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辦公室里寫詩。
這是休息日,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
一株盆栽植物,叫不上名字,
肥大的葉子,粗壯的莖。
每天,有一名工人來為它澆水(今天他沒
來),
雖然見過他很多次,我仍然記不住他的臉。
他走路低著頭。他不需要我記住他。
我在他的生活中所占的位置對于我倆
都不重要,反過來他也是。
我在痛苦、干枯之時,不需要他。
我要安靜、要寫作時,更是如此。
回想我這一生,被不同的人或事物打擾,
使我巴望衰老早至,更無意占據
這株植物和這名工人留下的空缺。
我們是螃蟹
馬路上很多人,
百貨大樓前不少乞丐。
沙馬說,他們中間有可能有藝術家,
一兩個,一定比例,你看那瘦得皮包骨的,
拿著一頂臟帽子,見到漂亮女人就
將它摁到她頭上。
沙馬的說法有猜測的成分,甚至有
超現實的成分,他看待玻璃上
突然出現的一個洞和街頭拐角
突然涌來的螃蟹就是這個樣子。
我掏出一元硬幣,有些遲疑。
犯罪的感覺和很多只腳在大葉子上滑動的
感覺。
皮包骨的家伙朝我翻白眼,沙馬趕緊聲明,
我們是詩人,我們是詩人。
仿佛詩人是一個通用的暗號。
不,我們是螃蟹、螃蟹。轉身跑開時我朝一
輛
剛好路過的拖斗車這樣嚷嚷。
老了,不否認
吃一頓飯,一小時,
牙齒與胃的關系是
兩個齒輪間的關系。
它們有時不工作,給我們看
老履帶和過期的潤滑油。
程序得調整。
酣睡得調整為打盹,
米飯得調整為漢堡包,
鍋碗瓢盆,花鳥蟲魚。
以前我總說“我”,
現在我總說“我們”。
請原諒我的帕金森和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