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立*生于臺北市,自由作家,也寫旅游散文和小說,曾出版《匈奴》、《鳥人一族》、《一口咬定意大利》等書。
男孩小張十七歲的時候,帶著新交的女朋友很得意地和朋友見面,那時的朋友都以“窩”來計算,反正一窩少不了十一二頭,其中有的也帶女朋友來,有的剛失戀,有的見到女生就瀕臨血壓沖腦的失控狀態。小張用下巴對這窩家伙說:
“她是茜茜,今年大二。”
哇,大學生耶。
小張在幾十只驚訝、羨慕的眼睛里,得到信心與成就感,現在,他是校園內的傳奇了。
男孩會長大,當小張二十三歲時,女朋友換成冬冬,至于以前那個茜茜,早不知去向,據我的猜測,極可能在某個寒冷的夜晚說:
“小張,我明天去美國,拜拜。哦,還有,拜托,長大點。”
不提茜茜。這個冬冬二十二歲,兩人一起去酒吧和朋友碰頭。這個年紀的男人屬于草原上的動物,一群群。大家在酒吧一角喝著啤酒聊天,冬冬穿牛仔短褲戴著耳機,拿著可樂娜,自顧自搖頭晃腦。有人說:
“小張,你這個女的,酷。”
剛長大的小張發出一串呵呵呵傻笑,向冬冬比個右手拇指,不幸,冬冬沒見到,她陶醉在音樂里。
小張三十一歲那年結婚,用盡所有存款,請了所有和他沾得上關系的人參加,當他挽著新娘子貝貝出現時,聽到場內有驚嘆聲。嘿,他贏了,不過當他后來去敬酒時,卻見到小李身邊有個美人,小李說:“我女朋友。小張,你老婆真不賴喲。”
小張笑了笑,兩眼仍不忘再多瞄小李女朋友一眼,這時他不自覺地陷入熟男心理不平衡的標準癥狀中,那就是,為什么別人的女朋友、老婆,都比我的,漂亮。
停——如果小張在三十一歲那年沒結成婚,或是結成婚后又離了,到41歲時,他帶著女朋友去和朋友聚餐,這時的朋友是冬眠性動物,不打十來通電話約不到兩三個。大家在某家西餐廳吃牛排,老朋友不急著握手,不急著問候,倒是先對在場的女士掃視一遍。沒多久,小李拉小張到外面抽煙,他問:
“小張,你女朋友到底幾歲?”
“二十一。”小張說。
小李悶了,他明白步入中年的男人,比收入、比名片、比汽車,但這些都不如,比老婆或女朋友的年紀。
到這里,你們會罵:俗氣、無聊。
哈,罵得好,不過你們如果是男人,就是這么長大的。
到了小張五十五歲,你們猜猜會發生什么情況?
三個人在飯館聚會,這年紀的朋友是季節性動物,一年碰一次面。而且我保證沒人帶老婆來,單純的三個男人,不過女人仍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像小李才入座便接起手機:
“怎么啦,不是早跟你說,今,天,晚,上,和小張他們吃晚飯嘛。”
沒人問小白,倒是他才吃第一口菜便說:
“說好,九點半我得先走。”
另兩個男人點點頭,仿佛小白說他九點半要走是股市收盤時間,全國人都清楚。這時小張得意地說:
“我愛什么時候回去都成,老婆回娘家去了。”
小李和小白都嘆口氣說:
“小張,我們這窩子里,還是你福氣最好。”
真的,男人是靠著比較,才有自尊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