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一個老黑人與警察的對抗

2012年1月19日，一個名叫杰茲·海登的70歲黑人，引起了全美的關注。他的朋友們組織起來，在紐約曼哈頓高級法院外游行，抗議海登受到紐約警方不公正對待。參與游行的包括一些政府工作人員和社會義工。為什么海登會引起這樣的關注？原來是因為他幾年來一直反對紐約警方以打擊犯罪為名實施的“留滯和搜查行動”。紐約警方的這一行動自2004年實施以來，已影響了400萬人。過去四年里，海登招致了紐約警方的極大不滿。他拍攝警察在“留滯和搜查行動”中的行為。他要對警察進行“觀察”。每次拍攝后，他都會把影像傳到網上。這讓警方十分惱火，最后，警方指控他可能有攜帶武器的“重罪”，而被關押了48小時。這引起他所居住的紐約哈林地區人們的憤怒，不少人為海登打抱不平。

備受爭議的“留滯和搜查行動”

紐約警方為打擊犯罪，提出了“留滯和搜查行動”，這個行動獲得了紐約市長布隆伯格的贊同。從2004年到2009年，該行動涉及280萬紐約人。而2010年，該行動涉及60多萬人，達到了歷史的高峰。據統計，其中最多的是年齡在15到19歲之間的男性，排在第二位的是20到24歲之間的男性，其中有9%的人員會被警方關押。在2011年，警方這種行動的記錄是686000次，令人驚訝。據警方相關人員表示，在“滯留和搜查行動”中警察有一定的指標。從某個方面來看，這些指標造成了該行動次數大量增加。紐約警方負責人不斷地強調這個行動的好處：它讓人們不再碰武器、毒品和其他違禁品。警方認為：“這一行動對違法行為起到了震懾作用。”市長布隆伯格支持警方的做法。一些研究機構和媒體也將犯罪率的下降與這個行動結合了起來，稱這一行動“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

但同時，這個行動也招致了一些官方和普通民眾的質疑，同時警方在這些行動中也造成了許多“誤傷”。2011年9月，在布魯克林的“西印度日游行”時，警察把議員朱瑪尼·威廉姆斯及其隨行人員攔下，并將其銬住。對此，威廉姆斯議員十分吃驚。這一事件讓警方很尷尬，他們辯解將這位議員銬起來完全是因為有人打了警察。而威廉姆斯議員認為警方的發言是“當面撒謊”。

除了這些公眾的質疑之外，一些數據表明，紐約警方的這些行動也帶來巨額的公務花費。由于警方在過去幾年中的“留滯和搜查行動”有許多不當行為，造成了不少公民對警方的訴訟案不斷增多。這也表明越來越多的紐約人在這個警方的行動中受到了許多不公正待遇。僅僅在2012年1月份，就有超過36個指控警方在“留滯和搜查行動”中有不正當的行為的案件。據推論，今年類似的訴訟案將超過400起。如果一起案件最少花費10，000美元的話，至少今年要花掉納稅人400萬美元，這其中還不包括支付給警方的工作費用、將受到指控的警察轉職的費用，還有警方雇用律師打官司的費用等其他費用。

警察的不當行為

翻開一些訴訟案的卷宗，起訴受到警方不公正對待的情況五花八門。這些起訴者包括：汽車修理工、高中學生、等待公交車的人、交通局職工、買狗糧的人等等。所有這些案子，最終被證明是警方犯了錯誤。比如受害人之一弗朗西斯·德斯托切，他是一位53歲的汽修工，之前他根本沒有犯罪記錄。2011年10月某天，他好端端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卻被警察毫無理由地截下，他們搜查了他，什么也沒有發現，但卻認為他“偷偷把什么東西（證據）扔掉了。”他因此被拘留了大約20小時。警方的這個行為讓他錯過了孫女的生日。德斯托切委托律師向紐約警察提起訴訟，指控警察為了應付“指標”而盲目抓人。他的律師認為：“這種行為不應與其他的警方錯誤的拘留行為相提并論。德斯托切甚至沒抽煙。因此，警察一定是為了完成自己的指標才做這件事的。”律師表示，他的代理人之所以要指控警方，重要的原因是警察讓他錯過了孫女的生日，這對他而言意義重大。“像他們這樣的老人，在他們的一生中都對警察充滿尊敬，而突然被警察們扔入了牢里，不明不白地關了20個小時，這讓他十分難受。對他來說，這是人生中的一次重大挫折。”

警方在“留滯與搜查行動”中的一些行為讓人感到啼笑皆非。一個青年在等公交車時被警方搜查。另一個青年正在布魯克林大街上走的時候，被警察抓住，然后帶到一輛警車上，進行了全身搜查。盡管警察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武器和毒品，卻把他關押了長達48小時。一些受害人還曾被要求在其他犯人面前脫光了接受搜查。實際上，正如律師所言：“像這種裸體搜查并非是特例，政府明白，許多警察并沒有進行充分地訓練就執行了留滯和搜查行動，他們無緣無故地攔下路人，拘留、關押他們，甚至對他們進行裸體搜查。”一個市民正在他姐姐的房子前洗自己的車，突然幾個警察要求他停下，指控他攜帶毒品。警察搜了身，并對他的車子搜查了，什么都沒發現。警察只能指控他“醉駕”，這讓這位市民哭笑不得，因為他根本沒有開車，只是在洗車而已。

