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名導在美國身陷囹圄

鄧肯?羅伊似乎天生帶有彬彬有禮的英倫紳士風范。2006年，他執導的第一部電影就得到了世界的廣泛關注，迅速成為英國獨立電影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為了尋找“美國夢”，他來到好萊塢打拼。他在美國的事業剛開始還順風順水。在美國他找到了“男朋友”，也有了一個好的落腳處。在當地的房產商“男朋友”的介紹下，他購買了一幢環境絕佳的房子。房子位于拉斯弗洛雷斯峽谷旁，可以遠眺太平洋，它既現代又洋溢著波希米亞風格，與這樣的風格相配合，他的生活似乎也帶有加利福尼亞特有的創造性，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但是，在美國呆了一段時間后，羅伊的一切卻突然地陷入了怪圈，他與男朋友分了手，事業上也只能小打小鬧，茍延殘喘。更糟糕的是， 2012年2月，他被當地警方“無緣無故”地關進了洛杉磯男子中心監獄。在監獄里的3個月對他是難以忍受的煎熬。羅伊堅持認為，美國警方犯了大錯。

前“男友”讓他身陷迷局

早在2011年11月，也就是簽證就要過期之時，他打算搬到柏林去生活。為此，他準備把自己的房子賣掉。出售房子似乎是一切壞運氣的起點。當他出售房子時，流言隨之而起。有人偷偷傳言他的房子的建筑有問題，這就讓他不得不壓低房價。某天半夜，羅伊突然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來電人自稱是修這幢房子的地質專家，他告訴羅伊，他參與了對他的房子修建的評估，在評估中他掩蓋了一些問題。作為一個虔誠的教徒，他十分自責，他需要向羅伊說明一些問題。在聽到這些后，怒火中燒的羅伊立即給他的 “前男友”打了電話，他斥責對方，“你騙了我50萬元，你應該賠我錢。否則我會把所有的事情抖到網上去。”這通電話之后，羅伊的生活滑向了“深淵”。

打完電話后的第二天，就是2011年11月17日，地方警察局一名警官要求與他面談。羅伊簡單地認為，“事情也許很快就可以解決。”他與警官約定在一條高速路邊見面。但在見面后，警官卻將他逮捕，稱他犯有“敲詐勒索”罪，隨后把他帶到了警察局。在警察局，他錄了口供、按了指紋，然后被投入了小牢房。那時，羅伊仍然認為警察的行為都不過是 “過度的反應”，事實很快就會澄清。但是，事情卻并非想象的那么簡單，警官拒絕了羅伊的保釋要求，他們給出的解釋是，羅伊由于“移民問題”而不得被保釋。

美國移民及海關執法局（簡稱ICE）也向羅伊提出了相關的司法強制要求。在針對移民問題的美國司法體系中，當地的警察局有一定的關押權力。他們可以“將危險的有犯罪行為的外國人驅逐出去”。羅伊的指紋和一些數據被轉發到ICE，讓人感到非常意外。表面上看，依據相關法規對于羅伊的“關押”僅僅是48小時。當地警方卻表示，如果被關押的移民因保釋出獄，他們應通過ICE才能獲得自由。ICE才能決定是否將他們遣送出境。有人認為，ICE的相關法規是關押移民“罪犯”的好辦法，它是繞開許多法律壁壘的一種“技術手段”，利用ICE的規定，警察能讓一些人無法得到保釋。正是ICE規定需經他們許可才能將被關押人帶走。于是，警方將這一方法“順水推舟”地演化為長期關押移民“罪犯”的技術手段。

