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神釣的魅力在于你能清楚地看到魚是怎樣上鉤的,明白它如何努力要掙脫鉤的牽掛——因為海水純凈、清澈。
今天跟隨阿山去釣馬鮫魚。船到近年新出現的兩個沙洲轉了一圈,才說:“今天就在這邊吧!”
他是在選釣場。他說過,馬鮫魚喜歡生活在沙洲的附近。
剛看到阿山取出的釣鉤,我心里不禁一凜——它像是船錨的縮小版,比拳頭小不了多少,伸出了6個鋒利的鉤尖。他又取出一塊魚皮,將它包裹在小鐵錨似的鉤子上,再用繩子拴得緊緊的。
“什么魚皮?”
“炮彈魚的,馬鮫魚的最愛?!?/p>
忙完了這些,他又拿出一條帶子,一頭拴到船舷上,圈住李老師的腰,另一頭兒也拴到船上。
“干嗎?”
“安全帶。別嫌煩,海釣……按你們的說法‘一切皆有可能’。小心無大錯。我再說一遍,魚上了鉤,不管出現哪樣的狀況,都要聽指揮,行嗎?要不行我們現在就回去?!?/p>
我只得聳聳肩,表現得特乖。船發動起來了,阿山讓船勻速前進。
漁船圍著沙洲轉。是的,漁船已航行了一個多小時,只見魚在船頭、船尾快樂地游動,突然感到船一頓。
三人回頭一看:魚咬鉤了!咬住了左舷的那只假魚鉤!
好家伙,靛青色,至少有七八十斤重。尖頭,兩腹雪白銀亮,閃著彩虹的光芒。圓滾滾魚雷般的身子,張著嚇人的大嘴,尾一擺,已像出膛的炮彈般沖來。
阿山加大了油門,飛馳中大喊:“坐穩,都別動!”
話未落音,那魚已沖到船后,阿山一打舵,向左猛拐,那魚圓錐樣的頭,幾乎是擦著船尾沖到了前面。那月牙形的尾巴卻“嗤啦”一聲,刮到了船,船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漁船差點傾翻,白嘩嘩的海水直往船里灌。
“金槍,藍金槍!”
正當阿山宣布是藍金槍時,怪事發生了。我們的船被拖著跑起來,釣竿彎得像弓,似乎還有吱吱聲,真擔心它隨時會折斷。藍金槍這么一拖,船兒立即橫了過來,慌得阿山火急轉舵。藍金槍魚兇猛,游速快,起動快,瞬間可達160千米/小時。漁船根本達不到這樣的時速。
藍金槍已沖到小船的前面。阿山謹慎地駕著小船,待到魚線又拉直了,感到船有了自主,他又轉舵。眨眼之間,金槍魚又已沖到船尾。我一下失去了平衡,慌亂中一把抓住了阿山的肩頭。船卻像發瘋似的搖晃了起來。
憑經驗,阿山碰到了對手,這倒不僅是因為它大,而在于它的特殊。平時,遇到大魚上鉤,它總是拼命掙扎脫鉤,你可以放線,盡管讓它消耗體力,待到它不動了,再收線讓它動作起來……可藍金槍的游速太快,爆發力特強,猛力一拉,魚線有繃斷的危險。但當你剛將線拉緊,它卻會順勢撞船。
阿山回頭看魚的動態,不斷改變著方向,一會兒加油,一會兒減速,船也就像任憑飛浪顛簸的樹葉,本來今天的風浪就不小。
藍金槍發威了,收緊側鰭,像出膛的炮彈般沖來,只見一條魚被它擊起,在空中翻了翻肚皮,就“叭噠”一聲,落到船上,驚得阿山一愣。就這一瞬間的誤差,它撞到了魚竿上,魚竿顫顫巍巍,幸好它有彈性,但這也嚇得阿山不輕。他對我說:“你來開船!”
“不行,我不會!”
我哪有膽量把三條人命都捏在手上。
“拿魚叉!”
一句話提醒了我,我解開安全帶的一端,拴到左手腕上,右手舉叉,盡量站穩。魚叉不長,只有七八十厘米。阿山改變策略了,有意讓藍金槍沖過來,它剛擦著船尾而去,我就探身給了它一叉,但我也隨之失去了平衡……
“松手,快松手!”
我這才開竅,將手松開,藍金槍帶著魚叉一閃而過。要不是安全帶,我肯定成了金槍魚的“乘客”。
幾個來回的搏斗,兩根魚叉都已戳在藍金槍的身上,身后是一條血帶……它終于失去了沖刺的勁頭,只能聽憑漁船的拉動。阿山終于收線了。他將船開到了沙洲的淺水處。
阿山下到海中,我正要下去時,阿山說:“別急。你先將那塊布遞給我?!?/p>
“干什么?”
“它的尾巴有兩塊骨頭鋒利無比,碰上了能拉開大口子,有人差點送了命,我要把它尾巴包好。”
當他拔出魚叉時,鮮血映紅了海水。它的肉也是紅色的,和三文魚一樣。看著藍金槍身上涌出的鮮血,我突然想起了海明威的名著《老人與?!防?,鯊魚追蹤鮮血的情景。
但我只是催著阿山將魚搬到船上去。正幫忙搬魚的李老師突然宣布:“喂,它的身子還熱哩!”
我嚇得連忙縮回了手,生怕它又活了過來,差點把抱著魚頭的阿山壓到海里。魚都是冷血動物??!
“嚇我一跳,沒事。大叔可以再摸摸,只有金槍魚的血是熱的。熱血沸騰的魚也讓你們碰上了?!?/p>
我催他趕快開船,離開這充滿血腥的是非之地。
我問阿山:“你釣過金槍魚?”他說:“釣到過,但從未釣到這樣大的,更沒釣到藍金槍。在西沙這魚不多?!?/p>
他說金槍魚是大海中的游泳冠軍,是唯一需要不停游動的家伙。它的肺(已萎縮)不好,你看到它總是大張著嘴了吧?那是為了得到氧氣,它只有大量吞進海水,才能得到維持生存的氧氣。若是停下來一會兒不游動,就可能因缺氧憋死。
不停的大運動量,使他需要不斷補充能量,所以它特別兇猛,是海中最機靈、勇敢的獵手!
北方有片雨云正在追來,風大了,漁船在浪尖上跳躍著,海上的風景就像我們心靈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