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價值鏈下企業技術能力提升途徑研究

摘要：文章從微觀企業層面綜合研究了全球價值鏈下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能力的提升框架，彌補了已有微觀層面研究企業技術能力片面化的不足。研究結果表明，企業戰略創業精神、企業內部技術積累、外部技術獲取、企業外部市場和制度環境共同影響著企業技術能力的提升。全球價值鏈上知識的轉移對發展中國家企業經常是外生的，具有更高技術基礎的企業更容易吸收復雜的、隱性的技術知識。全球價值鏈中發展中國家企業除了技術模仿提高技術能力外，還可以打破已有的技術范式，超越既有技術范式下技術資源和市場的競爭，建立新的技術優勢。

關鍵詞：全球價值鏈；技術能力；戰略創業精神；吸收能力

一、 引言

近年來，國際分工逐漸形成以跨國采購商為主導，以特定產品或服務為價值增值紐帶，由不同國家的企業共同參與，在不同環節上形成的分工。我國企業已逐漸嵌入到國際領先企業控制的全球價值鏈中，但是由于我國企業技術能力相對較低，目前主要還是以低廉的勞動力成本作為自己嵌入全球價值鏈的資本。這種嵌入雖能夠提高我國的就業水平和增加國民收入，但只能獲取全球價值鏈很小份額的利潤。要改變這種狀況，我國企業需向價值鏈的高附加值環節攀升，這需要發展中國家企業提升其技術能力才能完成。

已有對全球價值鏈下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能力提升的研究主要從宏觀、微觀兩個角度進行分析。宏觀層次的研究對象是一個國家、地區或產業如何通過技術引進、消化吸收、提高自主技術創新能力，實現對發達國家的技術趕超（Desai，1984；Utterback、Anernathy，1982；Leonardo Ba- rton，1995；魏江，1997；吳曉波，2009；Lee，2000）；微觀層次技術能力的研究主要分析技術能力低的企業如何通過全球價值鏈的嵌入獲取先進的技術知識，經過消化吸收實現自主創新能力，提高企業產品的市場競爭力。主要研究有：Gereffi（1999）提出東亞國家企業水平的組織學習使其從OEM變到OBM，加入全球價值鏈促進了這種轉變。Kap-linsky，Fitter（2004）研究指出對全球價值鏈下地方制造商收入的持續提高需要靠系統的知識應用。包玉澤（2009）提出對發展中國家企業來說，不斷提高自己的技術能力比沿著全球價值鏈實現更高水平的升級更重要。微觀層次的分析從不同角度提出了全球價值鏈下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能力提升的路徑，但是已有研究只是以技術能力某一方面的影響因素作為研究對象，缺少全面系統的分析。不同企業特點不同，在全球價值鏈下其技術能力提升的方式也不盡相同，因此，一個綜合的分析對全球價值鏈下發展中國家中小企業技術能力提升很必要，中小企業可以結合自己以及自身以外的特點制定技術能力提升戰略，發展中國家政府也可以根據全球價值鏈上企業技術能力提升的需要制定相應的激勵政策。本文結合全球價值鏈領導企業對發展中國家企業的選擇、價值鏈上知識轉移特點、發展中國家企業自身技術基礎及其技術努力、發展中國家企業戰略創業精神等因素，綜合分析在全球價值鏈下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能力提升的影響因素和提升路徑。

