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梁祝》看中國小提琴文化的發展與演進

相較于一些傳統樂器，小提琴在中國藝壇或許只是一個后起之秀，但它對中國音樂藝術的推進作用以及后來居上的發展勢頭卻是有目共睹的。小提琴協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作為新中國成立后最享盛譽的管弦樂作品之一，常常被各級音樂教師引為教學范例。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這部作品融合了中西方音樂元素的精華，堪稱中西合璧的完美體現，稱之為“我們中國自己最成熟的交響音樂”并不為過。本文結合小提琴在我國的興起與“西琴東化”的特點，圍繞《梁祝》，探析中國小提琴文化的發展與演進。

小提琴在中國的興起與發展

小提琴并非發端于我國的本土樂器，而是屬于“舶來品”，它最早傳入我國是在清朝末期。清末民初，不少當時世界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紛紛來華演出，掀起了一股不小的小提琴熱潮，促使不少音樂愛好者都萌生了學習小提琴的念頭。隨后，小提琴教育在我國快速發展，陸續出現了許多小提琴專業教師、小提琴演奏家。

新中國成立后，小提琴在中國幾經沉浮，但總的趨勢還是發展與進步。到了１９８０年代初，我國自己培養出來的小提琴演奏家已能躋身國際舞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胡坤，他曾在芬蘭西貝柳斯國際小提琴比賽中取得驕人成績。

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之后，我國的小提琴教育得到了進一步發展和提高，諸多高等、中等藝術院校紛紛開設與小提琴有關的專業方向，并不斷加強小提琴教育的教材、師資建設，相關學者也以專著、論文等形式全面關注和探討小提琴藝術教育中出現的重大問題。比如，譚抒真教授撰寫的《小提琴教學的幾個問題》、韓里教授撰寫的《飛速前進中的不足——當前我國小提琴教學之我見》、丁芷若教授撰寫的《小提琴基本功強化訓練教材》等，分別從不同角度探討了小提琴教育中出現的問題，對提高小提琴教學大有幫助。

時至今日，我國的小提琴教育有了日新月異的發展，造就了一大批優秀人才，其中最突出的體現是，我國已具備獨立承辦國際性小提琴大賽的資格和能力。

小提琴的“西琴東化”

我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大多數民族都擁有特色鮮明、個性濃郁的民族音樂。同時，中國音樂文化又具有多樣性、兼容并包等特點，所以小提琴傳入我國后，不可避免地要和我國的本土音樂進行融合，并被改良，這個過程概括來說就是小提琴的“西琴東化”。

小提琴的“西琴東化”主要體現在音調和音腔方面：

一、音調方面。音樂的風格是民族風格的體現，我國民族音樂大多是“五聲旋法”，或者稱之為“五聲調式體系”，這和西方的“大小調體系”是相迥異的。

二、音腔方面。音腔是一種包含有某種音高、力度、音色變化成分的特定樣式的音。西方多數民族的語言字音變化不大，音樂中的音高也相對穩定。而我國的字調大多是由四聲的平仄來表達的，音樂的音腔也因此變化較大。對于這一點，音樂學家沈恰認為：“音腔的客觀存在及其體系性是漢民族傳統音樂音體系區別于歐洲諸民族傳統音樂音體系的最基本的特征。”

小提琴“西琴東化”的過程，從一定意義上說就是一部東西音樂文化交融、互動的歷史。

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的音樂文化特點

沒有對美的想象和追求，就談不到音樂，談不到藝術表現①，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就是作曲者對美的闡釋和延伸。對這部作品的探析，有助于我們了解小提琴對中國近現代音樂的影響和作用，更有助于我們全面把握中國小提琴文化的形成與演進。

１．《梁祝》的文化內涵。

路易斯·帕辛格認為：“如果一個人能理解并熱愛這部偉大作品的崇高音樂思想，能體會作品親切的抒情性和她的精神深度，能了解作品巨大的內涵和生活氣息并陶醉于其中，那么他用的是３指還是２指，上弓還是下弓，句法強調得怎樣等等都不重要了，內心會告訴你怎樣把她演奏得有生命力、有說服力的。”所以，筆者認為賞析《梁祝》這部作品，首先有必要了解與之相關的文化背景。

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愛情故事在我國流傳已久，被人們奉為經典愛情，具有濃郁的浪漫主義色彩。相傳，在我國東晉時期，祝家莊的祝員外有一女，喚作祝英臺，她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女扮男裝到杭州求學。在求學過程中，她與貧寒、善良的同窗梁山伯結下深厚友誼并暗生情愫。分別之時，祝英臺暗暗向梁山伯吐露心扉，但未被梁山伯所領悟。一年后，當梁山伯得知祝英臺是女兒身，便急急忙忙趕到祝家莊求親，然而此時，祝英臺卻早已被她的父親許配給豪門子弟。得此消息，梁山伯郁郁而終。祝英臺聽聞梁山伯的死訊，于梁山伯的墳前揮淚控訴對封建專制的不滿。在其肝腸寸斷的控訴聲中，梁山伯的墳墓突然裂開，祝英臺毫不猶豫地投身其中。隨后，兩人幻化成一對翩翩起舞的蝴蝶，相守相依，繼續著他們的愛情。這段凄美悱惻的愛情故事曾被多種藝術形式所運用，創作出了多種藝術形象。

