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垌瑤語不外傳之由來

在粵西陽春的永寧鎮橫垌瑤族村，生活著一支勤勞勇敢的少數民族同胞——趙姓瑤族人。這便是我的族人。我們有著本族獨特的衣著、獨特的語言、獨特的民風民俗。可是，我們的語言——瑤語卻不輕易外傳。為啥不輕易外傳？這其中有一段“古”。

話說民國年間，我橫垌瑤族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憑著勤勞的雙手在山上種杉樹、種茶葉、種砂仁，在田里插秧、種菜、種果，在水里養魚、養鴨、養鵝，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因橫垌瑤族村是瑤族聚居地，住著三百多位趙姓瑤胞，算是那里的大姓，而隔著幾個山頭的鄰村船地（村名）只住著十多個謝姓漢人，看起來他們倒像“少數民族”了。正所謂“同飲一河水，親不親故鄉人”“瑤漢一家親”，瑤民、漢民彼此和睦共處，親如手足。在我橫垌瑤民的帶領和幫助下，船地謝姓漢人的日子也過得越來越滋潤了。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可能是天生妒意，也可能是老天想考驗一下我祖輩與周邊漢人到底有多團結，就在他們過著世外桃源般幸福生活的光景，盤踞在陽春縣深坑、百岔（地名）一帶的賊佬（筆者按：瑤民習慣稱呼山賊為賊佬）眼紅了。一天，他們趁著黑夜竄到人丁單薄的船地搶劫，把反抗的船地謝姓一家之長謝承球殺死，并把他的兒子們光全（小名角伙）、光耀（小名利伙）、光輝（小名木章）兄弟及家人捆綁住，硬生生搶走他們所有的耕牛、豬羊、糧食，繞過瑤寨從大風門（地名）經木龍壩（地名）遁回深坑賊窩。

賊佬逃遁不久，年幼的謝光全掙脫繩索，跌跌撞撞地翻過山頭，哭哭啼啼地跑到我橫垌瑤寨報訊求救。趙家顯昂公、顯莪公、顯溪公、文林公等義不容辭，當即攜土槍土炮翻山涉水，走長崗嶺抄近路追趕賊人。我的祖輩們經年過慣了刀耕火種的日子，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加上地形諳熟，要追上趕著牛羊、挑著糧食的賊佬何難？

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瑤民們走了20幾里山路，追到沙坪牛過河（地名），終于追上了賊佬。其時，賊佬正趕著牛羊在上游淌水過河，顯昂公等人在下游過河。聽到聲音，顯昂公等用瑤語連問三聲：“志燜？”“米報志燜？”“唔繞呀報就棒沖啦！”（瑤語音譯，意思是：是誰？你們是誰？不出聲我們就開槍啦！）對方不懂瑤語，不知如何作答。顯昂公等于是果斷開槍，砰砰砰，一連打死了幾個賊佬。其余賊佬雖聽不懂瑤語，但從先前的三句問話中就聽出追上他們的是橫垌趙姓瑤民。他們素知橫垌瑤民乃英勇善戰之輩，要不，當晚就直接去搶劫富得流油的瑤寨了。加上不知對方人多人少，賊佬們不得不扔下辛苦搶來的耕牛、豬羊、糧食，或倉皇逃竄，或躲在草叢中大氣不敢出。

按照當年慣例，顯昂公等人用砍柴刀砍下或用開山鋸鋸下打死的賊佬頭顱，漏夜趕回船地解救了謝姓一家，并將追回的財物分文不差地交回他們。據長輩們說，當時躲在草叢中的賊佬聽到“嚯嚯嚯”的砍頭聲，嚇得腿都軟了，有一個還嚇得尿濕了褲襠，從此不舉，再也做不了男人的勾當。

第二天天一亮，瑤民們就把血淋淋的賊佬頭盛在倒置的牛罩（筆者按：牛罩又叫牛笠，竹篾編織而成，稀疏通氣，像口罩一樣戴在牛嘴上，以防牛亂吃莊稼。）上，挑到永寧區公所領賞。顯昂公、顯莪公、顯溪公、文林公等不但領到了一大筆賞金，還享受到打虎英雄武松般的禮遇，群眾同仇敵愾，自發地簇擁著他們，為他們披紅掛綠、敲鑼打鼓，大肆巡游，大加宣傳。

從那以后，橫垌趙家強悍能戰之名聲大震，賊佬們聞風喪膽，再也不敢踏近橫垌半步，連永寧、甚至陽春境內都不敢輕易進犯。

由于當時天下并不太平，我族輩人從抓賊這件事中受到啟發，為求自保，便告誡子子孫孫不要隨意向外族人傳授瑤語，若與外界交往，則用漢語交流。所以我橫垌趙姓族人從生下來牙牙學語開始，就同時學講兩種語言，一種瑤語，一種漢語（客家話），兩種語言都講得一樣熟練，一樣地道。而瑤語是不輕易外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