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迪拜危機到鄂爾多斯危機：看資源型經濟的發展困境

摘要：迪拜經濟曾經被視為石油經濟的成功轉型，但在2008年全球金融發生后出現了主權債務危機。中國的鄂爾多斯近年來也由于煤炭開發經濟實現了騰飛。而在2011年，民間借貸危機成為困擾鄂爾多斯發展的一個重大問題。文章在分別分析這兩個地區所遭遇危機的形成原因，發現在這兩個經濟實現繁榮時制造業等實體經濟都沒有得到很好的發展，房地產、金融業等虛擬經濟的過度膨脹使經濟運行處于高風險的狀態。當外部沖擊發生時，經濟運行就容易出現問題。

關鍵詞：迪拜；鄂爾多斯；債務危機；民間借貸

中國的鄂爾多斯，在20世紀80年代末因為羊絨而迎來第一次財富積累的機會，而在2004年之后，豐富的煤炭資源給這個地區帶來了第二筆巨大的財富。2011年8月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與高和資本聯合發布的《民間資本與房地產業發展研究報告》稱，2010年鄂爾多斯地區生產總值達到2 643億元。而“十一五”的五年累計創造地區生產總值8 490億元，是“十五”期間的5.2倍，年均增長23.4％；人均GDP由4 600美元增加到20 800美元，超過香港，位居全國第一；資產過億的富豪人數超過了6 000人。很多人認為鄂爾多斯的富庶可以與繁榮時的迪拜相媲美，因而給了鄂爾多斯“中國的迪拜”這樣一個稱號。

2011年10月18日，“蘇葉女案”、“王福金案”爆發， 鄂爾多斯也開始債務危機。不過不像迪拜的主權債務危機，鄂爾多斯陷入的是民間借貸的危機。由此，迪拜和鄂爾多斯，兩個依靠資源興起的國家和地區，其經濟遭遇到的困境也有著類似的地方。總結其中的原因，有助于我們尋找解救當前鄂爾多斯危機的方法，并為資源型經濟的發展找到一條可持續的道路。

一、 迪拜危機和鄂爾多斯民間借貸危機的成因

1. 迪拜債務危機的原因。

（1）依賴外債進行項目建設。在債務危機發生之前的幾年，迪拜以建設中東地區物流、休閑旅游和金融樞紐為發展目標。政府通過大量借入外債，先后建成了世界第一家的七星級酒店阿拉伯塔酒店、世界最高大樓哈利法塔等身價上百億美元的大型建設項目。當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并進一步蔓延時，全球信貸市場出現緊縮。大量投資者不得不撤離迪拜。金融危機首先在美國爆發，人們對美元貶值預期增強。由于迪拜貨幣迪拉姆與美元實行固定匯率制，迪拜的資本外逃加劇。在資本流入大幅減少的情況下，資本賬戶出現了大幅赤字。為彌補財政赤字和解決流動性不足問題，政府不得不借新債還舊債。由于舉債過度，主權債務償還出現困難，迪拜政府不得不推遲償還。

（2）經濟轉型中沒有實體經濟支撐。相對于中東其他地區，迪拜石油儲量并不豐富，政府意識到這一點，因而大力發展其他產業來促進經濟發展。金融業、房地產業、旅游業和物流業成為近幾年迪拜政府發展的重要產業。2006 年，迪拜石油產值占GDP 比重為6%左右，而房地產占比近20%，旅游業占10%。由于可見房地產業和旅游業已經占了迪拜經濟的相當比重。房地產業和旅游業的發展是世界級的大型建設項目來推動的。這種依靠外資大力發展房地產的發展模式可以彌補本國資金的不足，在短期內確實促進了經濟的快速增長。但實體經濟的發展滯后，使經濟顯得比較脆弱，缺乏堅實的基礎。因此在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下很容易出爆發債務危機。

（3）金融市場過度開放。為了吸引外國資本，迪拜政府實行開放的經濟政策，如取消外匯管制、公司營業稅，允許外國投資者將投資獲得的利潤全部匯回本國。面對這些優惠政策，大量的外國資本涌入迪拜，推動了迪拜經濟的繁榮。而另一方面，資金的大量涌入引發的較高的通貨膨脹，導致了資產泡沫，而且大量的外匯隨意進出不利于金融市場的穩定。