在羅伊看來，在牢中每待一分鐘都是一種殘酷的折磨。在鐵窗后的每分每秒都讓他記憶猶新。在警察局的小看守牢房內，他甚至沒有得到一張御寒的毯子。他的律師、保釋人想盡了辦法讓他出獄。他的保釋人莫里斯回憶道：“他被逮捕后幾分鐘，怪事接踵而至，警察局的看守只是對我們說，‘我們有ICE的指示，我們不能讓他保釋。’他們完全是在搪塞我們。”羅伊急忙與負責移民事務的律師進行聯系，這位律師及時走訪了當地的ICE機構，他想知道到底是誰在管理羅伊這個案子。而律師在那個地方卻碰了一鼻子灰，毫無所得。律師稱，ICE的人對他“充滿敵意”。

在警察局里度過難熬的兩天后，羅伊被帶到洛杉磯的高等法院，檢察機構指控他涉嫌敲詐。羅伊認為：“這一切看起來是多么離譜。”他還記得當時的情景：“警察將我塞入汽車，汽車里有一個小籠子，我就被關在那里，雙手被牢牢地銬住。他們帶著我沿著太平洋邊的高速公路飛馳，當我經過我的家，我覺得再也不能看到它了。”

獄中的三個月非人生活

羅伊曾得過睪丸癌，他對于警方的粗暴行為切齒難忘。他還記得，在進入新的監獄前，他會排隊接受搜身，那些男女警察 “根本不在乎你的情況就強制搜身，他們不顧廉恥，根本不關心我得過什么病。他們傷害了我。”在法庭審理過程中，法官要求羅伊付出高達35000美元的保釋金，同時告知羅伊，依據ICE的要求，他們將繼續關押羅伊，不能被保釋。他隨后被轉到了洛杉磯那所臭名昭著的“男子中心監獄”。

羅伊記得他到那所監獄的情景，“一切是那么地戲劇化，所有的一切讓人感到別扭。他們不斷地斥罵，不允許你看著別人的眼睛，你必須直直地盯著地板。那是一個野蠻人的世界。進了那兒，你就會得到一個手鏈，這個手鏈有你的號碼，對你進行重新定義。看守會問一些關于你的健康的問題。并關心你是否有自殺傾向，或者你是不是同性戀。由于我是同性戀者，于是我被立刻帶出隊列，與其他犯人隔開，給了我一個新的手鏈，這個手鏈表明我是一個同性戀者，隨后我被送到同性戀犯人中。”羅伊認為，在一個同性戀犯人的宿舍中還算是相對不錯的安排。犯人們被分別安排在四個大宿舍中，每間住100人。羅伊說：“大多數人非常地禮貌，而且友善。大約有80%的人是有易裝癖的。這些牢友某種程度上對我很關心。一些人把活力帶到了牢房里。有些人會把囚服改造成連衣裙。他們用男式短褲制成迷你裙。有人還會把短褲和藍色的工裝設計成晚禮服。”

但是，羅伊發現在牢中的生活還有更大的困難。尋找可以吃的食物變成了需要克服的難題。由于監獄每次“喂食”的間隔時間很長，而且食物難以下咽，犯人只能花大價錢購買少量的可吞下去的食物。“每個星期一，送來食物就讓整個牢房變成了貧民窟。人們乞求食物，進行地下交易，兜售餅干和果汁。甚至有人為了搞到食物而不惜出賣身體。犯人們非常饑餓，根本得不到他人的關心。”

在這個監獄里，羅伊度過了幾乎沒有希望的日日夜夜，他習慣了在牢房中唯一的電視機前發呆，電視機里總在播放令人反胃的警匪片。由于他特別的身份，加之不斷抱怨，獄方特許他可以單獨進行少量體育活動，他每周可以到牢房的天臺上走一下，在有陽光的日子他可以欣賞一下太陽，在凄風苦雨的日子里，他就只好在雨中漫步。那段時間，他會有規律地被送到法院對他的案子進行聽證。羅伊堅持他是清白的，那些指控毫無道理。他稱與前男友間只是經濟的糾葛，而他在博客上只是發牢騷而已。但是法官根本不聽他的辯解。羅伊曾向英國的領事館打過無數的電話，但是領事館根本沒有采取任何措施。

