Kenneth G Sheard、Dominic Malcolm;在文明進程理論下的體育化和去體育化研究,如Maarten Van Bottenburg和Johan Heilbron、Eric Dunning;競技體育中的情感研究,如Joe Maguire、John D Ferguso、Eric Dunning。在競技體育領域,埃利亞斯與其追隨者關注的乃是個體情感如何演化為群體情感。從情感釋放到身體暴力行為的產生,從情感控制到規則的形成,所引發的文明化進程。在埃利亞斯看來,情感是自然層面與社會層面交織的產物。
2 競技體育中的情感起源
在埃利亞斯理論視域下,社會情感形成是由個體情感作為基礎的。如果不能夠越過“個體”和“社會”這兩個概念的彼此對立去思考問題,如果把這種對立性簡單地看作是不言而喻的,那么,我們就會走上歧路[2]。埃利亞斯對個體情感的敏感使他意識到,競技體育活動中個體與社會/群體的鏈接在于情感。比起許多其他休閑形式,在競技體育中,個體與社會(群體)的身份極為重要。
考察歷史形態下的身體活動以及競技體育中情感展現,從早期的祭祀活動、生存技能知識(跑、跳、投等身體活動)的傳授到后期形成的舞蹈等身體活動,表現出對神靈與自然的敬畏,在挑戰自然過程中的情感積累和釋放。作為競技體育文明形態的源頭,古希臘競技體育運動多數為祭禮競技,競技體育的情感釋放表現為對神的尊崇。不過,娛樂性在競技體育中占有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在競技體育中,自我展現欲望已經露頭,且不斷增強。古代奧林匹克祭神競技會上的情感變化,便是突出例證。初始期的競技會(還處于軍事民主制時代)上,神在人們心目中占有極高的地位,優勝者常常把自己爭得的榮譽獻給諸神。但進入文明時代后,神的影響逐漸削弱。人們更多是為展現自己的才智而走上賽場。在后來的羅馬帝國,這種自我展現的欲望表現得更為強烈[3]。神靈的產生是自然現象經人類思維的加工在現實中的映射,顯示出個體以及集體情感的表達。敬畏神靈是敬畏自我情感映射,并通過祭祀等途徑釋放自我情感。嚴格意義上,騎士比武只是一項競技活動。歐洲中世紀時期,騎士階層建立了一套比武規則,用來馴化騎士,規范騎士比武時的暴力行為。然而,規則并沒有減少騎士在嗜血拼殺時的暴力現象,宮廷社會對于騎士比武的狂熱追求并不能很好約束騎士在比武過程的情感表達。此外,歐洲中世紀的宗教奴役身體的情感表達、宗教戰爭的思想禁錮,也促使了騎士階層情感釋放的無節制。暴力叢生,戰事頻繁。
競技體育個體情感的心理起源在于,在競技體育中,人類無法擺脫身體利用,個體能從競技體育活動中(無論是從事還是觀看)感知到身體存在。情感從釋放到壓抑再到控制的過程。這一過程中,是對先前情感經驗的繼承與改造,并伴隨著習俗、禮儀的形成。個體文明化的核心問題是情感的控制,文明發展的特點就在于更加嚴格、更加全面而又更加適度地控制情感[4]。探究體育活動中個體情感的心理起源,其發展過程中,敬畏和征服自然時代(狩獵、祭祀、舞蹈等)、征服獸類時代(各種動物比賽)以及征服自我時代(人與人的比賽),這種沿革承繼是從精神到肉體再到精神的變化。身體的展現從神圣到世俗、從階級區分到身體區分、從暴力到文明。
在個體逐步從自我情感表達向集體表達進發時,競技體育情感的社會起源便逐漸建立起來。現代競技體育起源于歐洲,并伴隨著歐洲近代國家形成的進程。競技體育從單純的個體或是集體娛樂形態逐步演變與國家和民族文化或是文明形態休戚相關。在國家形成背景下,個體逐漸形成了共同的價值觀念以及社會認知。對民族的強烈認同,反映在戰爭、競爭等最為直接情感流露方式上,對本族的支持和對外族的排斥。競技體育往往介于戰爭和競爭兩者之間,極易展現集體情感的表達,戰場上無法分出輸贏,便在賽場上一決高下。競技體育提供了一種文明的手段,讓不同民族和國家體驗到除戰爭外的戰爭快感。社會群體之間在很大程度上是以他們的情感方式和他們在調節情感時所依據的模式來互相區分的,不同的國家和民族的情感表現不盡相同,但通過競技體育所引發的情感卻是一致的,一旦遇到不公平的挑戰,很容易突破社會群體的限制,不同階層和地位的個體會走到一起。此時,個體情感的自然性表現遠遠大于社會性表現。因此,現代競技體育能夠引發戰爭——因足球判罰爭議,引起兩國戰爭,能夠形成一個暴力群體——足球流氓,也就不足為奇了。
