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要和清華坐(連載)

戴老師的腰實在是太壯觀了。說得不客氣一點，她根本就沒有腰嘛。人家女老師腰是往里收往里凹的，她腰里的肉反而往外冒往外凸，一個勁兒凸，肆無忌憚地凸。

“我媽管那東西叫游泳圈。”公蘇魯說著，捂住嘴巴偷笑。

劉蓮沒聽明白：“什么呀？”

“咦，怎么講話聲那么大呢？”戴老師一邊板書一邊問。

“報告老師：沒人講話，我們朗讀《少年王冕》呢！”公蘇魯說。

戴老師偏過臉看看公蘇魯，又看看大家，說：“我后背長眼睛的，不要趁我寫字就在下面開座談會，都好好默讀課文。五年級了，按照新課程標準規定，升入五年級以后，讀課文盡量采用默讀的方式，不要發出聲音。”

公蘇魯繼續笑，肩膀顫抖得厲害。

劉蓮在草稿紙上寫下：“笑什么？”

公蘇魯忍住笑，抓起筆在“笑什么”三個字的下面寫上“沒什么”。

劉蓮很失望。

這時戴老師已經完成了她的板書，她寫的是：認真默讀課文，說說王冕是怎樣一個人。

公蘇魯埋頭讀課文。

“同學們讀完課文了吧？誰來交流一下這個問題？”戴老師扶了扶眼鏡架。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

“王冕是元末明初人。”

“王冕是個會放牛的人。”

“王冕一生愛好梅花，種梅、詠梅、畫梅。”徐清華說，“他寫的最著名的詩是《墨梅》。”

“他年輕的時候想做公務員，考來考去沒考上，就把自己藏到山里，沒錢的時候賣個畫。”曹北大說。

“他才不想做官呢，”徐清華說，“朱元璋逼他做官，他都不肯，還跑到寺里去。其實他只想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戴老師笑道：“這些都是背景資料。大家能不能說說從課文中可以看出他是怎樣的人？”

劉蓮說：“我讀了課文，感覺王冕是個熱愛學習的人。他在家里經濟十分困難的情況下，想辦法買舊書，利用放牛的時間讀書、畫畫，這種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這簡直就是標準答案。

戴老師朝劉蓮點點頭：“你真是個會讀書的孩子！”

曹北大站起來說：“我覺得王冕是個懂事的孩子。母親供不起他讀書，他裝得一點都不難過，還很開心地答應去給人家放牛。其實他是多么想讀書啊。”

“嗯，你的悟性真好！”戴老師表揚曹北大。

同學們爭先恐后回答問題，戴老師大方地表揚每一個發言者。

公蘇魯站起來把手舉到戴老師鼻尖上：“叫我，叫我。”

戴老師不忍心打消他的積極性，便請他回答。

公蘇魯笑瞇瞇地說：“我讀了課文體會到，王冕是一個會當家的孩子，他不僅給人家放牛，掙錢貼補家用，還把從主人家帶回的肉給母親吃。可能母親做針線活掙的錢都沒他放牛掙的錢多。所以我說他是個會當家的孩子。”

“啪啪啪……”戴老師帶領大伙兒把掌聲送給公蘇魯。

公蘇魯笑得跟傻子似的。

“自古英才出寒門。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戴老師有感而發。

說到這兒，戴老師停頓了片刻。

同學們注視著她，不少人的手都舉酸了。

“我想起了一段京劇。”戴老師示意大家把手放下，意思是“王冕是怎樣一個人”這個問題不需要大家繼續回答了。

同學們無可奈何地把手放下。

“京劇《紅燈記》選段《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你們聽過嗎？”戴老師問。

大伙兒搖頭。

“我聽過，”劉蓮在下面說，“電視里放過的……什么籃什么花的……”

“那你會唱嗎？”戴老師欠著身子激動地問。

劉蓮搖頭。

“京劇是我國的國粹。”戴老師說，“你們應該了解它。”

同學們交頭接耳，互相向對方了解京劇。

“這樣吧，我給大家唱一段京劇。”戴老師看起來很興奮，“嘿嘿，你們可要聽好了！”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別提有多高興了——誰家的語文老師會唱京劇呢！誰家的語文課有京劇聽呢！

戴老師清了清喉嚨，從講臺前走下來，站到中間的過道里，收腹挺胸，腳下擺好丁字步，右手緩緩提到胸前，興致勃勃地唱起來：“提籃小賣拾煤渣，擔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栽什么樹苗結什么果，撒什么種子開什么花。”

大家呆成了鵝，都忘了鼓掌。

“好！”不知誰尖叫一聲，大伙兒才回過神來拍手。

戴老師在密密麻麻的掌聲中笑得十分燦爛，下巴都變多了一層。

“其實我不止會唱這一段，我還會唱《做人要做這樣的人》。”戴老師說。

她唱得意猶未盡，同學們聽得也意猶未盡。

“……鐵梅呀，年齡十七不算小，為什么，不能幫助爹爹操點心。好比說，爹爹挑擔有千斤重，鐵梅你，應該挑上八百斤！”

“哇！”是公蘇魯在叫。

戴老師剛唱完，公蘇魯站起來：“挑八百斤啊？真的假的？”

本來戴老師等著收獲大家的掌聲，被他這么一攪和，同學們光顧著笑了，哪兒還想到鼓掌。

“公蘇魯！”戴老師拉下臉，“你有沒有聽清楚唱詞啊？”

“聽清楚了，”公蘇魯一本正經地說，“總共才一千斤，她爹讓她挑八百斤，他爹自己挑兩百斤。那不是坑害自己女兒嗎？有這樣的爹嗎？你們說有嗎？”

“哈哈哈……”全班哄笑。

“我跟你沒法對話。”戴老師忍不住笑，“算了算了，我們繼續上課。”

“老師，”曹北大站起來說，“沒想到你京劇唱得這么好。你還會唱別的什么劇嗎？比如滬劇、越劇，還有錫劇。”

這樣一來就繼續跑題，好像不需要上課了。

“滬劇我會。”戴老師很得意，“上海話嘛。我給你們來段《金絲鳥》，你們聽著——”

“等一下。”公蘇魯冒出來問，“老師你會不會唱韓劇？”

“什么劇？”

“韓劇。”

“什么叫韓劇？哪兒的？”

“韓國的電視連續劇。我媽愛看的。”

他們的對話笑倒一大片同學。

戴老師愣了幾秒鐘明白過來，小眼睛瞪得溜圓：“公蘇魯，你總是這樣，發言不經過大腦思考。”

公蘇魯摸摸腦袋伸伸舌頭。

“下課后跟我去辦公室，看來我得跟你媽媽一樣罰你寫作文。”

戴老師說著玩的，她從來不罰同學。

“你最好罰我游泳。”公蘇魯坐下后小聲嘀咕，“你把腰上的游泳圈借一個給我，我都不必買了，你也可以減負。”

劉蓮聽了狂笑不止，毫無女生的風度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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