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姐,你怎么又出布啊?”我小小的臉皺成了包子一般,似乎都還不能完全表現出內心的懊惱。對面的女孩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嘿嘿,因為笨可可一直都只會出石頭啊……布把石頭包起來就是一起了呀!唔,就這樣……”她伸出軟呼呼的小手包住了我的手,“這樣就在一起了,永遠不會分啦!”她的小虎牙在芒果色的陽光下一閃一閃的。她說永遠時的笑容經過時光反復的洗滌還是那么清晰。
一
那是2002年,刀郎還在用嘶啞的聲音唱著“第一場雪”,不諳世事的日子里,兩個小丫頭手牽手,把腳印留在了學院每一個角落。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清湖的梅花樁了。
青石的梅花樁,高高低低地一直延伸到湖的那一頭,那時候的時間好像多得永遠也用不完似的,所以連最普通的“石頭剪刀布”游戲都能反反復復玩一整天也不厭倦,贏了的人便可以向前跳一個樁。我那時候真是個蠻煩人的小笨蛋,每每看到“形勢不對”了,便蹲下裝哭,然后等你焦急地從遠處飛奔過來,緊緊地抱住你不讓你回去。
但再親密的女孩間總免不了些嘔氣和小爭吵。已忘記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了,只記得自己用力把門一關,賭氣大吼了一句: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年少無知,不懂得失去一個親密的朋友是多么大的損失,吵架時就多了些一不做二不休的氣魄,甚至還扔掉了和你一樣的“雙胞胎裝”、生日時送我的大泰迪……以為那些回憶也能被這樣打包扔掉。
日子還是一天天過著,可是梅花樁上再也沒有我們跳躍的身影,花園里的流浪小貓看到我只身一人去給她送食物的時候也會疑惑的發出喵嗚聲。后悔的情愫像發酵的面團一樣在我心中澎脹,為什么要吵架,明明是自己無理取鬧,去認錯吧?不要,再等等吧,說不定她明天就自己先來找我了呢?在矛盾中把和好的時間又拖了下去。直到一天清晨,聽到隔壁大力的關門聲,我偷偷地躲在窗簾后,看她三步一跳地走上校車。打算縮回腦袋的一瞬間,她好像有感應似的突然回頭,四目相對,她眼里有著驚訝、矛盾、喜悅……不好意思細看,我倉促地把頭縮了回來,重新躺回床上。怎么像縮頭烏龜啊!正在懊惱地拽著頭發時,突然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沖下床打開門,熟悉的身影跳進眼眶的那一瞬間,身體像被什么牢牢縛住。你因為急促奔上樓而怦怦的心跳也一點點地傳遞給我,你斷斷續續地說:“可可……我們再也不要吵架啦好不好……”
“好!”我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
我們果真再沒有爭吵,吵架的記憶太揪心,從此凡事都會試著多為對方想想。
后來,我們各自都又有了很多朋友。我每每想起你來,想到你被我緊緊抱住后無奈卻仍然含著滿滿快樂的笑容;你一晃一晃的小虎牙;想到大大的梅花樁上躺著兩個小小的女孩。風吹起我們散落的青絲,落下來的時候交迭在一起……你手心里的溫度蔓延到我的手心,到血脈,一點點的滲入心房。
二
此時是2012年,我們已經分開了1000多個日日夜夜,那句“永遠不會分開”的諾言,似乎隨著那些充斥著石頭剪刀布的歡聲笑語的日子一起被湮沒在匆匆流去的時光中了。繁重的學業,讓我們沒有時間再去享受那簡單快樂的游戲時光,直到那張薄薄的天藍色信封放在桌上。我拆開信封,一張照片滑落出來,你大大的笑容跳躍著,陽光在你的眼角被折成七色,你的手掌比成“布”的樣子。你說:“可可,展信安,我想念你。”我心中的想念在那一瞬間像炒得熱極了的栗子,隨時迸出殼似的。
我們開始頻繁的通信,互相抱怨互相鼓勵互相調侃。在清新的字跡和溫暖的話語間,我們又好像從未分開過。
蒙田說:“友誼的臂膀長到可以從世界的一頭伸到另一頭。”我想是的。我們的友情和石頭、剪刀、布一樣簡單平凡,卻也一樣從未缺少過幸福的色彩。
我攤開一張新的信紙給你寫信時,樓下小花園里女孩們嬉戲的笑聲傳了上來,掩飾不住的幸福,如同我們當初一樣。我寫道:“還記得我們在梅花樁上玩石頭剪刀布的日子么……”
放下筆,我望向窗外,夕陽繽紛的長裙映在窗上,天空藍得像一匹無瑕的織錦,一片光影間,我看見一個女孩遠遠地回過了頭,她站在高高的梅花樁上,她的小虎牙一晃一晃,她說:“可可,我在這兒……”
學校:上海市上海中學東校
導師:吳水蘭
點評:徐欽雯以童稚的游戲情境展開,細細地寫了兩個小女孩之間純潔無邪、真摯親密的友誼,小女孩的天真和任性、包容和無忌,都充滿溫馨又醇美的氣息。就像魯迅先生心里總有一個戴著銀項圈右手拿著叉在西瓜地里刺猹的閏土,徐欽雯的心里也有一個躺在青石梅花樁上露著小虎牙說笑任風吹青絲的小姐姐,那是一個人一生的念想,是在世俗中最清純的記憶,也是歷經坎坷后永遠不會褪色的信賴。 (老猛)
(本文獲第十三屆“新世紀”杯全國中學生作文大賽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