（4）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導致迪拜房地產泡沫破裂。隨著金融危機的爆發，全球經濟出現衰退。迪拜在貿易、旅游和租金等方面的收入急速減少，政府的財政收入也大幅下降。為保證大型建設項目的進行，迪拜政府想繼續借新債。但全球資本市場的萎縮，導致償債成本和借債難度加大。最終房地產市場資金鏈條出現斷裂，在建項目不得不停工。

2. 鄂爾多斯民間借貸危機的成因。

（1）經濟增長依賴于資源開發，而不能實現成功轉型，導致民間投資渠道單一。鄂爾多斯自然資源豐富。已探明的煤炭儲量1 496億噸，約占全國已探明儲量的1/6。已探明的油氣儲量 11億立方米。天然堿儲量7 000萬噸，食鹽956萬噸，芒硝70億噸，石膏儲量35億噸，石灰巖3.06億噸。目前煤炭行業成為鄂爾多斯經濟發展的主要驅動力之一。2010年規模以上工業主要行業增加值中，煤炭行業增加值為807.79億元，占到GDP的30.6%；并且增長23.7%，實現強勁增長態勢。

煤炭行業給鄂爾多斯政府帶來巨大的收入。十一五期間，地方財政總收入從2006年的145.9億元，上升到2010年的538.2億元。從采礦業獲得豐厚財政收入之后，鄂爾多斯政府主要致力于大規模的城區改造。十一五期間，鄂爾多斯城區拆遷戶數為51 772戶，拆遷面積達765.4萬平方米。在城區改造中，政府向被拆遷戶支付高額的拆遷補償，一些核心區域的補償在8 000元/平方米以上。這樣，通過城區改造，煤礦產生的財政收入通過政府分配給老百姓。民間資本在這一過程中迅速擴大。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與高和資本聯合進行《民間資本與房地產業發展研究報告》經測算得出鄂爾多斯民間資本量為2 200億元。

但在鄂爾多斯這一輪經濟快速發展的過程中，煤炭、電力等少數能源化工行業占據優勢地位，另一方面是制造業卻未能得到較好發展。從表一可以看出，2010年鄂爾多斯規模以上工業主要行業增加值中，煤炭行業遙遙領先；位居第二至第四位的分別是電力、蒸氣、熱水的生產和供應業，燃氣生產和供應業，石油加工及煉焦化。這四個行業的增加值占到規模以上工業主要行業增加值的92.15%。它們成為了拉動鄂爾多斯工業生產增長的主要動力。在這樣情況下，民眾通過煤礦和拆遷補償實現的資金積累，其投資渠道必然單一，其主要出口一個是煤炭，一個是房地產，其中的采取方式是民間借貸。

（2）在宏觀經濟環境影響下，房地產、民間借貸這些虛擬經濟過度膨脹。由于傳統的購房置業行為和住房消費的觀念的存在，房地產需求一直處于旺盛的狀態。另外城市化及土地資源的稀缺性導致住房供小于求的狀態將會在較長時期內存在。所以房地產投資相比于其他投資方式來說，是回報率較高和較安全的投資方式。在鄂爾多斯，通過民間借貸將資金投入房地產開發和房產投資中也是比較盛行的。

①房地產快速擴張。2010年，鄂爾多斯主要行業投資中，房地產業投資314.4億元，僅次于煤炭行業的238.0億元；增長速度第一，同比增長了35.3%。全市商品房銷售面積達535.5萬平方米，同比增長31.9%；銷售額251.6億元，同比增長57.7%。 而鄂爾多斯各旗鎮總人口160萬，市區人口（包括東勝區、鐵西區、康巴什新區、伊旗阿鎮）僅65萬。 這意味著平均到市民，人均購買了約8.24平方米的住房。

