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特工的花樣年華

在中國共產黨的情報戰(zhàn)線上，有一位傳奇的女戰(zhàn)士——張露萍。她在國民黨特務頭子戴笠的眼皮底下，竟然領導著一個秘密的支部。這個插在敵人心臟的“尖刀”，成功獲得了國民黨內部許多至關重要的軍事、政治情報，讓戴笠暴跳如雷、長吁短嘆。更讓人驚奇的是，這個紅色女特工犧牲時的身份竟然是“軍統(tǒng)特嫌”，直到她犧牲三十多年后的1983年，才恢復了應有的“烈士”身份。張露萍短暫的24年人生，猶如一個謎題，讓我們對她充滿了好奇和疑惑，這個17歲入黨、18歲就成為黨支部書記、24歲壯烈犧牲的紅色女特工，是如何在龍?zhí)痘⒀ㄖ校瓿审@心動魄的情報工作的呢？ （圖1）

張露萍本名余碩卿，1921年出生在四川重慶縣一個川軍師長的家庭。1937年中學畢業(yè)后，出于對革命的向往，同時逃離父母包辦婚姻，她沖破重重阻力，來到革命圣地延安，開始了一段全新的生活。在延安，她改名為黎琳。沸騰的革命生活讓張露萍興奮不已，而在這里，張露萍也收獲了甜蜜的愛情，她與延安馬列學院的李清結成了革命伴侶。1938年10月，17歲的張露萍正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圖2）

不久，黨組織決定派遣張露萍回四川，讓她利用自己的家庭關系，開展對川軍的上層統(tǒng)戰(zhàn)工作。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從她向中共中央南方局領導周恩來、葉劍英報到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發(fā)生了不可逆轉的重大改變。從此，她踏上了一條危險而神秘的人生軌跡。

1939年冬～1940年春，山城重慶，人們經?？梢钥匆娨晃活^戴法蘭絨帽，身穿咖啡色薄呢連衣裙，腳蹬高跟鞋的時尚、漂亮的女孩，手挽著一位國民黨青年軍官，在街頭漫步。有好幾次，從延安到重慶來辦事的人，看見這對青年男女大吃一驚，這不是延安抗大的黎琳嗎？她怎么和國民黨軍官混在一起？是不是叛變了？甚至有一次，有人上前直呼其名，可是這位漂亮、年輕的女孩卻回過頭來，冷冷地說，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其實，他們都沒有認錯，她正是從延安派回四川執(zhí)行秘密任務的黎琳，身邊的軍官就是軍統(tǒng)電臺特支核心成員張蔚林，而此時的黎琳是張蔚林從上海來的“妹妹”，名叫張露萍。

張露萍這次去四川的秘密任務是什么呢？和她手挽手的國民黨青年軍官，又是怎樣成為中共軍統(tǒng)電臺特支核心成員的呢？

抗戰(zhàn)爆發(fā)以后，國民政府西遷到重慶。根據國共兩黨的口頭協(xié)議，八路軍在重慶設立了辦事處，而中共中央南方局則隱藏在八路軍辦事處里邊。當時的中共代表周恩來同志出任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的中將副主任，他在重慶城內租下曾家?guī)r50號作為辦公地，也就是一般人所知道的“周公館”。南方局的軍事組也在這個地方辦公，主要負責人是葉劍英、曾希圣和雷英夫。為了有效地推進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制止國民黨右派發(fā)動反共事件，南方局需要掌握大量情報資料，以便在斗爭當中掌握主動。（圖3）

南方局的軍事組成員雷英夫，在建國后一份材料中這樣記載：1938年8月的一天，一位國民黨軍官自稱叫張蔚林，徑直到“周公館”，點名要找周恩來和葉劍英。他自稱曾經參加過地下黨組織，后來失去了黨的關系，參加了軍統(tǒng)局的電訊訓練班，后被分到重慶軍統(tǒng)電訊總臺當報務員。

他說，看了一些《新華日報》和一些進步的書刊資料，對國民黨消極抗戰(zhàn)非常不滿，對國民黨的軍統(tǒng)搞的特務活動也非常地憤慨。他認為自己在軍統(tǒng)電臺內不可能有發(fā)展，在那個地方工作也沒有什么意義。張蔚林向南方局軍事組同志提出兩個要求：

