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無光的地下生活七年的蟬,
只有七日鳴叫于枝頭的宿命,
那么,當一只小蟬獨活到第八日,
它感覺到的將是孤單還是喜悅?
這算是上帝的懲罰還是恩賜呢?
影片《第八日的蟬》,從女性視角探索了有關自我救贖與自我超越的話題,或許是因為女性在傳統社會中一直是男權社會的受戕害者,影片對男性作用的表現采用了十分極端的例子,而這樣的例子在現實中也并不罕見。
影片中沒有一段完整的兩性關系,妻子因丈夫出軌而痛苦不堪,作為婚外戀者的希和子也因為情夫的謊言而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男人在這里更多地扮演了女性悲劇的始作俑者,就像午夜情感交流節目的老套話題或者是主婦們聚在一起大吐的苦水。
婦女運動誕生之初,兩性關系就被放在極端對立的位置作為理論的突破口,女權主義者明確地指出女性的悲劇是因為父權社會的壓制,換句話說女人的困境來源于男人,反對男權的主體地位也成為其運動的主要目標。作為解決女性困境的途徑,早期的女性主義者提出由女性取代男性,創造一個沒有男性的世界。《第八日的蟬》中的天使之家就是一個沒有男人的世界,男人被視為不潔凈的存在。女人依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遠離家暴和“丑陋”的男權社會。
這樣的世界真的能夠永遠存在嗎?答案是否定的,最終“天使之家”解散,女人回到了充滿男權主義的現實世界。更嚴重的是,在“天使之家”長大的女孩失去了和男人交往的能力,一輩子面臨生理上好奇、心理上恐懼的煎熬。
將男人作為救世主——將男人視作萬惡之源——不得不回歸充滿男權的世界,柔弱的女性在這樣的道路上艱難前行,身形低微,姿態倔強。
女主角希和子是傳統意義上的壞女人——第三者、嬰兒拐帶者,被她當作女兒一般疼愛的薰稱她為“世上第一惡女人”,法庭上,一聲聲“去死”的喊叫是對她惡行的正義吶喊。但是,在正義的社會倫理背后,卻有著非理性的女性情感來路。
希和子在失去腹中的胎兒后,第一次看到剛出生的薰時,身體里的母性爆發——這正是源于被情人拋棄后的另一種情感出路的尋找,如同新生兒尋覓乳頭一般盲目又準確。在人倫關系中,唯有母子關系是最牢固而不易背叛的,希和子帶著“早晚會得到報應”和“會得到原諒”的矛盾心理,與薰開始了一段四年的母女生活。
當這段虛假的母女關系被戳破,薰失去了自我存在的價值根源。生父母家庭破敗的親情關系與不見容于世的養母,哪一方都無法給她以正當的自我認同。她選擇在成年后與已婚男人戀愛并未婚先孕,這種笨拙的報復行為其實是她不放棄探索自我存在感的方式之一,只是用錯了方式。
時光流逝。當薰再次踏上小豆島——曾經與希和子共同生活的地方,故去的歲月被重新溫習。在對過去的找尋中,薰慢慢體會到了養母對自己深刻的用心,這種愛超越世俗綱常之上。這時候,她一直痛恨的污點消失了,只有小豆島的風光與兒時的相伴依舊,領悟了“第八日的蟬”的故事——看到七日蟬永遠見不到的風光,感受到七日蟬無從感受的情感——有時真與善、愛與救贖,往往藏身于丑陋而固執的世俗評價背后,你若沒有向前再走一步的勇氣,就只能絕望地被束縛于那些丑陋之中。
這是一段漫長曲折的旅程,從原點出發,又回到原點。但少女已長成人妻。
生命之旅,注定孤單,越是向上攀爬,就越多不安,能與你同伍的人就越少,不愿意給你祝福與肯定的人比較多。沖破世俗的牢籠,尋求個人的生命意義,不肯死在最悲傷的夜晚,那么,新的一天將嶄新而美好,它是完滿,亦是重生。
影片終結處,沒有薰與希和子的團圓、和解。我想那是不必的了,因為她們已經分別達到了自己人生的“第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