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我用一輩子來承諾

一

我叫小波，今年33歲。我把我的故事寫出來，是因為可以感染很多不快樂的人，讓大家看到生命的希望，生活的美好。

我喜愛心理學，我親身體驗過一個人怎樣從絕望的無底深淵重新站起來，熱情地生活。我覺得我有能力讓一個憂愁憔悴的人樂觀起來。所以我在網上一個論壇里留下了我的聯系方式，想幫助一些不快樂的人。

2008年9月，真的有位西安的心理求助者撥打了我的電話，她的丈夫總出軌，她忍無可忍，痛苦至極，甚至想以自殺來解脫。我給她手機發短信和打電話鼓勵，一個星期后，她就平靜輕松下來。

我很得意，我又主動在網上聯系了一個心理求助者，試一下我有沒有能力幫助他（她）。這個人，就是小寧。

那是2009年4月，我在央視心理訪談網站發現一位心理求助者，她說：“誰來幫幫我吧！我一天也活不下去了！”署名“圣人天使”（就是小寧），并且還留了手機號碼。

我考慮了幾天后，才下定決心打這個電話。打過去時，手機停機。于是，我每天有空就打一兩次，一星期后，就是4月12日，電話突然打通了。我措手不及，趁對方未接，我趕緊掛掉。幾分鐘后，我收到一條手機短信：你在10點24分給我打了電話，我手機停機了。請問你是誰？有什么事？我不想錯過重要電話。

我回信息說：我在網上看到你的求助帖子，想幫助你。但我沒有心理咨詢師資格證，估計你不會信任我，所以我在猶豫。

小寧說：謝謝你，就算是交個朋友吧。我選擇相信你。

然后我仔細問她是不是不開心，哪里不舒服，睡得著嗎？是不是受過什么傷害，年紀多大？我說不同年齡有不同心理，我又說，我們的理論是，只要對方能夠開口，說出來，我們就能消除他的煩惱，讓他平靜下來。我說我研究過古今中外最優秀哲學家最優秀哲學觀點，我一定有能力幫助你。

發了幾個信息后，小寧說：我爸快回家了，我要做飯去了。

看后我就沒帶手機出去了。傍晚我回家拿起手機，發現有很多新消息，都是小寧發的。最后一條說：不想幫助我就不要輕易說幫助我，搞半天騙人的！后面一個鬼臉表情。

我趕忙發信息過去解釋說：我出去了，沒帶手機，沒看到你信息。如果我不是真誠的，我就不配做人。解釋了好久，小寧才不怪我，繼續向我傾訴。晚上九點半，小寧發信息說：很晚了，你該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謝謝你的關心，我會想念一個叫小波的網友的。

以后的兩三天，小寧天天主動發信息給我，她說：這幾天我天天感到舒服、平靜、開心。感謝老天爺讓我認識這么遠的一個大哥哥，從來沒有人這么關心過我！我每天早晨一醒來就拿起手機看他發給我的信息，手機電池才充滿一格電，我就趕緊裝進手機，怕錯過他發給我的每一條信息！我把你的信息記在日記本上，躺在床上看著，我就在笑。這幾天我感覺渾身充滿力量，拖地洗衣服也有勁了！

到了第四天，小寧說：我這種病光精神安慰是不夠的，要吃藥，我以前吃過一種抗郁安膠囊，感覺不錯。現在沒吃，太貴了，100多塊錢一盒，我已經用掉家里太多錢了，不好意思向爸爸開口了，我感覺爸爸也不管我了。

我說：我寄錢給你買藥好不好？治病要緊，免得問你爸爸要。

我不能要你的錢，我們又不是很熟悉。小寧回。

“我又不是不要你還，等你康復了上班掙錢還我。再說我也借不了很多同，只借1200元給你，好不好？”我說。

好吧，那謝謝你了！以后我一定還你！！小寧回復我時，用了兩個感嘆號。

小寧沒有銀行賬號，我要小寧發郵編地址過來，中午就到郵局按地址把1200元寄給她了。

寄錢后我馬上發信息告訴了小寧，說一星期后寄到。小寧非常開心，她說：非常感謝你，我感覺你是一個圣人天使，你是我的保護神！你是世界上最關心我的人！

二

以后幾天，小寧發的信息特別輕松：你吃飯了嗎？你最喜歡吃什么菜啊？你有女朋友嗎？發張照片給我，我看看你長什么樣？今天不跟你聊了，你早點休息吧！諸如此類的信息，很體貼，細心。