二、 全球價值鏈下企業技術能力提升途徑

1. 全球價值鏈中知識轉移與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能力。全球價值鏈的驅動力基本來自生產者和采購者。生產者驅動指由生產者投資來推動市場需求，形成全球生產供應鏈的垂直分工體系。采購者驅動，指擁有強大品牌優勢和國內銷售渠道的經濟體通過全球采購商和OEM等生產組織起來的跨國商品流通網絡，形成強大的市場需求，拉動那些奉行出口導向戰略的發展中地區的工業化。國際領先企業進行全球范圍的合作可以一定程度上提高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能力，促進它們進行價值鏈的升級。但大部分全球價值鏈領導企業支持的升級活動更多地與它們的戰略有關，而不是為地方制造商提供創新機會。全球價值鏈領導者為維護自己的在全球價值鏈的位置、保護自己的核心競爭力，不希望和價值鏈上其他成員分享自己的核心能力，拒絕分享他們在高價值增值活動如設計、品牌、市場與鏈協調上的知識。雖然在全球價值鏈的低附加值環節價值鏈領導者為了降低產品總成本或提高產品性能，一般會對地方企業進行人員的技能培訓，但在一些涉及價值鏈領導者核心競爭力的高附加值環節，領導者一般不愿意與地方制造商分享自己的知識。因此，對于地方制造商來講，價值鏈上技術和知識的轉移對其經常是外生的。

知識的編碼化、復雜性和隱性程度可影響知識如何在全球價值鏈中轉移。編碼化就是用系統的方法記錄知識，對于隱性知識，為了去學習和改進它要對其進行編碼化。隱性知識體現于個人工作中，可以通過內部合作或外部個人之間的網絡工作得到轉移。越是復雜的知識越會促使跨國采購者與地方制造商建立緊密的聯系。而價值鏈的領導者總是選擇效率更高、技術和創新能力更強的地方制造商作為合作伙伴以使自己的資源投入得到更高的回報。在全球價值鏈中，知識的復雜性不同，越是高附加值環節知識的編碼化、復雜性和隱性程度越強。復雜的知識需要地方制造商有相應的吸收能力，同樣地方制造商的吸收能力也會影響自己可以獲得的學習機會及價值鏈上其他企業傳遞的信息。簡單的提供設備、運行介紹，專利，設計和藍圖并不能保證被轉移的技術知識被有效地利用，因此地方生產者的吸收能力需要相應地提高。即使是在相似的全球價值鏈內，具有更高吸收能力的地方制造商也可以獲得更多的知識和識別更多的技術來源渠道。另外學習在技術轉移過程中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如果學習時間較長，不確定性和漏出是很高的，與價值鏈上其他企業的合作將會非常困難。企業從外部獲得技術的經驗研究表明，由于隱性知識和技術的、管理的或市場相關的體系或經營的缺乏、對技術的不完全理解和模仿，可能阻礙或抑制企業轉移技術本土化，導致企業包括干中學和用中學等多階段活動的技術能力積累失敗。

2. 全球價值鏈下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努力與技術能力。

（1）內部技術積累。技術知識的轉移需要一個學習過程，技術學習是用來描述獲取技術能力的積極過程，技術學習的基礎是吸收能力，吸收能力受知識基礎和努力程度的影響。魏江、劉錦（2005）認為技術學習就是要求在組織技術戰略的指導下，實現技術能力的提升并最終轉化為競爭優勢。組織內部的技術學習行為雖然是技術能力建立和提升的基礎，但是在當今社會，企業很難孤立地培育起適應自身發展和競爭需要的技術能力，必須采取外部途徑，以獲取外部技術資源的支持，內、外部努力的有效協調會更好地提升技術能力。

具體來講，企業可以從研發、人力資本等方面進行技術內部積累。企業的研發包括科學技術的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原型機和工藝方法的設計與開發。企業的研發可以提高企業的基礎研究能力、試驗設施轉變能力、獲取與使用技術的能力、提供信息支持和網絡支持能力，這些能力都是企業技術能力的部分。企業的研發活動除了產生新的信息外，還能促使企業對現有信息的消化吸收和利用。Griliches（1986）認為，研發投入越高，研發效率越高，因此，較高的研發投入可以促進技術能力的提升。技術創新具有路徑依賴性，及早的進行研發可以及早的產生新的技術，這對企業后續技術能力的提高有很大的推動作用，因為先發展起來的技術通常可以憑借先入的優勢地位，利用規模效應、學習效應、協作效應和適應性預期，實現自我強化。

