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陰霾的光亮

如果你是帶著看日式恐怖片的期望去看這部《浮出水面的影子》，那你一定會失望的，因為這其實并不是一部恐怖片。在這一點上，我也有一點點上當的感覺。影片的海報就是很大的噱頭：幽暗之中，從囚室的鐵門伸出一只淌血的手，鮮血順著鐵門流到地上，片名字體怪異，還配有日文字符，而在影院的大廳還擺設由這幅海報的畫面制作的立體展示牌，這不是恐怖片是什么？我覺得這些恰恰是這部電影相關工作做得最失敗的地方：離題太遠。

還好，我是奔著11項國際大獎去的。

其實，這是一部地道的心理懸疑電影，一部驚悚片，而非恐怖片。當然，在《浮出水面的影子》中，也有恐怖元素。在曾經為《加勒比海盜》《珍珠港》《碟中諜2》等電影作曲的克勞斯·巴代特的詭異背景音樂之下，深夜的女囚室里伸向室友的雙手、銹跡斑斑的浴室里滴答的水聲、死去的父親身旁沾滿血跡的布娃娃、劃過手腕血管帶血的玻璃、還有給女主人公帶來無數夢魘的強奸、殺人，這些一樣都不少。但是，驚悚片與恐怖片是兩個不同的電影類型。驚悚片可能帶有一些恐怖元素，但除了擁有一定視覺感官上的沖擊之外，同時更要靠變化莫測的情景劇情和錯綜復雜的敘述手段來制造影像，讓觀眾同時得到恐怖和懸疑的雙重體驗。而這些體驗之后的深刻反思才是驚悚片的審美旨趣所在，這一點正是更注重感官刺激的恐怖片所不太具備的。

《浮出水面的影子》注重的恰恰是案件的深層內核。整部電影包含兩起殺人案和兩起強奸案，四起案件在懸疑、推理中交錯演進。影片通過精致的劇本言說，以高超的剪輯技巧，利用倒敘、插敘以及各種時空疊映，一層層剝落事實表層的外衣，不到影片結束的那一刻永遠不可知道完整的真相。而最后的內核又是什么？關于母女、父女的親情？關于兩代人的愛情？還是女獄警與女囚犯的溫情？

既然有這么多的情，又為何發生一幕幕慘劇？童年的心理陰影是成年后心理疾病的重要根源，隨著故事的不斷深入，我們發現父母的錯位組合使生活在這個家庭的女主人公周露在幼年時期就埋下了陰暗的種子。因為對母親的怨恨使得對父親的愛中帶有明顯的同情，因此父親的死讓她幾近崩潰，進而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所以當母親領來一位完全陌生的男人的時候，她對母親和那個陌生男人是完全仇視的，甚至以死來向他們示威。心理疾病還給周露帶來了幻想癥，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否被強暴，真實與幻覺交錯演進令她完全對自己失控，慘劇一次次發生。而到影片結束時，我們忽然發現，其實，這一切，本不該發生。看到這里，深層思考隨之而來。影片絕不是為了吸引眼球而產生的獵奇之作，它帶給我們的反思首先是作為父母怎樣為孩子帶來溫暖的童年，進而影響他的一生；其次是作為兒女怎樣設身處地理解命運和歷史給上一代人帶來的影響，甚至是創傷；此外，還有作為獄警、醫生等等職業工作者乃至每一位普通人，怎樣給你身邊人以關懷，也許一個微笑、一個招呼就能為他帶來希望。就像周露那位獄友老太太，她留給周露的那盆蘭花是整部電影最耀眼的一抹亮色，有了這盆蘭花，會讓所有生活在陰霾中的人們感到：希望還在。

作為影片的兩大主角，女獄警和女囚周露的關系更像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女獄警其實更多是一位心理醫生，她利用多種方式幫助周露抵抗心魔；而令人感動的是，因為癡呆的父親她自己也深受心理折磨。也許正是因為自己的切身感受才使得她更能理解周露、幫助周露。兩人最后的相擁而泣讓我們看到的是人性的光輝與美麗。 【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