可是我們認識一星期后，從19號開始，小寧突然就沒有發過一個信息給我。我很納悶，直到第十天，我才收到一個信息，上面說：我是小寧的同學，小寧讓我轉告你，她收到你寄的錢了，請你放心。

又過了5天，小寧總算給我發信息了：我是小寧，我用你的錢買了新的手機，，新的號碼。媽媽從深圳打工回來了，她說你是騙子，把手機藏起來，不準我和你聯系；還把自行車藏在樓上，不準我進城和你打電話。我氣得把手機砸了同，把鍋砸爛了，和我媽鬧翻了。我媽破壞了我的好心情，本來和你聯系我很開心，本來我都快好了！我現在又跟以前一樣煩躁了，我恨死我媽了，我想把他們房子燒掉！我偷偷跑到城里用公用電話打了幾次電話給你，你怎么不接我電話啊？

我回說：你媽懷疑我是騙子也是有道理的，因為我們沒見過面，不認識，又是網上的朋友，不可靠；只要他們和我交流了，就會喜歡我的。你媽媽不該粗暴地不準你聯系我，應該好好的和你一起分析我，判斷我，你別心煩了，別著急，我會安慰你，鼓勵你。

慢慢地，小寧平靜下來。我們又天天發信息了。

5月15日那天，我發信息給小寧：我們隔兩天不聯系好不好？心情不好了自己想辦法處理，我們鍛煉一下你單獨調節自己情緒的能力。想了好久，小寧回復：好。

可是還沒過兩小時，小寧又發信息來了。我想減少一些她對我的依賴，所以沒回。十幾分鐘后，小寧又發了信息過來。整整一天，她發了五六個信息給我，但我都沒回。

第二天，小寧不斷地發消息給我，語氣越來越焦急：波波，你是不是討厭我，不想理我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每天睜開眼閉上眼都是你的影子，想你！沒有你我的天空都是黑暗！我想你……

我怕小寧受不了，決定回信息給她，說，我不是不理她，只是讓她獨立面對，戰勝焦慮。我還和小寧第一次通了電話，我說，我會真誠地幫助她，直到她康復。電話中，聽得出，小寧聲音還是清晰、連貫、有力的，聽不出有什么心理疾病。

小寧要我用信封寫一封信，還放進我的幾張照片寄給她，我說天天發手機短信就是寫信啊！網上視頻你已經見了我了，為什么還要寄啊？她說照片看得更清啊。于是，按她吩咐，我就臨時照照片，寫信寄給她了。

小寧不讓我視頻見她，說她現在情緒差，樣子很難看。等她病好了，一定把最光彩、最美麗的樣子讓我看個夠。又說，要是回到2007年就好了，我就一定讓你看。

小寧真的寄了一張2007年的照片給我，才18歲。我看到了，好美，清麗，脫俗。沒想到小寧這么漂亮！比手機里發來的漂亮好多倍。不知道真正見到小寧本人會是什么樣子？

小寧發短信說：醫生要我這種病一定要先住院治療，再心理治療。我住一個月院后，就去江西找你。

三

5月25日，小寧到湖北十堰精神病院住院，她媽媽陪她。在醫院里，她媽媽怪小寧一天玩手機要花10多塊錢，不停地嘮叨。小寧氣得罵她媽，住院本來好些了，被她嘮叨又心煩了。她媽聽后，竟然生氣離院出走，一天都不回來。小寧很害怕，問我要不要報警。我說打電話給你外公，如果晚上還不回來我們再決定。晚上，她媽媽果然回來了，她說要在城里找事做，管不了小寧了！

20天后快出院時，小寧說：綠波，你來湖北接我出院好不好？去房縣我們家做客，讓我們好好感謝你。我炒菜給你吃，我炒菜蠻好的。你是不是嫌我家窮不來？你來不來？看你有沒有這個心！