第一，請恢復我的黨的組織關系；第二，派遣我到八路軍前線或者到延安。

軍統(tǒng)電訊總臺的報務員要去延安，參加八路軍，曾希圣和雷英夫大吃一驚，這會不會又是國民黨特務搞的什么計謀？他們不敢輕易表態(tài)。最后，雷英夫把張蔚林勸了回去。

但是沒過幾天，張蔚林又來到南方局軍事組，而且還帶了一個叫馮傳慶的報務員，他們說出了國民黨軍統(tǒng)電臺的編制、人員，很多南方局所不知道的情況。這以后，他們又陸續(xù)為南方局軍事組送來了大量關于軍統(tǒng)在全國無線電臺站的各種情報資料。馮傳慶和張蔚林兩個人經過嚴格的考驗，最后獲得了南方局軍事組的信任，由葉劍英和曾希圣介紹，張蔚林、馮傳慶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組織。

張露萍回四川，按照延安黨組織的指示，首先要到重慶南方局軍事組接上組織關系。此時，南方局的軍事組正在物色代替張蔚林、馮傳慶二人傳送情報的人選。雖然張蔚林、馮傳慶為南方局軍事組送情報，也有中轉站，但是第一手的情報資料必然是由張蔚林、馮傳慶送出來，這樣就存在著很大的風險。一旦他們兩個身份暴露，這條情報線就會中斷。所以，南方局軍事組一直在物色一個在重慶沒什么關系，辦事又機敏，能落落大方地出現(xiàn)在國統(tǒng)區(qū)的人。

年輕漂亮的黎琳在南方局軍事組一出現(xiàn)，周恩來和葉劍英就上下打量，觀察她，圍著她轉了好幾圈，連連說，非常好，非常好，黎琳被搞得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二天開始，按照南方局的要求，在曾希圣的具體安排下，軍事組的同志帶著黎琳走街串巷，逛商場，吃東西，購買高檔服裝及各種化妝品，幾乎轉遍了重慶的大街小巷。軍事組的同志要求黎琳必須記住每條街的地名，每個交叉路口有些什么標志和重慶的風土人情。每天晚上回到軍事組，同志們都會問她，今天去了什么地方？走過哪些路？有些什么標志？有時，葉劍英和周恩來還要問她，今天去的地方有些什么具體標志？哪條小街、哪條小巷出來以后連接什么地方？黎琳都一一準確無誤地回答。

幾天下來，除了逛商場、買東西、吃東西、熟悉環(huán)境，沒有其他事可做。黎琳數次向南方局領導提出，趕快給她轉關系，她要去成都開展工作。但是軍事組的領導從來不正面回答她，仍然問她一些街頭的標志物，哪條路怎么走等她早已熟悉的問題。敏銳的黎琳意識到，南方局讓自己這樣天天逛街，肯定有什么重要任務要交給自己。那個年代，吃喝玩樂也許意味著將開始執(zhí)行一項特殊任務。

條件成熟了，也通過了考察，軍事組的同志正式告知黎琳，從現(xiàn)在開始，你的名字改叫張露萍，身份是張蔚林從上海來的妹妹。

年輕的共產黨員張露萍，不僅改了姓名，而且也改變了任務，從此也改變了自己的生命走向。張露萍非常清楚，在重慶搞情報工作，遠比去成都開展統(tǒng)戰(zhàn)工作充滿了更多的危險性。但是這是一個共產黨員的信仰，信仰不是口頭上的豪言壯語，而是一種拋頭顱、撒熱血的具體行動，是對黨組織的絕對忠誠。

當時，南方局給張露萍的具體任務有三項：

第一，領導張蔚林、馮傳慶，建立軍統(tǒng)電臺特別支部委員會，由張露萍擔任書記；第二，轉送情報，將馮傳慶、張蔚林提供的情報通過中轉站秘密送到“周公館”；第三，如果有可能，在軍統(tǒng)電臺里邊再秘密發(fā)展黨員。

南方局的領導對張露萍反復強調、叮囑，電臺特支一定要保持單線聯(lián)系，絕對不能與任何人或其他任何組織發(fā)生關系，包括不能與自己以前熟悉的人再往來，特別是在任何情況下，絕對不能暴露特別支部與南方局軍事組的關系。

