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轤轆,峰回路轉中,有些人和事總讓你無法忘記。
記得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下午,我從大坪村采訪回家的時候,路過龍灘峽,看到公路邊圍著一群中學生,并且還伴隨有痛苦的呻吟聲,湊近一看,原來是我們家附近的陳奶奶。只見她半側著身體躺在路邊,鮮紅的血印在頭發凌亂的額前,伴著悲傷的低泣,我蹲在她的身邊,輕輕的扶著她,聽她哽咽著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就在中午,她又被兒媳打的鼻青臉腫,把她趕出了家門……
陳奶奶是我們一個村子的,聽鄉親們說,年輕的陳奶奶可是十里八村里響當當的人物,她的聰明、能干、賢慧、善良,常常樂于助人,這在我們村里是遠近皆知的,無論誰有困難她都會盡力幫助別人。曾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禮拜天也常去她家玩,跟她聊天兒,聽她講故事,她還多次給我糧食、炒好菜,就像我的奶奶一樣。
陳奶奶的丈夫死的早,但她也沒有再嫁人,不辭艱難困苦地拉扯著四兒一女,把兒女們培養得個個都成家立業了。可想而知,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拉扯著四個兒女,她一個婦女家,要付出多少代價呀!陳奶奶除了起早貪黑的下地干活,空閑的時候就到離村子幾十里路的鎮子上去撿破爛,從菜場拾一下菜葉,回家腌起來做咸菜。那時候,她把四個孩子看成了眼中所有的希望,再苦再累,總是從不埋怨。看著孩子們一天天長大,她蒼老的臉上逐漸露出了笑意。
回想起大兒子考上大學的時候,全村轟動了——誰也想不到,那個連新衣服都沒穿過的陳家的二娃,竟在第二年也考上大學,陳奶奶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是自豪,也有炫耀的味道;不是笑話我們窮嗎?我的娃爭氣!村子里的祝福羨慕和眼紅的目光一起掃過來的時候,陳奶奶的腰桿挺直了很多,她高興的提著小布包,和人喧寒著說進城區去大兒子家過幾天,惹來好多人的唏噓,都說陳奶奶終于熬出頭了,這下,該享福了。
而沒想到的是;她含辛茹哭培養的兒子兒媳,會如此的對待她。第二天,人們驚異陳奶奶竟回來了,在路上和人打招呼的時候,人們看到了她強壓的淚花。
說到這時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陳奶奶不敢想,她到大兒子家第一天,吃中午飯的時候,大兒媳把半碗飯菜丟在一邊,剛想說話的大兒子在媳婦的怒視下馬上低下頭的時候,陳奶奶明白了,這個兒子白養了,她和著眼淚咽下那半碗飯菜,便轉身離開了。
到小兒子家去吧,也許他要孝順些,那時她可是對小兒子百般呵護的呀,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卻親耳聽見小兒媳婦對兒子說的話:如果讓你媽來住,你就和你媽一起走人!
她真的是養大了一群狼!她也不想讓兒子太難做,只有選擇默默的離開,陳奶奶徹底的失望了。
兒孫滿堂多靠伴,古人說滿堂兒女不如半路夫妻,陳奶奶甚至后悔,如果當初聽別人和娘家的勸,重新找個人家呢,自己或許不會落到如此下場,而她那幾個兒子,可能就沒有今天這番模樣了,在兒子成家立業、女兒嫁人,都有權有勢了,她到老來干不了活兒還到處艱難討飯。她不敢再登兒女的門,無論到哪家都會遭到嚴厲訓斥。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她選擇了遠走高飛。可她一個70多歲高齡的老人,又能到哪去呢?看著這一幕,我心如刀絞般地疼痛,難受極了。只好掏出《安康日報》社郵來的20元稿費,她說什么也不要,我強行塞到她身上就急忙走開了。
打那以后,轉眼已六年過去了,我再沒有見過陳奶奶。不知她是否健在,現在安好嗎?但愿我們天下做兒女的,多想一想父母的難處,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