我說：我的任務是幫助你康復。你快好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不用去湖北吧？

不行不行！你不來我就不活了！看你有沒有這個心！小寧著急地說。

我想見面我才能真正了解她的病情，更有效地撫慰她受傷的心靈。我決定去一次湖北。

可是7月3日我出發時，小寧卻到竹山精神病院住院去了。她媽媽告訴我，她換手機卡突然打不通我電話了，以為我換了號碼永遠不理她了。小寧傷心得天天哭，把眼睛都哭腫了。剛好民政局有政策，小寧和她妹妹可以免費到竹山住3個月院。她媽見小寧太難受，就把小寧和妹妹一起送去住院了（注：小寧妹妹12歲就得精神分裂癥，未好）。剛去的幾天，坐下來小寧就流淚。大家都知道她是想小波哭的。

7月4日傍晚6點左右，我第一次見到小寧。小寧背有點彎著，皺著眉毛，好像一直思考什么，一直沒思考出結果。她臉蛋還算整潔，秀氣，向我走來，問我：“什么時候到的？”我說剛到。小寧說：“你怎么不跟我媽一起來，一個人來？”我說：“如果我先去房縣找你媽媽，今天就趕不到竹山見你了。我想早一點見到你，你怎么說我電話打不通了，說我不理你了？你哭了好多天嗎？”“是啊！我打你電話老是無法接通，我以為你討厭我不想見我了，哭了好幾天。”

我想帶小寧出去散散步，逛街，但醫院不準。小寧打電話給她媽媽，要她媽媽明天來竹山，來辦出院手續，說她要出院。我說現在別說，等你媽來了再說出院。小寧的主治醫生本來蠻喜歡我的，聽見我這樣說，突然憤怒，訓斥我：“你在干擾我的病人！她需要安靜休養，你不能要她出院。”

院長更是如臨大敵，單獨把我叫到辦公室：“楊醫生告訴我你來干擾病人，把你的身份證給我看一下。你是沒有權力從這里把病人帶走的，她媽媽來也要先到房縣民政局辦手續，你不能在醫院過夜，我叫輛出租車你去城里住吧，打的費不貴，才10塊錢。”我只好出了醫院小鐵門，去約15里外的城里住旅館。

第二天，小寧的媽媽來了。我跟小寧媽媽說了很久，她還是不同意。小寧想見一下我，醫護人員不準，竟然把她硬拖到一個單獨房間關起來。我聽到小寧大力用手捶門，這個聲音讓寂靜的醫院更加凄厲。我恨透所謂的精神病院了！

我沒辦法見到小寧，只好無奈地離開了湖北。

四

那年國慶節前，小寧出院了，我又來到湖北，到房縣小寧家，第二次見到小寧。小寧背對著我，彎著腰正給自行車打氣。這時同，我對精神病院已是刻骨仇恨了！20分鐘前我就打電話告訴小寧說我馬上到，可是靜謐的院子里，我叫了小寧兩聲，她居然沒反應，沒回頭看我招呼我。還是她媽媽從廚房出來告訴她小波來了，她才慢慢轉過來看看我，，臉上是莫名其妙的笑。她胖得像笨企鵝，第一次見她時的秀氣完全沒有了，打了5分鐘還是沒辦法給自行車打進氣，她媽媽來10秒鐘就打進氣了。

看到這情景，我想馬上回江西。已經病成這樣，再幫助她也沒什么意義了。可是我沒理由立刻離開，再說我已經答應親自照顧小寧一段時間，我就要言而有信，大丈夫一諾千金！

所以我住了下來，和小寧聊天，問她在醫院好不好，有什么感覺，說她在醫院拿著我的手機，在發件箱里偷偷留了3條信息，真是聰明！我回家十多天后才發現。

我見小寧胖了那么多，身上衣服都扣不攏，就說明天去城里給小寧買幾件合身的衣服，小寧和她爸媽都答應了。

小寧左腳拇指腫了，有膿，她爸媽都不給她治，我趕緊帶她去村里衛生所，用藥水擦洗，陪她打吊瓶消炎，打了3天，我帶小寧逛超市，買她喜歡吃的菜，買水果，小寧天天很開心，她的手不再硬梆梆，變得柔軟有氣色了，走路也不遲鈍，變得靈活了，表情也豐富，有點朝氣了。我還聽到小寧愉快地哼著歌曲，故意反復唱“遇見你是我的緣”，好像是唱給我聽。