就這樣，這位年輕的女孩以張蔚林妹妹的身份出現(xiàn)在軍統(tǒng)電臺的宿舍，后來她又借口張蔚林的身體不好，為了照顧哥哥，在外邊租了間房子。為了安全起見，張露萍還在重慶兩路口一帶又建立了一個秘密的情報中轉站。同時，為了使自己的身份公開化、合法化，國民黨軍委會包括軍統(tǒng)區(qū)本部所組織的一些酒會、舞會，張露萍總是積極參加。在社交場合，張蔚林總是向大家介紹這位從上海來的妹妹，而張露萍也落落大方地當著眾人，親切地喊張蔚林“哥哥”。這就是延安來的人，看見這對青年男女在街上漫步時，張露萍都不承認的真實背景。

這種真實的背景，只有南方局的個別領導掌握，以致延安還曾出現(xiàn)過黎琳回四川后叛變了，和國民黨軍官混在一起的種種說法。這也給不知實情的丈夫李清帶來過巨大的傷害和痛苦。李清在延安數次向黨組織追問，我妻子回四川以后究竟怎么樣？是不是叛變了？但是組織上每次都跟他說，她在四川非常好。

如果說17歲的張露萍從家鄉(xiāng)奔往延安，在革命的熔爐里得到迅速成長，那么在重慶國統(tǒng)區(qū)從事黨的秘密工作，猶如在煉獄中得到迅速升華。張露萍必須承受，不光自己不能明說，甚至對領導和同事也不能明說的委屈和誤解，她將經受著信仰、意志、黨性、紀律的綜合考驗。

在張露萍的領導下，軍統(tǒng)電臺特別支部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直插敵人心臟。中共中央南方局軍事組先后獲得了軍統(tǒng)電訊總臺的人事圖表以及軍統(tǒng)特務頭子戴笠部署在全國的無線電網絡的波長、信號及密碼，截獲了大量珍貴的絕密情報，對于打退國民黨第一次反共高潮，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

軍統(tǒng)電臺的工作一直比較順利。張露萍向軍事組的領導提出請求，希望回成都家里去看一看，順便摸一下川軍的動態(tài)，組織批準了她的請求。但是張露萍沒有想到，她這次去成都以后，一個意外事件卻導致軍統(tǒng)電臺徹底暴露。

1940年春節(jié)期間，張蔚林在上班的時候，不小心把一個真空電子管燒壞。按照軍統(tǒng)局的規(guī)定，燒壞電子管要挨處分，或者禁閉，嚴重的要立案調查。情急之中，張蔚林慌了手腳，萬一自己被關禁閉，沒法跟外邊聯(lián)系該怎么辦？他想了半天，在沒有交接班的情況下，離開了工作崗位，跑到“周公館”向南方局軍事組匯報自己損害設備，有可能被關禁閉的情況。

葉劍英和曾希圣聽了張蔚林的匯報后，認為他太冒失了，燒壞電子管即使關禁閉，也是正常情況。他們要求張蔚林迅速回到工作崗位，以免節(jié)外生枝。

但是張蔚林卻再一次違反紀律，他沒有回到軍統(tǒng)電臺的值班室，而是到了自己的老師、軍統(tǒng)電訊專家、少將處長董益三的家里去求救。這一連串的違紀行為讓軍統(tǒng)電臺支部就此敗露。

就在張蔚林去南方局軍事組匯報情況的時候，軍統(tǒng)行動處處長葉翔之帶領人員前來查崗。他們到了電臺值班室，發(fā)現(xiàn)人不在，機器又處于非工作狀態(tài)，葉翔之很吃驚，馬上命人去找張蔚林，但沒找到。后來在他的宿舍里，卻發(fā)現(xiàn)了一些電器原件，在他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軍統(tǒng)電臺的人員花名冊，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些看不明白的密語信。

葉翔之覺得情況不對，這都不是一個報務員所應該掌握的，他怎么會有這些東西？憑著直覺，葉翔之判斷，張蔚林一定有問題。于是，葉翔之立即給戴笠打電話，戴笠要求，立即逮捕張蔚林。

就這樣，張蔚林在董益三家中遭到逮捕。張蔚林被捕后，葉翔之通過分析誰經常跟張蔚林在一起，然后又通過在他宿舍里搜出的密碼信字跡，一個一個地排查辨認，最后將楊洸、趙力耕、陳國柱、王席珍、安文元等人逮捕。這樣，軍統(tǒng)電臺特支被徹底破壞。