企業人力資本是企業員工所擁有的各種技能與知識。Papageorgiou（1999）研究得出人力資本對技術創新具有決定作用。另外，企業大量的技術知識是隱含在企業各類技術人員或者技術專家的頭腦中的，難以模仿和難以表達，具有較高人力資本的企業更容易建立競爭壁壘。企業可以通過引進高技術人才或者通過培訓以及實施人才激勵政策提高員工的人力資本水平。

（2）外部技術獲取。企業的能力建立通常不是孤立地發生的，在大多數活動中需要企業之間、企業技術服務和保障機構之間的交互作用，因而外部網絡關系的促進和企業外部公共機構所承擔活動的發展就成為技術能力發展的重要方面。另外，知識的快速流動，使得任何企業都不可能單獨完全擁有發展需要的所有知識資源，企業技術創新對外部資源的獲取要求和依賴性尤其顯著。發展中國家企業在創新資源較低的情況下更需要主動的從外界知識源獲取知識。外部企業不但包括全球價值鏈上具有高技術能力的領先企業，還包括民族市場上的其他企業。

在全球價值鏈上，企業的力量和影響力不同，其擁有的外界社會資源也不同。公司既有外界社會資源越多，特別是當這些外界資源將其至于網絡聯系的中心位置時，更有可能形成更多的聯盟，因為這些中心企業更有能力去獲得更多的潛在聯系的信息。而擁有較少外界資源的企業，一般處于外部網絡聯系的邊緣，缺少信息和聲譽，一般能夠獲得的潛在的可聯系的信息比較少。因此，小企業如果單獨嵌入全球價值鏈，其能夠獲取的外部資源能力不及價值鏈的領先企業，但是小企業可以以小企業集群或者產業集群的形式嵌入全球價值鏈中。魏江、葉波（2003）研究表明以集群形式嵌入全球價值鏈對中小企業技術能力的提升非常有效。

（3）風險管理。非可見性管理。與發達國家領先企業相比，發展中國家企業自主創新不僅面對創新所固有的技術、資金、市場等風險，還面臨領先企業和企業生態系統內其他企業競爭的風險。企業規模越大，關于組織的信息越多，企業可見性越大，高可見性的企業更容易引來競爭的回應。領先企業一般不會關注建立時間短、規模較小、發展信息比較少的企業。但如果這類后進入企業沒有認識到在其發展初始階段非可見性的重要，投入大量資源宣傳自己和其創新，除了增加成本，還可能會引起領先企業的競爭回應，甚至被領先企業扼殺在搖籃中。

（4）知識產權保護。一個競爭者要模仿必須克服兩個信息問題：一是成功公司的競爭優勢是什么，這是如何實現的；二是可能的競爭者如何聚集模仿對手成功戰略所需要的資源和能力。如果競爭者不知其競爭優勢是什么，無法獲得其競爭優勢，則無疑是競爭者模仿的最有效的壁壘。但發展中國家企業一般起步比較晚，很難迅速建立起競爭壁壘，同時，市場上可能出現很多模仿者，在同一個競爭環境中和初始條件相當的情況下，模仿者很容易模仿成功的技術經驗。發展中國家企業在沒有建立起堅固的競爭壁壘時，可以通過知識產權保護來提高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3. 戰略創業精神。對創業精神的研究很多，一些研究認為創業精神聚焦于新產品、新過程和新市場的新奇，并認為這種新奇是財富創造的驅動力。一些研究認為發現和探索有利益的機會是通過創業精神創造財富的基礎。這些研究一致同意機會識別是創業精神的核心。創業精神和戰略管理是不可分的，戰略創業精神是用戰略的眼光去做創業活動，這包含兩個含義，一個是公司需要能夠識別機會，另一個是公司能夠將這種機會創造成財富。缺少任何一種都不能成功的創造財富。在經濟全球化過程中，發展中國家的市場機會識別不應只停留在能夠識別出市場機會的層面，還應該能夠分析自己在哪些市場上更有優勢。因為一旦領先企業也識別到這種機會并利它，則發展中國家企業在競爭中很難占優勢。具有較高戰略創業精神的發展中國家企業應該能夠識別出領先企業不愿意或不能夠利用的市場機會，這樣便可以避免領先企業競爭回應的風險。