3 競技體育中的情感解讀
3.1 模仿——情感喚起
模仿是形態社會學(Figurational Sociology)在競技體育研究中提及的一個關鍵詞,埃利亞斯和其鼓吹者認為,競技體育是一種象征性模仿。模仿背景下,情緒會著上不同的“顏色”,人們可以體驗到強烈的沒有運行風險與情感喚起連接的情感。
諸多研究者認為,競技體育作為休閑活動,有著強烈的戲劇性。(如維加雷洛(Vigarello)、赫伊津哈Huizinga對競技體育的論述),模仿成為重要品質。情感喚起需要誘發,但誘發途徑卻大相徑庭。例如,電影和音樂中的情感喚起。當看到恐怖電影、懸疑電影,個體的情感表現會跟隨電影情節的高低起伏呈現出來;當聽到憂傷的曲目、令人亢奮不已的樂章,情感會緊隨之變化。能夠在這些休閑活動中進行情感喚起的前提在于對電影、戲劇、音樂語言的理解,且個體的社會意識以及自我經歷決定了情感喚起的多少。這就決定了電影和音樂等途徑只能限于僅有的群體來誘發情感。而競技體育則不同,其誘發是通過身體活動。對于身體活動,個體有著天然的共鳴反映,群體性的限制并不強烈。此外,競技體育和其他休閑形式會產生不同層次的緊張感以及自我認識的不同。但是,盡管它們之間會有不同,似乎能夠共享這樣結構——能夠產生情感喚起的模仿功能。休閑活動的共同特點在于生理上能夠情感喚起,社會上表現為個體情感和社會情感的交互。
模仿是一種生活認知經驗的重現。個體和社會需要模仿,以此來表達情感,找尋共鳴。在一些模仿活動和事件中,例如觀看演奏和體育與游戲——人們可以體驗到,并在某些情況下(如業余性質的戲劇表演)能夠表現出恐懼和歡笑、焦慮和興高采烈、同情和反感,和許多其他的情緒。然而,在模仿的背景下,所有的情緒和情感連接是能夠與現實生活調換的。情感喚起的水平高于常規化的日常活動,且表現出穩定。但是,在“危急情況”下會發生相反情況,情感喚起會失去自我控制,極易引發暴力性的行為。競技體育具有強烈的模仿性,在于比賽是一種矛盾性的沖突,強烈的時空感、觀眾群體的無限制加入觀看以及結局的不確定性。競技體育規則化地營造了比賽雙方,延續了征服自然時代、野獸時代以及工業時代的身體展現,無論是拳擊、狩獵、還是賽車,借助了人類最為原始的語言形態——身體語言,能夠引起共鳴。個體不一定需要理解比賽的規則,其社會意識和自我經歷并不影響對身體語言的直觀理解。
埃利亞斯認為,如果將體育賽場上的競技運動與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爭斗做一番比較,其實也發生了類似的摹仿、轉化。經過規則不斷完善、自我約束不斷加強等近現代的體育化(Sportlization),賽馬、拳擊或足球等競技運動也具有一種摹仿性特征。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相互爭斗以及與之相關的各種情感也有部分被帶到了體育競技的賽場,但是這些現實爭斗的情感經驗也發生了轉化[5]。現代競技體育常常反映出戰爭性質的模仿。這在有關競技體育報道的新聞文本、比賽現場經常可以見到。戰爭模仿更容易喚起個體的情感。如比賽期間,不論是運動場還是看臺上都充滿了濃郁的戰爭氣息。觀眾的呼喊如同戰場上的廝殺聲,夾雜著發起沖鋒時的戰鼓和號角聲。在充滿仇視和爭斗的、火藥味濃烈的氣氛中,雙方的隊員和球迷競相謾罵、詆毀、褻瀆,并常常釀成失控的暴力事件[6]。很多體育運動源于戰爭,而又保留了戰爭中的斗爭意識。體育運動在規則規范下成為情感限制的代理器,表現出對戰爭的模仿,戰爭成為游戲[7]。現代競技體育融入了民族和國家意識形態,在賽場上模擬出戰場的效應。把個體與社會情感表現映射在賽場上。
3.2 鉸鏈——情感釋放
在文明進程體系下,埃利亞斯重點關注了情感中個體與社會的相互關系。對這種相互關系的思考,促使埃利亞斯思考競技體育的文明的進程。作為休閑活動形態,競技體育能夠釋放個體情感,既體現了個體生物性的特征,又表現了社會發展對情感的不同要求,即連接個體生物性和社會性的是情感。埃利亞斯把此稱之為“鉸鏈”(the hinge),用以闡明生物變化和社會發展之間的連接[8]。鉸鏈連接了個體情感的生物性和社會性。個體情感釋放從生物性區間向社會性區間發展,不過,并不是無限地靠攏社會性區間,而是傾向于區間的動態平衡,即到達生物性與社會性相交區間。