保釋人德瑪約知道許多類似的情況，但他卻對羅伊的情況束手無策。“每個人似乎都在阻擋我們。羅伊根本不屬于美國的司法范疇之內。人們僵持在那兒，對于我查詢的要求總是推三阻四。”一位調查官員認為，羅伊一案表明，在ICE與當地的警察部門之間存在一種“司法真空”。調查官員已發現了多起類似的案件。“多數情況下，如果你向出入境管理的官員反映某個外國人被拘押了，他會說，‘我們無能為力，因為我們并沒有拘留這個人。’而當你去問那些警察時，警察又會說，‘我們也無能為力，我們不能擅自停止拘留。’他們就是這樣互相推諉。”

許多類似的案件很快就解決了，一些人會通過訴訟而被判入獄，另外的人則會被遣送出境。但是，洛杉磯的司法系統卻不一樣。羅伊的事情正向壞的方向發展。因身體的病痛他曾向監獄方面請求治療，“他們對我的請求只是漠然視之，我只在監獄中見過一次醫生，那是因為監獄的鞋子磨破了皮，流血不止，像醫生的人來了一次。此外，我根本沒有見過醫生。”監獄方面對他的治療要求置若罔聞。此時，有關方面迫使羅伊承認其詐騙罪，接受遣送回國的命運。在監獄里待了3個月后，羅伊幾乎屈服了。當他向牢友表明這個態度時，有人勸他說：“你不能接受這個條件，這會讓你的余生都受到糟糕的影響。”

當圣誕節過去，新年的前夜到來之時，羅伊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回想從前，那些影像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看著人們在電視上慶祝，卻沒人關心我，幫助我。”在接下來的幾周里，羅伊的心境起伏不平，有時他不由自主地啜泣不已，他怨恨過去的一切。但他最后戰勝了沮喪，在牢友的幫助下，他向一家移民權利援助機構求救。幸運的是，這家機構受理了羅伊的案子，他們證明羅伊是合法的居住者。于是，在被關押了長達89天后，羅伊終于 “重見天日”。

出獄了仍無法離開美國

羅伊說，在三個月的煎熬中，他學會了躲避看守，與犯人交易，學會如何購買中餐拉面的配料。在美國的法律面前，他很無知，根本沒有機會作出解釋，并依法享受自己的權利。ICE認為，“由于羅伊先生對自己違法的情況認罪，而且他不具有強制執行的條件，我們撤消了對羅伊先生的監禁。” ICE拒絕解釋羅伊為什么會被拘留這么長時間。當聽到自己獲釋的消息時羅伊簡直無法相信，這一切就像是個“天大的玩笑”。最后，他向牢友告別，并把自己的電話卡和一些食品送給了他們。他還記得，從監獄里被放出來就如同乘車穿越整個美洲大陸，一分一秒都非常難熬。羅伊上交了他在獄中的“家當”，按了手指印。當他穿越一扇扇的鐵門來到大街上，已經是凌晨三點了。經歷了這一切以后，一連幾個星期，羅伊仍然無法恢復平靜，他用平靜但卻空洞的語調說：“我仍然會警惕地盯著馬路，以防有警察過來。我害怕他們會把我帶回到那兒去。”

諷刺的是，羅伊出獄后卻沒有辦法離開美國，因為他的護照還保管在當地檢察機構，他們還在對羅伊涉嫌敲詐進行調查。他現在還是沒法回到歐洲，搬到柏林住。此外，由于在監獄中沒有得到治療，他的病情變得復雜起來，他不得不焦急地等待著醫生的診斷結果。經歷了一切以后，羅伊覺得“美國夢”破滅了。他說：“那種監獄是人間煉獄。我沒有辦法與所發生的一切斷開。只有在我強大到可以正常談論它的時候，我才可以從容地與之前的一切告別。那是生與死的抉擇過程。正如一個名人所說，時間才是真正的療傷良藥。只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才會逐漸搞清楚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