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中高層干部例會
輪到接待部主管S女士開始發言。她習慣性地
雙手搭在桌面,清清嗓,目光正視或者無視前方
然后鏗鏘的聲音從翕動的嘴唇豆子般蹦出
按照周例會的慣例,她避不開上周發生的“家丑”話題
她突然覺得委屈,哽咽了一下——
“那么多人在場!”偌大一個景區,那么多同事在場
那么多游客在場,同睡一宿舍的好姐妹倆竟眾目睽睽下
撕破了臉皮。表面上分析,又是老掉牙的配合、協調,甚至是維穩問題;當然,她也不愿深層次探討,從她逐步的字正腔圓來聽
事件更是關乎人性和良心。言畢,S女士環顧了大家一圈
目光又重新正視或者無視前方
“斗毆始終是性質嚴重的!”
現場陡地變得冷靜。從氣勢來看
S女士跟朝鮮女主播李春姬有得一比;但顯然不及
老總的會議總結那么威嚴。歷經3個多小時
包括中途兩次5分鐘的休息,終于有人結束了
正襟危坐,有人結束了冥思苦想,有人結束了
胡寫亂畫,有人結束了手機微博
老總第一個邁出會議室后,我們便聽到
一個爆炸的最新消息:朝鮮稱可用特別手段
4分鐘內摧毀韓國挑釁。
周二:關于辦公室白領X
中俄實彈軍演、朝鮮第3次核試驗
問題膠囊、吃空餉女縣長
遭性侵女童、謝亞龍當庭翻供……
當X習慣性在電腦前將鼠標輕點
一日大小事,國內外新聞
他總是如數家珍
論職場身份,X算是個悠閑的白領
動動筆桿,吹吹景區的旅游發展
拍拍馬屁,順順人際的藤蔓關系
如此千篇一律,活像一頭拉磨的毛驢
但現實的鞭策下
他又不得不給形式主義一個面子
周三:一家三口的遭遇
阿東至今未醒。我們在他床邊
一邊唏噓,一邊送去祈禱和祝福
阿東眼皮都不眨一下
要說起因,天災人禍兩樣俱全
那晚手氣不佳的阿東想喝酒解悶
電話通知老婆,被臭罵一頓
點了一桌的菜,吃不下一口
最后阿東騎著摩托車回來
又重新哄著,把睡熟的老婆和兒子載走
要說命運,似乎冥冥中已注定
“有錢輸,還不如讓我們母子吃得舒服”
于是連換兩家飯館,離公司更遠
離紅綠燈十字路口很近。深夜11點
吃好喝好的阿東一家三口坐著摩托車
停在路中央,被一輛大貨車撞倒
當時不知正亮紅燈還是綠燈
按責任劃分,肇事司機只承擔三成
昏迷過去的老婆并無大礙
七孔流血的8歲兒子最終轉危為安
倒是阿東,全身看不到一點傷痕
清醒地走進醫院,突然倒下后便至今未醒
“20萬保命,但最終是植物人”
醫生的發話讓阿東一家陷入冰窟
我們送去捐款,我們送去溫暖和祝福
阿東眼皮都不眨一下。
周四:接待老領導
老領導從北京下來
談談中菲對峙,談談國內局勢
淡定自若,語氣輕輕
老領導喜歡吃南方的燒鵝
肥肥的那種;喜歡吃椒鹽皮皮蝦
大大的那種
老領導喜歡健身
呼吸新鮮空氣,但腿腳不便
不喜歡爬山上坡
在雨后的天氣里
我攙扶老領導走在平坦的叢林小路
幾次差點滑倒,都幸虧化險為夷
周五:偶見瘋子老尹
從物理學的四維角度出發,老尹顯然是
一只跨越了時間的蟲子。但老尹看不清自己
若把時間劃分成段落,在每個時間段里
老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就像精神病患者提出的
絕對四維生物,它可以看到我們
我們卻看不到它的存在
老尹就是一只蠕動的蟲子,一年前
大腹便便,喜歡站在夏日的游泳池中
頭頂烈日仰視蒼穹,一動不動
有時,也驀地像風一樣奔跑,把我們
把現實,都遠遠甩在身后……
曾是某市最年輕旅游局長的老尹
曾拒絕過市委書記女兒追求的老尹
曾在仕途上一落千丈的老尹
曾做過我們景區某部門經理的老尹
終于被時光的碎片切斷,在一年前
某個時間段里,成了一個瘋子
順著如刀的歲月推進,在某個時間段
比如說一年后的今天,偶見瘋子老尹
我甚至想不起當初流逝的時光
黑瘦黑瘦的老尹,衣著襤褸的老尹
為了填填肚子,在我們下班的必經途中
伸出黑壓壓的食指和中指,索討人民幣二十元
他甚至刻意避開我疑惑的眼神,又兄弟般拍拍我肩膀
當我們艱難地認出老尹,我看到他像蟲子一樣
劇烈地蠕動了一下。他似乎在我們眼睛里
看到被切成了一截一截的自己,他似乎發現
流逝的不是時光,而是我們
周六:A和B的立體話題
生活多么煩躁,像麥克尤恩的《立體幾何》
深藍的床單,最后只剩梅茜遙遠的回音……
可是說起女人B,男人A仍無法逃避
內心的一場Party
女人B,年近五十離異
跟官場上的老公摸爬滾打數十年
卻混不過一個90后的小三。問題就出在
小三挺大的肚子,它裝著正處級老公
關于貪污關于腐敗關于作風等千篇一律
不可告人的秘密。哀莫大于心死
經老公的軟硬兼施,妥協的B終于選擇單身
(女兒比后媽還大,跟了有權有勢的老爸)
像蒲公英隨風四處自由地飄,在某種特定的狀態下
女人B遇到男人A。其實B雖老,但風韻猶存
至少在A的眼里,是一個有車有房的女人
又在一個特定的夜晚,A被帶進了B的房間
還有偌大的一張空床,等待他們纏綿
自然,話題該回到三十左右的男人A身上
記者的職業習慣,總讓他力圖抵達某種真相
譬如在女人B的眼里,A或許就是她老公亂扔的
一張名片,在寂寞的某個角落剛好被同樣
寂寞的B撿起……說到這,A內心的Party
忽然曲終人散。在隱私泛濫的年代
在百無聊賴的周末夜,對我推心置腹的好兄弟
在QQ里笑罵一句:操,終于也把自己“丑聞”了一把!
周日:失魂者的抒情
世界昏黑,日子蒼白
在黑白同居一室的窒息與虛無中
他和一只活躍的蟑螂對峙。他親眼目睹
自己的靈魂,正在足夠的時間里慢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