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決農民“被上樓”問題

“1＋2新農居”建設的具體辦法

在當前遷村并居熱潮中，建設什么樣的農民新房，以怎樣的方式建房，進而解決“農民上樓”的問題，江蘇省沛縣胡樓新村做出了有益的嘗試。胡樓村創新建設的“1＋2新農居”，符合農民的生產生活實際需求，得到農戶的認可和歡迎。而且，胡樓村新農居建設是以農民自主方式進行的，各方和諧共融，創新發展了農戶自我管理、自我服務、民主理財的農村社會管理之路，真正體現了農民才是新農村建設主體、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

“1＋2新農居”的“1”指第一層的老年父母起居室和儲藏室，“2”指第一層之上的兩層居民樓。每個單元住4戶，4個單元(即16戶)構成一棟樓。每戶樓上面積110平方米，同時擁有50平方米的一層老年父母起居室和儲藏室。每戶建筑總面積160平方米。計算樓房前面的空地在內，每戶占地只有0.16畝，非常節省土地。

“1＋2新農居”于2010年春季開始建造，至2011年秋季建設了11棟共176戶。從當地農戶踴躍建設的熱情來看，“1＋2新農居”得到了當地農民的認可和歡迎。農民普遍感覺很實用，與城里的房子一樣，吃喝拉撒睡在一個單元套房內就解決了，居住很舒適；一樓的50平方米足可放得下農機具、農產品和農用物資，很方便農民的生產；只上2米多高的樓梯就到第二層，再上3米就到第三層，上下很便捷，免受爬高樓之苦。曾經在城里生活一段時間的村民徐思保說，真是比城里人住的都舒服。一樓陽面還可設計為老年父母起居室(廚衛兼備)，方便三代人的居住(兒媳帶著孩子住二樓或三樓)。70多歲的陳胡氏老人居住在一樓的陽面，感覺這種設計真好，與兒媳有“一碗湯的距離”，恰到好處，真到了老得不能動的時候，兒女伺候也方便。

“1＋2新農居”建設程序和過程是：

自主選房自主選訂新房位置。首先，由村委會及有關建設部門給農戶規劃好整棟樓房的位置。其次，按照農戶拆除舊房的先后確定選房順序號。如果若干戶于同一日開始拆除舊房，則抓鬮確定新房位置；或者預先商量好不抓閹，關系融洽、脾氣相投的戶自主擇鄰組合成一個單元、一棟樓。

自主選人自主選出群眾代表。16戶充分協商討論，選出其中的2位代表，一位負責購料，另—位負責收、護料。兩位代表也有勞動報酬，16戶給2位代表按日記工，支付工錢，每人25元/天(2010年春夏的價格。2011年春季漲到了35元/天)。

自主理財每戶預先拿出4萬元交到村里群眾最信得過的2位老年人手里，一位管賬，另一位管錢。胡樓新村的2位老年人都是老黨員：劉運元72歲，是胡樓行政村的退休老支書，負責管賬；胡成軒79歲，是鄉供銷社的退休老會計，負責管錢。兩位老黨員被聘請坐鎮村委會，常年為老百姓服務，發揮余熱，由村委會支付每人10元/天的辛苦費。購料者從2位老黨員處簽字支取購料款，購料票據一式三聯，管賬、管錢、購料者各執一聯。較大的花銷需要5個人簽字才能通過，舉例說明：售沙者通過購料人把沙子交給工地上的收料人，收料人簽收后，購料人帶售沙者到2位老黨員處簽字領取購料款。花銷非常透明。

自主管物購料者購料時貨比三家，肯定挑質量過關、價格又不高的建材購買。由于批量購料，使得房料價格較低，減少了交易成本和運輸成本。收、護料者還干些灑水涸磚的活，所以工錢比購料者多出5元，天，即30元/天。胡樓新村D1號樓整個工期140天，2位群眾代表的工錢為7700元。

自主施工因為“1＋2新農居”建筑結構并不復雜，建筑基礎等方面的要求與農戶自建的2層樓相差不多，所以請當地農村的施工隊即可按照圖紙施工，也就是16家農戶聯合把新房的建造工程清包給施工隊施工。農戶計算過，清包給施工隊比大包給承建商至少節省1/3的造價。