“軍統(tǒng)電臺特支案”使國民黨朝野震驚，在一向被他們認為是銅墻鐵壁、牢不可破的軍統(tǒng)局內部，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連軍統(tǒng)頭子戴笠也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己與共產黨的斗爭中最慘重的一次損失，他下令嚴加審查，發(fā)誓要抓住軍統(tǒng)電臺特支的負責人。

張蔚林在酷刑面前咬緊牙關，絕不透露任何細節(jié)，尤其是他和張露萍的關系。張露萍雖然是軍統(tǒng)電臺特支的領導人，但是她并沒有在軍統(tǒng)工作，而且現(xiàn)在又不在重慶。

究竟是誰將這層關系出賣的呢？安文元，案發(fā)前一個月才發(fā)展的新黨員，在酷刑面前，安文元忍受不住，說出了直接領導是張蔚林的妹妹張露萍。而且還向軍統(tǒng)說出了張露萍現(xiàn)在不在重慶，而在成都這個秘密。

特務頭子戴笠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年僅19歲的黃毛丫頭，居然是電臺特別支部領導，她干的好幾樁讓自己這個老牌特務都無法交代的驚天大案，是自己特務生涯中的奇恥大辱。

而此時，遠在成都的張露萍對重慶所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但是危險卻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不過令人慶幸的是，由張露萍單線負責的幾個情報中轉站卻沒有暴露，否則，特務會順藤摸瓜，找到電臺特支和南方局的關系，后果將難以想像。

張蔚林雖然遭到敵人的酷刑，但是他沒有說出任何情況。在看守所里，看守毛烈平常和張蔚林的關系特別好，他知道張蔚林又是軍統(tǒng)紅人董益三的得意門生，所以非常關照他，張蔚林向毛烈請求，給我送一封信出去，而且拿出了幾塊大洋，送給毛烈作為酬勞費。

不知實情的毛烈居然同意了，因為軍統(tǒng)這件案子實在太大，由軍統(tǒng)的特務頭子直接過問，看守毛烈不知道張蔚林是為什么被抓進來。于是，這封信順利地送到了中轉站，最后送到了南方局軍事組。戴笠后來知道情況后大發(fā)雷霆，當即下令將毛烈處決。

張露萍最后又是怎樣被捕的呢？

特務再次清查張蔚林的宿舍時，在他的抽屜里，仔細地翻閱每一張字條，最后找到了一個成都的地址，狡猾的特務葉翔之想，這會不會就是安文元所說的成都張露萍的地址？于是，葉翔之模仿張蔚林的口吻，給這個地址打去了一封電報：兄病，速回。

收到電報的張露萍感覺情況不對，是張蔚林真的病了，還是出了什么問題？如果情況緊急，也不應該由張蔚林給我發(fā)電報，而應該通過中轉站或者南方局。即使要我回重慶，也應該由曾希圣、雷英夫通知，張蔚林怎么會直接冒失地給我打電報？他是沒有這個權力的。張露萍一頭霧水，但是她判斷，無論怎樣，這封電報表明，重慶方面肯定出了問題。

于是，張露萍決定，不給張蔚林回電報，而是給南方局軍事組拍去電報，同時立即返回重慶。

南方局軍事組收到電報后，知道張露萍肯定中了軍統(tǒng)特務的圈套，但是已經無法阻止，因為成都到重慶，汽車一天就可以到，最后派了幾個人攜帶武器，想在長途汽車站把張露萍截下來。但是長途汽車站特務層層把守，根本沒辦法下手，最后眼睜睜地看著叛徒安文元指認，張露萍被逮捕。

研讀烈士檔案資料二十多年，我經常發(fā)現(xiàn)這樣一個問題，不少烈士都是在情況緊急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疏忽大意中被逮捕的。他們冒著殺頭的危險參加革命工作，心中始終充滿著理想和激情，這種火一般的激情，讓他們無時無刻不有一種責任感。憑著張露萍的判斷，她完全可以不急著趕回重慶，但是她擔心電臺特支出事的責任感，遠遠超過了她對個人安危的考慮。我們常說，信仰的力量。信仰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從張露萍身上，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忠誠、激情、責任，是支撐信仰的三塊不可缺少的基石。

