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畫畫神童”踏上藝術道路的莊小尖,回顧幾十年來的風風雨雨,感嘆自己“從小背著十字架”的多舛人生。這個十字架,有政治環境造成的外來因素,也出自他追求完美,喜歡打破常規的性格使然。從花鳥畫成名,到版畫、雕塑、平面設計的一次次轉型,再到回歸山水畫的世界——貪戀新鮮風景的人生總免不了折騰。
鑒賞——《日落山水靜》(左)
胡斌:“日落山水靜”是唐王勃詩里的句子。此詩將“風”擬人化,驅云遣霧,清涼林壑,奏響松濤,似乎與人有情。畫中所繪正映射著詩中所述——山巒環繞,松枝橫逸,云霧之中有房舍若隱若現。作者以充滿變幻的結構和流動的留白凸顯出風的動勢和軌跡,再加以慣有的凝重沉澀的筆致和設色,從而繪就一幅別具一格的關乎“詠風”的視覺詩篇。
鑒賞——《夢里河山》(右)
胡斌:借用納蘭性德思鄉寄情的詩作,所描繪的是作者沉沉的夢境中的故園山水,云水連綿,山巒集聚,狂風席卷樹冠,這景致并無某種符號性的標簽可以讓人與具體的某時某地聯系起來。但這平凡的物景卻因為傾注了作者濃濃的筆情墨意,滲透著他對故鄉故土深深的眷戀而變得耐人尋味。
莊小尖
1949年生于廣東普寧,畫家,現為廣州大學美術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作品大賞
學術鑒賞團:
胡斌(廣州美術學院美術史系教師, 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
朱萬章(廣東省博物館研究員,廣東省美協理論委員會委員)
1996年,47歲的莊小尖辭去了出版社平面設計的工作,專心在家中繪畫創作。他覺得到了這個年齡,如果不抓住機會做最后的搏擊去創作作品,時間就真的來不及了。
莊小尖孤注一擲的做法打破了他原來41年繪畫生涯的慣有模式,冒險和創新的性格使他不斷進步,他說:“我不是個安分的人,所以總會出現新的標桿。但同時這也給我帶來了磨難。”
沒有新鮮感,我就會跑開
莊小尖6歲時,就以畫花鳥名噪一時,被稱為神童,8歲時曾收到陶鑄的親筆信贊揚和鼓勵,受到眾多媒體報導。然而莊小尖一直認為,“神童”身份是一個“不幸”的開始——他受此“虛名”所累,受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正面沖擊,甚至有一段時間讓他做下了“不再畫畫”的殘忍決定。
莊小尖為了擺脫使他精神難以抬頭的家鄉,成為了那個年代為數較少自愿申請下鄉的人,而海南也成了他的第二故鄉。但是他與畫畫的天生緣分卻是無法切斷的。即使他抱著一把小提琴去海南島,依然會被人們安排成為“畫畫”的。事實上他也無法割舍對畫畫的熱愛。“我口袋里永遠有一本我自己訂的速寫本,在任何地方一有機會都會拿出來畫畫。當時也不知道有機會回去當畫家,就是喜歡,或者是一種習慣吧。”在海島上等車,或者等輪渡的時候,人們都會看到一個勤奮的青年,埋頭畫畫。
這些年,莊小尖走遍了除西藏以外全國所有的省市,也去了臺灣、日本和東南亞,但即便再美的風景,在莊小尖眼中,也不如當時海南黃昏時的海岸線和美麗的橡膠林。或許他真正懷念的,是他的青春年代里難得的平靜時光。
從6歲畫花鳥,到下鄉刻版畫,考入美院學雕塑,畢業后去出版社從事平面設計,做到風生水起的時候又辭職畫山水——莊小尖說:“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對我來說,新鮮感很重要,如果沒有了新鮮感,工作缺乏創造性,我就會跑開,尋找新的有挑戰性的事物來折騰。”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他對人生的感悟也非常深刻,所以畫風總被論者稱為“凝重奇郁”、“古靜幽奇”。
有序,不等于不浪漫