2011年3月，市民謝多克·坎貝爾帶著一袋狗糧時也遭遇了警方的搜查。三名便衣警察抓住他，認為他吞吃毒品，把他扭住，關了兩天。在這期間，警察讓他裸體接受搜查和接受了一系列的藥物檢查，沒有發現任何違禁品。但醫院卻讓坎貝爾付9500美元的檢查費。另外一個女市民也遭到了不公正的對待，當她問警察為何這樣做時，警察生硬地說：“因為我就是能這樣做。”顯然，這樣的話是根本不應在警察的“留滯和搜查行動”中出現的。

當然，在極少數情況下，有些警察因為在這個行動時的不當執法受到了報應。邁克爾·達拉加提就是這樣一個倒霉的警察。他在斯塔頓島將一名市民攔下，他的搜查沒有發現任何違禁品，這位市民投訴了他的行為，宣稱達拉加提警官在搜查過程中踢打了他。最終，達拉加提的行為被證明是錯誤的，他侵犯了公民的權利，被警方開除，而且被判入獄一年，罰款10萬美元。

與警察不屈地抗爭

面對上述這些案件，杰茲·海登坐不住了。他實施了自己的計劃，他稱之為“警察觀察”計劃。他的教名是約瑟夫，他長期在哈林區從事一些社會活動。他有個40歲的妻子，8個孩子，15個孫子，一個重孫。他曾是街頭的混混，也曾是一個罪犯。但他也是一個老師，一個學者。盡管所有的學校都不接收他，但他還是在哈佛大學旁聽過。他說：“人們都只是看到你的一個方面，一個部分，但實際上，一個人會有許多不同的方面。”

海登并不愿意談論其過去的生活。以前，他浪跡街頭。年輕時，海登曾為了生計去撿瓶子賣，他當過擦鞋工、理發師。他也曾開過賭場。1950年代末，他曾因販賣海洛因而入獄3年。1968年9月，有一個黑人男子向坐在車里的警察開槍，警察受傷但活了下來。警方認為是海登干了這件事。事實證明，海登是無辜的，他被人誣陷了。但是，他卻為此在監獄里呆了18個月，事后，海登成為抨擊警方政策的人。之后，他又因洗錢、開車肇事等罪名入獄。出獄后，他積極參與公民權利的活動中。他認為警方的“留滯和搜查行動”已經成為黑人聚集的哈林地區干擾公民生活的重要問題。

海登認為：“我之所以要拍攝那些警察，是因為我想告訴他們，我是在你們這邊的，我在這兒是觀察你們，希望你們為人民提供便利、專業服務和對人民的尊敬。”與海登一起做過這件事的朋友說，盡管美國憲法規定在公開場合拍攝是合法的，但“拍攝警察無疑是讓人害怕的活兒。”顯然，在許多紐約警察的眼中，海登的這一行為并不符合他們的“口味”。人們說：“警察會讓你難受，而且會恐嚇你，讓你停止拍攝。” 一次海登被兩個警察攔住，要求其出示證件，其中有一名警察警告他：“我們知道你，你就是那個殺人犯。” 他還說：“你曾賣過毒品吧？我了解你的過去。我有你的檔案。”在2011年12月2日，海登在一次參加河邊教堂的會議之后開車回家，同樣是這兩名警察把他攔了下來，對他進行了搜查，并因為一把削鉛筆的刀而被關了起來，一個警察說：“我知道你。”海登回憶到：“這些人知道我是誰，紐約警察對我進行報復，很明顯這是報復。”一位剛好經過的人目睹了這兩個警察把海登攔了下來，這個目擊者認為：“他（海登）沒說任何無禮或是罵人的話。而這些警察卻根本不理會這些。而海登與警察越說越讓警察發火。但是整個事情并不涉及犯罪的問題。”海登對于自己的權利很清楚，根據相關法律，警察可以把他攔下來，但是警察卻不能搜查他或是他的車子。

在目睹了海登被警察進行不當對待，一位目擊者表示，海登事件與之前發生在康涅狄格州的警方對付一個黑人受害者的情況類似，當地警方對那名黑人進行了虐待，最后這個案件引起了聯邦政府對其進行調查。除了海登以外，4名市民聯合“憲法權利中心”自2008年起就不斷地向聯邦法院起訴紐約警方的“留滯和搜查行動”，認為這一行為經常性地侵犯了紐約人的公民權。而對于紐約警方的指控無疑會引發連鎖反應，警方認為，所謂的研究，其數據可能是“誤導”的，這些數據根本上對于警方打擊犯罪的新舉措沒有顯示出來，“這些數據與已經實踐的情況背道而馳，是沒有根據和不可信的，而且是空想和推測而已。”對紐約警方進行起訴的律師稱，盡管這個問題已經成為了公眾關注的中心，但警方并沒有誠意去解決。一些討論沒有實質性的進展，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實際上，在警方看來，這一切都是為了遏制犯罪。他們稱這個行動為“先發制人”。但是，一些律師們認為：“警方的行動并沒有實際的證明，沒有相關的研究證明這些行動會遏制犯罪。憲法所賦予公民的相關權利，應該質疑警方的這個政策。如果紐約警方每年以合法的名義攔下70萬個公民，對此我們不會有疑義。而這些行為大多數是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