張露萍被捕后，戴笠親自對她進行審訊。然而，無論使用怎樣的酷刑和威逼利誘，都沒有得到任何情報資料。于是，戴笠想出了一條十分惡毒的陰謀，妄圖借此對“周公館”下手。張露萍將如何對待這樣的伎倆呢？

張露萍被捕以后，戴笠急于想從她身上榨取更有價值的口供，反復訊問她：誰是你的上級？情報送到什么地方？

張露萍聽見戴笠這樣的追問，她想，除了張蔚林、馮傳慶，其他黨員都沒有去過“周公館”，敵人既然這樣反復追問，證明敵人所掌握的情況還沒有超出特別支部。

所以，張露萍橫下一條心，絕不讓敵人從自己嘴里獲得任何情報資料：“我就是他們的上級，他們是按照我的要求開展工作?！睙o論特務怎么威逼利誘，濫施酷刑，除了這兩句話，張露萍多一個字也不愿意說。

戴笠不甘心，他一定要從張露萍身上挖出有價值的情報。最后，他采取放長線釣大魚的計謀，在曾家?guī)r“周公館”附近將張露萍釋放了，然后派特務暗中跟蹤，看她跟誰說話，看她到底進不進“周公館”。張露萍識破了敵人的詭計，走向“周公館”時，無論看見任何人，她表情嚴肅，抬頭向上看，在快要到“周公館”的時候，突然轉身離開，讓敵人沒有辦法抓住把柄。

后來，我在很多史料中發(fā)現(xiàn)，最后國民黨軍統(tǒng)認為，軍統(tǒng)電臺特支的上級領導不是南方局、“周公館”，而是重慶地下黨市委，這充分說明，張露萍用自己的機智掩護了南方局機關。

黔驢技窮的戴笠又將張露萍逮捕，關在白公館監(jiān)獄。1941年3月，戴笠下令，將張露萍等人轉押到貴州的息烽集中營。在敵人的監(jiān)獄里待了6個春秋后，1945年7月 14日，張露萍等人在貴州息烽縣被敵人秘密殺害。（圖4、5）

曾經在貴州息烽與張露萍等人同被關押的韓子棟同志，也就是小說《紅巖》中“瘋老頭”華子良的原型，他曾經對我說，張露萍等7人被關進貴州息烽后，從他們的言談舉止，我們感覺他們不像特務。特別是車耀先，對張露萍非常熟悉，是他動員她去延安的?，F(xiàn)在不明白，怎么她和軍統(tǒng)特務搞到一起了呢？車耀先曾經問張露萍，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張露萍總是不正面回答，他們也不與獄中黨組織發(fā)生任何關系。在他們被押出去執(zhí)行死刑的時候，我們看見他們7人一步一回頭，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嘴在顫抖，手也在抖，我們感覺到他們想要說什么，但是一直到他們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都沒聽到他們說出一個字，可以想像他們心里是多么難過。他們至死都沒有暴露黨的機密。（圖6）

張露萍等人被捕后，南方局迅速采取了應變措施，曾希圣首先秘密回到了新四軍。不久，葉劍英和雷英夫也返回了八路軍總部。這樣一來，與張露萍他們一直單線聯(lián)系的軍事組的所有成員，都沒法繼續(xù)了解張露萍他們被捕后的情況，解放后，他們的殉難表上寫的是“軍統(tǒng)特嫌”，所以無法進入烈士評定范圍，無緣享受人民的紀念。

直到張露萍等人殉難30多年以后的1983年，根據中央和四川省委指示，貴州息烽和重慶組成了聯(lián)合調查組，經過數年的調查取證，包括葉劍英同志親自寫了證明材料，張露萍等人才被認定為“革命烈士”。

為信仰而生，為信仰而死，讓我們記住這群為革命而獻身的烈士的年齡吧。

殉難時張露萍24歲，陳國柱33歲，馮傳慶21歲，張蔚林29歲，趙力耕、楊洸、王席珍都是28歲。

如此青春的花樣年華，為什么能夠爆發(fā)出如此強勁的力量？也許我們在后來征集到的一張張露萍的照片背后可以找到答案。照片上，張露萍為自己寫了這樣一首詩：她有健全的身體，有高尚的理想！更有清白的身心，堅決的意志！挺著胸膛，去應付未來的難關，壓平路上的崎嶇，碾碎前面的艱難，沖破人間的黑暗。

張露萍的表白，為所有革命烈士做出了最生動、也最深刻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