在莊小尖偌大的畫室里,除了簡潔古雅的家具外,還有一張大畫桌,畫桌的另一側是占滿整幅墻的大型書柜。這間畫室與其他藝術家畫室最大的區別,在于它的整潔。莊小尖說:“我是一個愛干凈的人,如果畫室很亂,很臟,我會沒辦法做事情。”
著名美術評論家楊小彥曾說,莊小尖不像畫家,更像個舊派文人,既不浪漫,又做事有序。
他愛好明式家具的典雅和疏朗。這不僅僅是民族情懷和對簡單大方品質的欣賞,更因為他一直畫中國畫,骨子里很傳統,而明式家具的書卷氣,可以使浮躁的內心安靜下來。他喜歡讀舊時的書籍和詩詞,這對他來說更是一劑凈化心靈的良方。
莊小尖的書柜和畫桌是專門定做的,顏色和風格與畫室整體相同,而在定做了畫桌后,專門按照測量尺寸購買了同色系的沙發和茶幾。沙發的高度要比畫桌低3厘米左右,原因是如果沙發高于畫桌的高度,有礙于他從畫桌看畫墻上的作品。
在他的畫室里有一個投影儀,卻不常用,偶爾會和家人一起看看電影,他很少看報,不看雜志,不看電視,不上網,唯一拿來“參考消息”的是鳳凰臺和翡翠臺的新聞。他說:“你看,我就是這么不懂浪漫、不入時局。”
事實上莊小尖特別的浪漫體現在他對太太的愛情中。在莊小尖家中,有一個只能插一支花的長頸花瓶,結婚多年來,他每天都會為太太買一支新鮮的玫瑰花,因為“1”代表一心一意,他認為細水長流的堅持,比起情人節捧回一大束玫瑰花,更能讓太太感到幸福。
藝術生活問卷
T =《風尚周報》Z =莊小尖
T:您覺得時尚跟藝術的關系是什么?
Z:時尚應該符合藝術的規律,它才能長久。在本質上要符合美的原則,所謂時尚就是更新,但是這個更新也是要有根底和文化的,長久的時尚就成為經典。
T:如果您不當藝術家,您向往的職業是什么?
Z:我覺得我對文學也許更喜歡。藝術和文學是相通的,文學更本質,畫畫是小兒科。文學哲學這些才是內核。
T:藝術領域中你有沒有崇拜的偶像?
Z:八大山人、金農……八大山人的作品連外國人都看得懂。金農就是他的金石味,還有他的文化內涵。還有齊白石,很多畫家畫得多了都有習氣,而齊白石就沒有。
T:最看不起的是怎樣的藝術家呢?
Z:裝模作樣、不懂裝懂、假大師,裝出個藝術家的樣子。事實上好的藝術家是很平實的。
T:每個人都會有百年之后的那一天,您有沒有考慮過怎么處理您的這些作品?
Z:我還沒有考慮這么遠的問題。我只考慮當下要怎么做。
T:你常用英語單詞嗎?
Z:我還沒那么時髦把單詞夾在漢語里面。現在的人說話老是蹦出幾個單詞出來,其實用單詞的人又不是說他英語很好,英語很好的人往往不夾單詞的。
T: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質呢?
Z:真誠。朋友應該是一輩子的朋友,而不是一時的。我的朋友不少是從小時候就要好的,都是幾十年了。
T:您喜歡怎樣的著裝風格?
Z:就是有穿等于沒穿。不要因服裝引起別人注意,要跟身份相符,要得體,不要標新立異。我沒有喜歡的品牌,我穿的衣服都是很隨意的,舒適就行。
T:你覺得大眾應該以什么樣的眼光看待藝術?
Z:大眾應該有個培養的過程,讓他知道什么是高雅。高雅不僅僅是藝術作品,更是一種氣質,這種氣質需要有意識地去引導和培養,貴族氣質的形成需要幾代人的時間。
T:什么樣的生活方式讓你最愜意?
Z:自由自在。不管人,也沒人管你。
T:您最奢侈的東西是什么?
Z:書和字畫。家具我不覺得是奢侈的東西。家具要適用,有品位更好。
朱萬章:在該畫中,作者繼承了賴少其山水畫中的粗獷、渾厚等元素,在色彩的渲染、山石的造型甚至題款的書法方面,都不時可找到賴少其的影子,但同時不乏己意。這種山水畫特征構成了莊小尖山水畫的主旋律。
朱萬章:作者以大膽的色塊、夸張的造型將山水與樹木、花草融為一體,使觀者在受到視覺沖擊的同時,感受到作者內心激蕩的豪邁與逸氣。這是作者山水畫語言變革的另一種嘗試,是其筆墨技巧與意境營造的又一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