在競技體育中,這種發展更為明顯和清晰。人類征服自然時代的競技體育表現,作為學習生存技能的一種手段,生存意義遠遠大于休閑意義。純粹的力量、速度、耐力等身體素質發展是生物性層面的展現,個體情感釋放是動物性品質的延續。古希臘羅馬時代的競技體育,無論是作為神圣休戰協議下的戰爭行為繼續,抑或是取悅統治階級的娛樂活動,個體情感釋放不僅僅展現在生物層面,對獲勝者英雄般的認同、賜予其自由、藝術創作的介入、觀看者從中得到的精神滿足等等,展現了社會層面的價值。歐洲中世紀的競技體育形態中,其混亂不堪的表現,乃是“鉸鏈”直觀的體現。如當時足球比賽以村莊為單位,沒有場地、沒有人數,幾乎沒有規則的限制,簡直就是一場混戰。比賽過程中,個體既充當欣賞者也是比賽參與者。村莊群體對立意識體現了情感釋放的社會性,是在民族意識與國家未形成前的小群體內的情感展現。
在現代社會中,競技體育的鏈接表現得更為淋漓盡致。雖然現代社會中人類休閑方式的增多,產生諸多情感釋放途徑,相比較競技體育,似乎沒有哪一種情感釋放途徑能夠把個體生物性和社會性鏈接得如此強烈。競技體育能夠把個體情感釋放與國家意識和民族意識鏈接。以現代奧運會為例,是以國家為代表的集體競技比賽,賽場上身體技藝的比拼,很容易引發比賽者以及觀眾的民族主義情結,獲勝是個體的榮耀,也是國家的榮耀。個體的情感釋放與民族和國家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這也是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極易淪為政治工具的原因之一。這種個體情感與集體性的社會情感能夠交互,在足球運動、板球運動、橄欖球運動等集體競技體育運動中,更為常見。
在“鏈接”作用下,競技體育中個體情感的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趨向于動態的平衡,情感釋放的生物性和社會性處于動態變化的過程中。其一端是情感壓制,另一端是情感釋放。當情感壓制和情感釋放過激時,總會引發暴力行為的產生。
3.3 暴力——情感失控
埃利亞斯敏銳地感覺到了競技體育作為人類社會文明的載體,他對競技體育關照,集中反映在對競技體育暴力的解讀。當埃利亞斯談及到暴力的壟斷,他似乎用這些詞語來詮釋身體強迫的意義和運用:前者被看成是利器、傳輸和交流的模式,以及官僚機構組織形式命令和服從制度化的結構鏈接;后者構成身體強迫的征用和執行。因為在其研究中,他頻繁運用“身體力量方式的壟斷”或“暴力方式的壟斷”,這就能夠明晰埃利亞斯“暴力壟斷”的含義。此外,埃利亞斯描述壟斷是一種人類“社會技術”發明,在多年進程中未經計劃的發展[9]。
埃利亞斯從國家層面上審視暴力,英國議會制的產生是由于階級對抗的結果,進而他分析了政體。如果社會緊張局勢接近或者達到暴力的門檻,那么議會政體會處于崩潰的危險情境中。換句話說,議會的功能依靠身體暴力國家壟斷的效率,依靠穩定的社會內部和解。在某種程度上講,這種穩定是依靠形成社會人的個體限制閾(Personal Restraint-Level),其表現在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是不盡相同的。早期社會的個體成員比其后期社會個體的暴力門檻(Threshold)較低[10]。與古希臘式搏擊運動相比,現代拳擊運動是文明的;與文藝復興時期的佛羅倫薩的Gioco Del Calcio (類似足球運動)相比,現代足球運動是文明的;在獵狐運動的演化史中,從把獵物當成獵人餐桌食物,到后來對獵人確立極為嚴格的規則限制,不準獵殺獵物。這一過程中,發掘了文明的進程……。在競技體育的演變過程中,與先前相比,接受暴力行為的門檻越來越高,越來越詳盡的規則和禮儀用來限制暴力性行為的產生。比較古希臘的競技運動(或更準確些中世紀的比武大賽和民間競技活動)所體現的暴力程度與現代體育比賽所體現的暴力程度,我們可以發現一縷非常具體的文明進程[11]。