可是我不能老呆在房縣，我說：“小寧，我要回江西了。”“你走了，我怎么辦？”小寧傷心的說。

“你跟我一起走，我和你結婚，照顧你一輩子。”

小寧沒做聲，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又過了一天，我真的要走了，小寧從后面抱住我：“不要走好不好？我都說了一千遍了！你肯定心里一點也不在乎我！”

我說：“過半個月，水稻割完了，讓你媽媽帶你到江西去玩，好不好？”

小寧媽媽答應了，小寧又把我手機身份證錢搶走藏起來，不讓我走，好容易勸住小寧了，我終于回到了江西。走時同，我留了500塊錢給小寧零用。

五

回到江西后，小寧天天說好想我，想得好難受，想要一個人來江西找我。

小寧媽媽不放心，還是擔心我是騙子，就不準她來。小寧就發脾氣，亂罵他們，不吃藥，不吃飯，想以此來反抗。

小寧媽媽沒辦法，就在電話里對我說：“一定要有結婚證，兩個人才能在一起生活，你要有明確的態度！”

我怕小寧在湖北會受不了，就想讓她們先到了江西再說，于是我對小寧媽媽說：“你們來江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和小寧到民政局領結婚證，行不行？”小寧媽媽這才放心了。10月15日，小寧媽媽真的帶小寧來到了江西。

我租了一輛小汽車到南昌火車站接她們，她們凌晨兩點到的站。我在出站口看到小寧，她穿著我買的運動服，表情還輕快，笑著向我跑來，比第二次見到她更有活力些。我以為半個月她不開心，臉色會憔悴，還好，竟比在醫院朝氣多了。

第二天，我爸、我哥哥還有我堂妹一大早就搭車來我這里，看我網上找的女朋友是什么樣。他們熱情地做好了一桌酒菜招待小寧母女。他們還偷偷問我：“波波，你打算怎樣？和這個女孩結婚嗎？”我說：“你們覺得怎么樣？”他們都不表態，只說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打算。后來我才知道，他們都覺得這女孩不怎么樣。

第三天，小寧就吵著要去我們高安市登記結婚。我說這是人生最大的選擇，我再考慮兩個月好不好？小寧就很生氣，煩躁，用房縣話說：“不搞（好），不搞（好）！”我又說：“我再考慮兩天好不好？讓我冷靜一下面對這件事情。”“不搞，不搞！你騙我！你說過和我結婚的，你說話不算話，你騙人！”小寧一邊說，一邊揪我，用手掌拍打在我赤膊的身上。蠻痛的，有幾塊都揪青了。

如果我不去登記結婚，小寧媽媽會馬上帶小寧回湖北，不管我考慮多久，最終我還是會答應小寧的。因為我拒絕小寧，就消滅了小寧所有的希望，小寧將再一次遭受重大心靈打擊，而且是毀滅性的，小寧極可能走上絕路，輕生！

不管將來如何，娶小寧，這是我必須做的事！

所以我答應了小寧，去登記結婚。

就這樣，我稀里糊涂地做出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我把我的愛情之夢永遠埋在了心底。

我的青春，驕傲，就全部給了混沌不清的小寧。

還記得，我和小寧登記后的那一晚，傻傻的小寧嬌羞地問我：到底為什么娶她？

我輕聲說，傻小寧，還記得嗎？我曾發過一條短信給你，是你問我愛不愛你時，我回復的：愛你，我會用一輩子來做承諾。

聽了這話，小寧幸福地笑了。

是的，雖然我有無盡的遺憾，可是我親眼看到了絕望、悲苦、極有可能流落街頭的小寧重新快樂起來，重新享受做人的樂趣，我心里很安慰。我知道，在我們共同的努力下，小寧會越來越頭腦清楚，平靜，不發怒，甚至可以工作，過正常生活。

我想說，不管情況多糟，我們都能快樂。

責 編：熊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