“1＋2新農居”建設中農民自主的優勢

胡樓新村在“1＋2新農居”建設中充分尊重農民的意愿，突出農民的主體地位，發揚農民的創新精神，顯現了農民自主的一系列優勢。

因地制宜決策

先拆后建，舊料利用胡樓村村民合計了一下，建設“1＋2新農居”過程中，如果購買新磚和新石，每戶則需花費至少8000元。大多數農戶的住房為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建造的一層磚木瓦房，磚與磚之間、石與石之間的縫隙大部分用粘泥填塞，所以舊房拆除后的絕大多數磚石仍然可用。因此，村民決定，先拆后建，舊料利用。把拆出的舊磚舊石運往規劃建設區，重復利用舊料。先拆后建，充分利用舊料，既節省了資金，發展了低碳經濟，又可免除“建新不拆舊、難拆舊”的矛盾。

土地置換，公平合理建設新房肯定要占用土地，其他一些村莊在建設新村過程中，建新區占用的土地采用3萬元/畝(甚至更高)一次性購買的辦法進行解決，大大增加了農戶的建設成本。

胡樓村民并沒有采用購買的辦法解決，而是因地制宜，把建新用地與復墾的舊村土地進行置換。例如，胡樓村韓靛池自然村有114戶，舊村體127畝；計算道路等公共面積在內，建新區占用的土地約為30畝，韓靛池的農戶已經于2009年底搬遷結束，2010年舊村得到了復墾，從復墾出的127畝中，劃出等面積、等質量土地歸還給被占用了30畝土地的農戶。

從開始占用建新區，到舊村體復墾后30畝土地的歸還，時間間隔為1年村民商定，以800元/畝租金的形式對被占用30畝土地的農戶予以補償，公平合理，群眾都能接受。

土地是農村最重要的資產，有了土地便有了資本。舊村體復墾、歸還30畝后，剩余的97畝建設了木耳大棚，有經營能力的大戶和較大戶按照每年700元/畝租金的形式進行分包大棚(大棚的造價另算)，沒有經營能力的戶可以到木耳大棚里打工。2010年，分包菌棚的有14戶，大戶徐中海分包菌棚最多，為15個，最少的分包3個菌棚。2011年春夏，木耳銷售純收入高達2萬元/畝。灌裝菌袋的冬季和采摘木耳的春夏季節，每天用工量達三四百人，農戶在家門口也能打工掙錢，還能照顧老人和孩子。種植木耳大棚的土地租金成為村集體的可持續收入，為以后村集體提供公共服務、開展集體事務打下了重要經濟基礎。

木耳種植戶獲得經營性收入，打工戶獲得工資性收入，村集體獲得土地租金，各得其富。

公開放心理財

公開選出放心人每棟樓房的16家農戶選出的2位群眾代表，一般都是60多歲的老年人，辦事穩重公道、村民信得過。坐鎮村委會、管賬管錢的兩位老黨員都已70多歲，是群眾完全信賴、忠心耿耿的老年人，服務于各棟樓房的錢賬管理。農戶把錢、工程交給自己的“貼心人”，互相之間建立了一種特別信任的心理默契，使得11棟“1＋2新農居”順利相繼建成。工程結束后，每一棟樓的建筑費用清單和各戶結賬清單，一式16份，發放到16家農戶手中，各家各戶心如明鏡，清清楚楚。

村干部一身清廉在“1＋2新農居”建設中，政府和村干部充分尊重農民意愿，積極引導構建農民自主參與的內在機制，讓農民能充分表達其利益訴求，真正做到賦權于農民，提高農民對新農村建設的規劃、實施、管理等全過程的自主參與度。政府和村兩委從不包辦，農戶能夠自己做的自己做，農戶能夠聯合做的聯合做，充分發揮農戶自我管理的作用。村兩委放手引導農戶民主理財，從不插手老百姓建房款的事情，村干部在群眾心目中的印象是一身清廉，號召力和威信大大增強，促進了村集體事務的大力開展。

民主理財造價低通過農民自建、自我管理、民主理財，160平方米的“1＋2新農居”造價很低。2010年春夏，只有5萬多元；由于物價因素，2011年所建的5棟80戶平均造價為6萬余元。每平方米造價只有三四百元。

胡樓新村的民主理財方法很具有可操作性和可借鑒性，胡樓新村的農戶能夠做得到，相信其他村莊的樹干部和農戶也應該能夠做得到，因為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