不過,體育是表現入侵最簡單的一種方式。在某些現代體育活動(如拳擊和美國橄欖球)中的暴力,并不代表真正的暴力戰爭,有時很難區分出暴力沖突和體育競賽。有時使用的語言也常常把某種形式的體育動作描繪為戰爭行為或形象[12]。如在競技體育比賽中,當觀眾觀看時,情感會隨著比賽的跌宕起伏而喚起,身份角色會發生轉變。在封閉的球場環境中,個體的情感與群體共同認知交互,與球場上的一方共同進退,一旦遇到不公平或是挑釁性的行為,個體會在群體認知的影響下,身體失控,對“敵方”攻擊性的暴力行為已然產生。現代競技體育和古希臘競技運動、中世紀比武大賽相比較,比賽中有著嚴格的身體規則約束,防止暴力行為的發生。然而,規則約束并不代表著身體暴力的消失,反而使身體暴力發生了轉化,并賦予了身體暴力更多的表達方式[13]。比賽場地之外,所引發的群體性暴力變得更為復雜了。因此,競技體育文明的進程,并不預示著暴力的消失,足球流氓滋生、球場暴力層出不窮。社會情感壓抑在競技體育中表現出來,導致情感失控,產生暴力行為。
3.4 規則——情感控制
埃利亞斯所強調的社會、心理起源在某種程度上是人類個體情感的延續,情感釋放實際上是一種身體控制行為。在文明的進程中,需要不斷的形成規則,控制情感釋放過程中的暴力行為。作為情感釋放的手段,競技體育在長期發展過程中形成一整套禮儀形態。情感釋放的失控必然帶來一定的暴力行為,暴力行為的控制主要依靠規則——情感釋放中形成的風俗或是禮儀。
個人心理的文明化的核心問題則是情感的控制[14]。埃利亞斯從體育中的暴力看出人類通常有一種強烈的自我升級的動力。這種升級是在情感失控和情感壓制中找到一個動態的平衡,維持這種動態平衡主導因素是規則。競技體育規則的越來越詳細,體現出情感控制的緊密,也印證了情感控制下不斷的情感失控,這一博弈過程推動了競技體育文明的進程。競技體育活動中,需要依靠規則,方能理性地展現身體技藝。因此,可以把競技體育作為身體控制的一種手段來看待。當在理性社會下,制度的規范越來越約束人類“未開化時期”氣質的沿襲,情感的感性本質并不會消失,只是需要合理的手段釋放出來。競技體育作為人類情感持續表現的手段,從未開化時期一直到理性社會,成為情感釋放的窗口。現代競技體育中暴力事件的層出不窮,并不是規則不規范,而是人類本身情感釋放所帶來的不可控制的結果。不過,這種感性釋放在很大程度上挑戰了理性社會的權威,因此,有必要對過度的情感釋放予以控制和約束。
競技體育中,存在著一些運動,如無限制格斗(No Holds Barred)這些競賽血腥暴力。一些研究者(Maarten Van Bottenburg等)認為這些競技體育是去文明化的體育運動。去文明化的競賽更是一種去身體控制的行為。對于觀眾而言,從觀看血脈噴張的比賽中獲得愉悅,釋放壓抑的情感;對于競技比賽者而言,體驗沒有規則控制下的情感釋放。被規則嚴格約束的競技體育比賽,已經很難激起情感釋放,開發去文明化的競技體育,是情感釋放需求的必然產物。不過,這些去規則化的競技運動有悖于社會倫理規范,并不能很好地被體育組織所承諾許可。在競技比賽中,需要形成一種張力平衡來影響比賽者和觀眾的情感,如果張力過于微弱,那么比賽者會覺得比賽索然無味;如果張力過于激烈,那么觀眾就極易混淆模仿事件,產生暴力行為。作為控制張力平衡的體育組織,需要不斷的修改和完善競技體育規則來維持張力平衡。此外,一些社會需求因素會影響規則的修改和制訂,道德倫理的需求、現代電視轉播媒體的需求、文化的需求等。規則的修改和制定對競技體育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由此可見,競技體育規則作為張力平衡的需求,是對身體情感釋放的一種控制。現代競技體育的規則演變動力來源之一,就是體育組織控制張力平衡的需求。情感控制與釋放之間的博弈產物是規則的不斷演變。
正如Dunning[15]所言:現代競技體育不僅僅是一種社會合法的、有價值的“控制情感控制的去控化”(controlled de-controlling of emo-tional controls)的社會領域,而且也是展現和保護一些更為極端形式的男性氣概的領地。這也是埃利亞斯對體育社會學的杰出貢獻,并且在諸多領域里,也呈現出這一貢獻。競技體育作為人類獨特的休閑形態,從生物人時代到文明人時代,個體需要競技體育,作為情感需求活動和情感展現窗口,都不斷地體現了文明的進程。群體需要競技體育,作為文化的反映,推動了社會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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