２．《梁祝》的創作背景。

交響樂在西方已有數百年的發展歷史，而在我國只有不足百年的歷史。在中國，交響樂最早出現在上海，隨后在上海誕生了我國最早的交響樂團——上海交響樂團。１９５８年秋天，上海音樂學院提出了“解放思想，大膽創作，以優異的成績向國慶１０周年獻禮”的口號。在此時代背景下，上海音樂學院的青年學子何占豪、陳鋼毫不猶豫地響應號召，嘗試著把民間故事作為素材，從家喻戶曉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傳說故事中選擇了“草橋結拜”“英臺抗婚”“墳前化蝶”三個主要情節，結合越劇的特點，把越劇融入到交響樂中。最終，他們創作完成了小提琴協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

３．越劇音調的融入。

小提琴協奏曲《梁祝》最具特色的一點就是在民間傳說的基礎上，融入越劇音調進行藝術再創作。全曲中，西方交響樂特有的莊重格調有所減弱，清悠婉麗的江南風情有所凸顯，特別是在“愛情主題”中，越劇的身影隨處可見。該曲之所以能夠有如此大膽創新，和她的主要創作者何占豪的人生經歷、文化背景有很大關系：首先，何占豪的奶奶就是一位鐵桿越劇迷，因此何占豪很小的時候就受到越劇的熏陶。其次，在進入上海音樂學院學習之前，何占豪曾就職于浙江省越劇團樂隊，這種職業經歷讓他對越劇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也為以后《梁祝》的創作鋪平了道路。

４．民族性特點。

“愈是民族的，愈是世界的。”用這句話評價小提琴協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可以說非常貼切，因為這部作品在很多方面都彰顯著民族特色，比如，在音樂素材上，她以我國四大民間傳說中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為主線；在敘述方式上，她是一首單樂章、標有小標題的協奏曲，同時在展示情節和展現沖突的技巧上大量借鑒越劇的敘事手法；在演奏方法上，其民族特色主要體現在“音腔”上，該曲借鑒了越劇的音腔；在演奏技巧上，她融合了我國很多民族樂器的演奏技巧，如琵琶、古箏等。

５．《梁祝》的樂曲結構。

《梁祝》全曲主要由呈示部、展開部和再現部三部分組成。

呈示部先由長笛等樂器描繪出一幅春光明媚、鳥叫蟲鳴的江南風光。隨后，大小提琴起主導作用，大提琴猶如善良質樸的梁山伯，小提琴猶如熱情勇敢的祝英臺。大小提琴的交相呼應，宛如把我們帶進兩人相識、相知、相戀的各個場景之中。

展開部的開始是銅管演奏，來營造低沉、壓抑的環境。在這個環境中，以祝英臺父親為代表的封建禮教的捍衛者，試圖強硬拆散這對心心相印的戀人。而小提琴的出現，則表現出祝英臺面對強勢的那種無助和擔心，以及堅定的反抗精神。隨后的大、小提琴合奏，展現的是二人樓臺相會的情景。緩慢、低沉的節奏，仿佛這對戀人在彼此傾訴著相思之苦，并控訴著封建專制的壓迫。接下來的小提琴短板獨奏和樂隊的快板齊奏，為我們描繪出梁山伯死后，祝英臺的花轎路過梁山伯的墳墓時哭靈的緊張場面。最后的鑼鼓管弦齊奏，描述祝英臺投身梁山伯裂開的墳中，體現了祝英臺對愛情的向往和對封建專制的抗爭。

再現部主要是描繪二人化蝶后翩翩起舞的情景。此時的音樂突出表現出一種安詳的場景，長笛再次吹奏，小提琴又一次奏出了愛情的主題，表現出梁山伯和祝英臺生雖不能在一起，死后卻能相守相依、化蝶而飛的情形。

如今，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已誕生５０多個春秋。在這５０多年里，她創造了一個又一個樂壇神話，成為不同文化背景、價值觀念的人們了解中國音樂的“窗口”曲目，被譽為“整個東方音樂的驕傲。”相信隨著音樂無國界特色的進一步彰顯，這首“不朽的中國民族音樂經典”會被越來越多的人了解和喜愛，同時也會有更多的優秀作品來進一步豐富中國的小提琴文化。

注釋：

①楊寶智：《林耀基小提琴教學法精要》，人民音樂出版社２００４年版，第３０頁。

│作者單位：河南藝術職業學院音樂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