省錢高效施工

節省集約建造從所用磚石、材料購買、建筑構造等方面來分析“1＋2新農居”的費用節省情況。

所用磚石：充分利用舊磚舊石。如果用新磚新石，約為8000元/戶。即每戶節省了8000元。

材料購買：統一批量購料，房料價格較低，減少了交易成本和運輸成本。

建筑構造：集約建造，資源共享。從與“2層樓房＋1個小院”的比較中舉出2個方面(見表1)。一是用磚的數量比院落式節省1/2。胡樓新村2009年及之前建設的“2層樓房＋1個小院”居住模式，2戶共用1堵山墻，房屋建筑面積170平方米/P，加上院墻，用磚約5.5萬塊/戶；而2010－2011年新建的“1＋2新農居”，每4戶共用1堵山墻，房屋建筑面積160平方米/戶，用磚只有2.5643萬塊，所以僅磚頭就比院落式節省了1/2還多。二是頂層屋面也比院落式節省建筑材料的1/2。因為“1＋2新農居”的造型設計實現了第二層與第三層2戶共用一頂層屋面。而“2層樓房＋1個小院”為1戶用一頂層屋面。

高效高質施工本村及鄰村人組成的施工隊，干起活來，幾乎沒有磨洋工的現象。一棟樓從開工到建成總計140天，農民就拿到鑰匙上房了。整個建設工程干凈麻利，效率很高。

“1＋2新農居”在胡樓新村的造價雖然低，但并沒有降低建筑質量。農戶商定，所用的鋼筋、水泥等建材一律購買正規廠家、相應型號的合格品。建筑隊都有技術員，嚴格按照圖紙的要求施工。這些都保證了“1＋2新農居”建設的高質量。

各方呈現和諧

農戶與農戶和諧農戶在自我聯合、自我管理和民主理財建樓的過程中，不斷商量各種事情，加強了交流和溝通；這種緊密的合作和互幫互助，很大程度上消除了過去農戶、鄰里之間的諸多矛盾和隔閡，大大培養了農戶的團結意識和合作精神，使村集體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村集體。

農戶與施工隊和諧16家農戶把新房的建設清包給施工隊。施工人員都是本村及鄰村人，做工做事都很認真；農戶很關心自己的新房建設，經常到工地轉轉看看，所以建設過程中雖然沒請監理，建房戶都很放心。

農戶與村兩委和諧村兩委全力服務于農戶。從“1＋2新農居”建設之前的宣傳發動，到規劃、圖紙設計、放線，再到水、電、路等公共基礎設施的配套(由政府和社會共同出資)，胡樓新村兩委班子成員一直服務在一線，贏得村民的贊譽。

農戶與環境和諧“1＋2新農居”農民新居不設院落，樓房前后寬敞的空地為大家所公用，車輛的出入、運送農用物資和農產品等活動非常方便，實現了空間資源環境的共享。農戶住在二樓或三樓，通光透氣性好，干燥不潮濕；冬季在陽臺曬太陽，人居其中，其樂融融。入住的農戶都說，無論是造價，還是居住的舒適度，都比“2層樓房＋1個小院”劃算。垃圾集中收集和處理，農戶自覺愛護周圍環境，徹底改變了農村過去臟亂差、雨天泥濘難出門的狀況，大大改變了村容村貌，美化了居住環境，實現了農戶與環境的和諧。

農戶自主建設“1＋2新農居”——一劑解決農民“被上樓”問題的良方

可有效解決遷村并居中農民不愿意上高樓的問題，減少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鉤工作的難度。

據報道，目前全國有20多個省、市正在進行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鉤的試點工作。在這項工作中，幾乎無一例外地進行遷村并居，就是把若干個自然村遷到一片集中居住區。此過程中，農民的新房建設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因為安居、適居是樂業的重要前提?？v觀全國各地給農民所建的新房.一般為4層以上，尤以6層樓房居多。為敘述方便，本文把4層及以上的樓房簡稱為高樓，把4層以下的樓房簡稱為低樓。但是，高樓建好后，“農民不愿意上樓”(近期媒體多稱“農民被上樓”)的現象在各地頻頻發生。

農民不愿意上樓的原因何在?生產方式決定生活方式，農民的種植、養殖等農業生產活動決定了農民不適合于居住在高樓內。在目前，大部分農民以農業為主要經營對象的前提下，農民生產資料的放處，是必須考慮的現實問題。而且，“拆村并居后集中居住的農民，由于沒能改變生產方式，但必須改變生活方式，便往往陷入收入沒有增加而生活費用明顯高漲、從而入不敷出的窘境，或者不得不再次背井離鄉外出打工，使新房成為空房。”(陳錫文語)所以，住高樓的生活方式不符合當前農民的生產方式，是農民不愿意上樓的根本原因。

