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家船”:百年裱褙店孤獨遠航

裱褙是中國字畫的一種特有的裝飾技法，從有中國字畫開始就有了裱褙。在福州三坊七巷這條歷史古街，有一家招牌為“米家船”的百年裱褙店。這家老字號開業于1865年（清朝同治年間），創始人為林金師。清朝的福州舉人、書法家何梅生（又名何振岱）送字來裱，見當時未起店名，興之所致，揮筆題匾“米家船”。 傳說，北宋大書畫家米芾喜歡沿著長江中下游飄游寫生，由于江南氣候潮濕，每到一個碼頭，米芾都把自己的書畫作品掛在船頭，一邊晾曬，一邊展示。“米家船”就取自“米家書畫滿河灘”，意味深長。“米家船”的招牌一掛出，立刻轟動三坊七巷，引來不少文人雅士。

“米家船”以優質的選材和精湛的技藝聞名。第三代傳承人林文光自豪地說，“米家船”不但宣紙、面料、軸條是專門訂做的，連漿糊都大有文章。“煮漿糊要掌握火候，煮好后還要用水泡半個月到一個月，這樣能消火，保證裱出來的字畫平整不變形。然后再加進祖傳的藥方，蟲子怕藥，可以防蛀。”

“三分畫、七分裱”，說的就是一副好畫，除了畫本身要好之外，有沒有進行過精致的裝裱，這更為重要。“裱一張字畫最短要一個星期，一家三人一個月最多也只能裱百來張。”林文光說，“手工活做起來慢，但不能因為這個就偷工減料。加上搨、裁方正、配色、加邊、復裱、定型等十二道工序，一道都不能少，要道道把關。就算是少接幾張字畫，也要保證質量，這樣才能保住‘米家船’的牌子。”

工業文明帶來機器裝褙的盛行，快餐文化沖擊著傳統的裱褙業。“米家船”生意雖受影響，但不為所動。堅持誠信待客，替顧客著想，或錦上添花，或雪中送炭，盡心盡責，從不因為追求利潤而放棄手藝人固有的精神和準則。盡管有人非議，“米家船”仍頑固地堅持著自己手工的品質，保持自己的工藝特征和基本元素，最終贏來了越來越多的回頭客。

近年來，隨著“米家船”裱褙店知名度的提升，一些海內外學者、文藝界名人慕名而來。百年老鋪“米家船”成了海峽西岸一個叫得響的牌匾，新加坡、臺灣等地的華僑也常帶著一些舊畫，特地趕到三坊七巷找林文光裱畫。

“米家船”浮浮沉沉地走過148年，經歷了由興到衰，再由衰到興的曲折之路，見證了時代的興衰，感受著行業的冷暖。在這個漫長的歲月里，昔時南后街的松林齋、聲文堂等裱褙店都不見了蹤影，只有“米家船”堅守“人在店在”的承諾和手藝人的良心，安守平靜和寂寞，踐行著“誠信待客，與世無爭”的祖訓苦苦守望，這艘形孤影單的小船在歷史的長河中踽踽獨行。

林文光多次提到，中國傳統的文化不能流失，一定要重視，要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因為傳統的東西來之不易。他曾經想把這門手藝發揚光大，長時間物色了幾個徒弟，后來他失望了。他發現“藝”能學，“神”難傳。年輕人急功近利、一夜暴富的思想背離了文化良知，道德滑坡的結果只能是失去了客戶，最難傳承的還是精神層面的東西。

讓林文光感到非常欣慰的是，他的兒子林宇已經可以勝任裱褙的全部工作，而且愛上了這一行，“米家船”后繼有人。在這個奉行速食主義與新鮮感的社會里，在這種傳統技藝瀕臨滅絕、工業化產品大行其道的今天，林家幾代人的不懈傳承，守護著傳統裱褙技藝這一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而且也向我們展示了另一種價值的存在和證明。作為第四代傳承人，林宇理解“米家船”這個牌子在他肩上的份量，他說，不能用經濟價值衡量文化的價值，他也不追求大富大貴，只有用心和甘于平靜才能守著這份家業。沒有沉淀，就談不上發展。

如今的“米家船”古物已經不多，長3米、寬1．5米的楠木桌和一架楠木長梯都是開店初就有的，但值得傳承的東西卻很多。“米家船”這個百年招牌歷經風雨，有著厚重的積淀，附托著民族文化的根和民族精神的基因，更加魅力無窮，這份非物質文化遺產永遠值得我們記憶和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