4. 外部環境與技術能力提升。良好的國內市場和制度環境可以促進企業進行自主創新。波特（1998）指出：“國家應該創造一個良好的經營環境和支持性制度，以確保投入要素能夠高效地使用和升級換代……公司的許多資源和技能事實上來自于公司所在的地域環境”。一個穩定開放的環境更容易引起對技術能力的投資，因為技術能力發展是一個社會學習過程，對發展中國家企業來講，只有當他們面對開放市場中領先企業先進技術并且很難去獲取這種技術時，才會更深刻意識到提高技術能力的緊迫性，并樹立自主創新的決心。在一個封閉的市場環境中，企業很難意識到技術能力的緊迫性，這會使其追求短期目標，而過少的投資于技術能力，相反，在開放競爭的環境中企業必須去尋找和獲得新的技術來推動公司的發展。雖然競爭是把雙刃劍，對企業來講即能推動其技術能力的發展，也會增加其失敗的風險，但卻是推動技術能力發展的重要動力，因為競爭的壓力使企業更容易去思考其發展方向，提高自身技術能力。外部市場和制度環境發生變化也會影響企業戰略發生變化。信息與通訊設施的建設，創新優惠政策，知識產權保護，風險資金的增加和有效配置都可以促進企業自主創新。

三、 總結

技術能力的提升是企業內、外部技術積累的結果，也需要企業具有敏銳的戰略眼光和創業精神。全球價值鏈上企業之間知識的轉移是對企業來講是外生的、其中知識的復雜程度、隱性程度、企業既有吸收能力的基礎等影響企業對價值鏈上知識的吸收程度，而全球價值鏈領導者總是選擇吸收能力強、生產效率高的企業。發展中國家政府為促進本國企業技術能力提升，應該努力提供一個穩定開放的市場和制度環境和各種促進企業創新的優惠政策。

由于發展中國家企業一般建立時間短、規模小，不具備技術能力優勢，在技術能力提升過程中，其戰略創業精神對企業技術能力提升乃至整個企業的方展方向都具有重要影響。小企業具有敏銳的機會發現能力，但是在建立競爭優勢時往往不具備優勢。因為技術發展具有路徑依賴性，首先發展起來的技術通常可以憑借先入的優勢地位， 利用規模效應、學習效應、協作效應和適應性預期，實現自我強化。但是這種路徑依賴性也會導致既有技術主體的行為型的路徑依賴，使首先發展的技術擁有者持續的進行同一技術范式下的持續投資。技術的路徑依賴性對發展中國家企業即是挑戰也是機會：由于路徑的依賴性，發展中國家企業若選擇已有的技術范式，則其技術能力的提升與領先企業比起來就沒有優勢。但是如果發展中國家選擇不同于領先企業主導的技術范式，卻可能超過已有領先企業的技術，成為新的價值鏈上的領導企業。因為技術范式有強烈的排他效應，使得技術能力成長集中于該范式要求的精確領域，兩種競爭性的技術會相互抵消，可能使其中一個衰竭，另一個成為主導技術范式。因此，模仿創新是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能力提升的一種路徑，但是發展中國家企業也可以嘗試用一種新的創新模式（如christensen提出的顛覆性創新）來超越既有主導技術范式下的領先企業，成為新技術的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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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基于顛覆性創新機理的后發企業競爭優勢構筑研究”（項目號：70872070）及國家社科基金“戰略性新興產業國際競爭優勢構筑研究”（項目號：11CZZ020）資助。

作者簡介：陳繼祥，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吳佩，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2-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