②民間資金借貸普遍，投入房地產行業，加劇經濟風險。鄂爾多斯房地產開發的資金主要來自民間借貸，而非傳統的銀行。鄂爾多斯銀行系統至今年2月底，房地產開發貸款余額僅59.7億元。以其360.7億元的投資規模相比，僅占不到16.55%。在鄂爾多斯民間借貸月息一般為3%，最高甚至可達4%～5%。所以居民往往把資金投入到民間借貸體系中。這部分資金流到房地產開發中，加劇了房地產資產泡沫。

③外部經濟的沖擊下，讓脆弱的經濟發生崩潰。煤炭整合、房地產調控對這種鄂爾多斯經濟模式產生巨大沖擊，使其難以為繼。鄂爾多斯的煤炭行業整合，使煤炭經營集中到國企和大型企業。而以前中小型的民營煤炭企業主財富來源中斷。他們無法為房地產和民間借貸提供更多的資本；而國家對房地產的政策調控在一定程度上下調了很多鄂爾多斯人對樓市的預期，市場成交量下降，從另外一個方面造成房地產商的資金鏈緊張甚至中斷。這兩方面因素引發了鄂爾多斯樓市危機和民間借貸危機。

二、 危機的共同因素

1. 陷入資源詛咒困境，制造業發展乏力。無論是迪拜，還是鄂爾多斯，在通過資源獲得人均GDP的高速增長之后，當地工資上漲，也推動了物價水平的上升。在這種情況下，制造業的工資成本和原材料成本上升，利潤率下降，從而發展受到抑制。因而兩個經濟體的制造業都出現了萎縮的情況。政府在這一階段卻都忽視了制造業的振興與發展，而積極投入了提升城市形象的工程當中。

2. 虛擬經濟過度膨脹一方面沖擊了實體經濟，另一方面加大經濟風險，使經濟面對外部沖擊時顯得比較脆弱。在迪拜危機發生之前，過度的開放金融市場，引入外來資本來建設迪拜世界等大型建筑。當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之后，國際資本市場緊張，外資撤出，這引爆了迪拜的債務危機。在鄂爾多斯，房地產和民間借貸的過度膨脹，進一步沖擊制造業等實體經濟。一方面實體經濟的融資成本加大，部分企業因缺乏資金支持而難以維持生產、導致破產。另一方面，高回報率導致實體經濟的部分企業主將資金投入房地產和民間借貸這些虛擬經濟，無心從事實體經濟的經營活動。在國家宏觀經濟處于上行通道的時候，可以房地產行業可以呈現一片繁榮的景象。當宏觀經濟處于下行通道時，資金鏈開始斷裂，房地產行業就開始走向蕭條。

三、 啟示

1. 政府要積極培育實體經濟發展，實現經濟結構合理化。一個方面，政府在基礎設施和人才培養上進行投入，為制造業等實體經濟發展創造良好的環境。因為制造業中小企業的成長往往遇到外部效應的問題，導致企業主不敢貿然進入一個陌生的經濟環境。這就需要政府為解決這些外部效應問題而進行資金投入。另一方面，政府要為中小企業發展提供資金支持。在面對房地產和虛擬經濟的競爭，實體經濟在融資上處于劣勢。因此政府要解決中小企業的資金支持，并在政策措施上保證資金確實流向實體經濟。

2. 開放壟斷行業，拓寬民間投資領域。隨著2010年的鼓勵和引導民間投資“新36條”及其后實施細則的推行，鼓勵和引導民間資本進入壟斷行業不僅是理論界的共識，也是國家政策推行的著力點。但在實際運作當中，存在著民間投資不敢進入的現象。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國有壟斷企業過強、享受著政策的優惠。這導致民間資本無法與其抗衡。因此放開競爭，國有資本完全退出可實現競爭性領域，或讓民間資本與國有資本共存于某些領域。

3. 積極推進金融改革，拓展民間金融投資渠道。如民間資本通過房地產信托、房地產私募股權基金等新型金融業態可以將房地產投資從需求方轉向供給方，有利于減少供求矛盾。這些也增加了房地產開發企業融資渠道，從過去的主要依靠銀行信貸拓展到直接融資，分散了信貸風險。這樣有利于民間資本對房地產的長期化投資，也有利于房地產業的轉型升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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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榮權，中央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生，廣西大學商學院講師。

收稿日期：2012-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