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你，才心安

初三的課文里面有一篇課文叫《給女兒的信》，作者通過自己少年時代祖母所講述過的童話，回答豆蔻女兒的問題：什么是愛情。讓女兒理解到，愛情是人類永恒的美和力量，真正的愛情包含了美好的理想，共同的勞動，延續后代，忠貞不渝。這是課文的書面解釋，面對學生同樣的問題：什么是愛情？我想的更多的答案則是一對相互對看互相依存的老人。

老人是個退伍司機，和車打了一輩子交道，如今開的是那種后面拖著個幾噸重的油罐的大車，隱形的危險大得很。盡管與車相處的日子還算平安，但年紀逐漸上漲，人老眼花是避免不了的，還有點血管硬化，靠吃藥控制著，偶爾手腳會麻痹一下。家人勸他提前退休，他舍不得，舍不得他的車，舍不得他的退休待遇，還剩三年，再過三年就六十了，到時想開也沒得開了。

女人是個家庭主婦，在家里收拾一切，打點地里山上的農活，拉扯大兩個孩子，辛勞了大半輩子，五十多歲的身體帶著大大小小的毛病，如今兒女都成家立業，她應該松口氣享享清福了，可她說，她丟下老人那么久，是時候過二人世界了。

恰逢老人公司制度改革，每輛油罐車上都得添一位押運員，考試上崗。女人問了人，六十歲以下的都能上崗，過了筆試就可以。女人拿了書本回來，戴著一副模糊的老花眼鏡，在昏黃的燈光下睜著渾濁的眼睛仔細看著，虔誠得就像個好學的好孩子。兒女納悶，一把年紀何必找這個罪來受？老人對女人的行為則是淺笑，勸退的話不發一言。

女人拿到上崗證那天，高興得像兒時的孩子得了一根碩大的棒棒糖般，捧在胸口，生怕別人搶了去。

老人的車輪碾過的都不是平坦大道，而是十八彎的山路，還有些偏僻的地方遠在近兩百公里外，山多坡陡濃霧不散，車走在上面，小心翼翼也仍然是搖搖晃晃上下跳蕩像慢速的過山車。女人總是細聲叮嚀著，開慢點，看路。女人最怕老人打瞌睡，上了年紀的人，犯困是少不了的，她總備著大把大把的硬糖，給老人講講話，或是回憶一段過去共度的歲月，老人的記憶力讓女人滿意的話，就獎勵他一顆糖，往往，老人得到的獎勵很多，嘴里的還沒融化，又一顆遞了過來。老人笑得很甜，糖也很甜，瞌睡蟲也就找地方躲了。

女人的胃不好，因那段艱苦歲月穿過孔，走車的日子是三餐不定的日子，對于她而言，是累的是痛的，坐在拋來跌去的硬座上，胃像被一把錐子頂著，拋跌一次，就被刺一次，往往，女人的臉色都是青中帶白的。她說，都是為了你才活受罪。老人心疼地說，我舍得讓你在這里受罪是因為我知道你在家里等我更受罪。女人笑了，那些或黑夜或凌晨或白晝的等待，的確讓人備受煎熬和折騰，還是看著對方在自己的視線范圍，比較心安。

老人和女人在那個狹窄的車廂里過起了二人世界，對視著，心安著，平安地過了三年，直至老人退休。

這對老人就是我的雙親，他們給我上了一堂課，什么叫愛情，如今我拿他們的實例繼續教育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