“1＋2新農居”則能夠有效避免上述問題。50平方米的一樓，一般可以放得下農機具和農產品，能夠滿足農民的農業生產實際需求?！?＋2新農居”樓層較低，居住和生產活動都方便。因此，建設適合農民生產生活需求的居住房型“1＋2新農居”，能夠從技術角度解決農民“被上樓”問題，還有利于遷村并居、節約土地，進而減少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鉤工作的難度。

可能有人會認為建設“1＋2新農居”是過程性浪費，認為將來還要拆掉集中住高樓。實則不然。當前乃至將來相當長時期全國大部分農民是離不開土地，還是以農業為主要經營對象。調查顯示，農民離開土地心里發慌是非常真實的心態。只有當農民真的不再以農業為主要經營對象時，才適合于集中住高樓。還是那個道理：生產方式決定生活方式。從“農”到“非農”必須要經歷一個發展的過程，這個過程有長有短，不同地區的生產力發展狀況決定其過程的長短。

可有效解決遷村并居中農民拿較多差價的問題，減輕農經濟負擔。

再看全國各地遷村并居過程中所建的新房，很少有農民自建的，絕大部分是政府委托開發商代建的。而且，農民人住新房時，大部分農戶要拿出幾萬元的差價。以中國北部為例，目前農民住房為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建設的院落式一層磚木瓦房，主房和配房的面積合計，平均在130平方米，戶左右，政府給予農民的舊房補助款平均在4.5萬元/戶左右。但是，給農民建的高樓，不計算地皮的價格，單是建筑成本至少在550元/平方米以上(按照2010年春夏的物價計算，下同)；開發商肯定要賺錢，加上地皮的價格，樓房售價一般在700元/平方米以上。以6層樓房居住面積100平方米/戶計算，另加儲藏室平均15平方米/戶，共115平方米/戶，平均至少需要8.05萬元/戶。這是比較保守的價格。如此計算，農戶入住高樓需要拿出3.55萬元的差價。本來農民就不愿意上高樓，再讓農民拿幾萬元差價，難度可想而知。

而農戶通過自我管理、民主理財，聯合自建“1＋2新農居”，建筑成本只有320元，平方米(201 1年春季建筑成本漲到了380元/平方米)，110平方米/戶的居住面積加上50平方米/戶的一樓，合計160平方米，戶(比原來院落式主房和配房建筑面積還大)，每戶建筑成本只要5.121萬元(2010年)。因此，如果政府給予農民一些舊房補助款，再配上農民自己的舊磚舊石，在這種條件下，農戶只需拿出較少的錢，聯合自建，即可以建成“l＋2新農居”，真正減輕農民的經濟負擔。

可切實維護農民的利益，真正體現農民在新農村建設中的主體地位。

多地農民“被上樓”，是因為農民不愿意上高樓，是因為農民不愿意拿較多的差價。這兩個“不愿意”實質是一個問題，即農民的利益受到了侵害。農民不愿意上高樓，是由于上高樓大大影響了農民的農業生產活動，從而影響農民的收入；農民不愿意拿差價，是由于115平方米/戶的高樓沒有農民本來所住的平均130平方米(建筑面積)的院落式住房經濟實用。

“1＋2新農居”的創新設計，充分考慮了農民的生產生活特點；農戶的聯合自建，充分體現了農民是新農村建設主體、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所以，堅持農民的主體地位，讓農戶自建“1＋2新農居”，能夠切實維護農民的利益不受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農民“被上樓”問題。

在農戶自主的過程中，政府的引導，縣、鎮、村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2005年以來，沛縣一直堅持“政府引導、農民自主、社會共助”的新農村建設之路。對于胡樓新村的建設，縣、鎮、村，縣各委、辦、局，企業、群眾、團體等社會各界都給予了大力幫助，新村的水電路、廣場、醫院、幼兒園、綠化等公共投入累計人民幣500多萬元。

沛縣農民自建“1＋2新農居”具有典型性。因為它充分根據沛縣生態肉鴨、特色蔬菜、優質稻米3大特色農業的特點，首創了符合沛縣農業生產和農民生活實際的居住新方式——“1＋2新農居”，實踐了一種欠發達地區科學居住、節省土地的可持續發展之路，創新發展了農戶自我管理、民主理財的農村社會管理之路。同時，它又具有普遍性。因為沛縣雖處東南沿海地帶，但它是中國東南沿海經濟高原中的低谷，農業、農村發展水平遠遠落后于珠三角、長三角等經濟發達的縣、區，這個高原中的低谷的農業、農村發展水平與廣大內地地區比較接近，面臨的問題與廣大內地地區十分相似，所以具有普遍性和推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