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畫箱上比描伏爾泰的石膏像,打著線條的手飛快抖動如鷹振翅。紙上的鉛色越來越深,伏爾泰的輪廓逐漸在畫板上清晰。我滿意地開始著手石膏像濃密的卷發,細心摳出所有能表現的線條,陶醉在藝術的殿堂中不可自拔。
“錯!”老師不知何時站在背后,我的世界瞬間崩潰。
“為什么?我是完全照著石膏畫的!”我不平這突入其來的宣判。
“你能看到它每一根發絲嗎?”老師接過我手中的橡皮毫不留情的擦去所有細細勾勒的痕跡。
“我能!”
“是嗎?瞇著眼也能看得那么清楚?”老師很平靜。
“瞇著眼?”站遠一看,我的畫面果然一片混沌,不盡人意。
老師不再說話,他用鉛筆刷刷地畫出輪廓。
“明明是模糊一片,你卻畫出一根根發絲,畫面的主題是臉還是頭發?眼睛看見的就一定真實嗎?”老師把鉛筆還給了我。
我重新開始比描著這團卷發,微微閉眼。果然,剛剛還棱角分明的石膏現在卻是黑蒙蒙的一片,黑白主調立刻顯現。真是稀奇,半眼的虛幻成就了最真切的事實。
藝術的美妙不易捕捉,卻往往在自然中得到共識。
走在秋天的校園,一陣風起,落葉紛飛,空中幾番漂泊,落地殘破不堪。此刻,總有悲涼肅殺的心情占據人們的思想,更甚者“覺人間,萬事到秋來,都搖落,”無數凄涼,無數哀怨。而在其中,很少有人能跳出這樊籠,覺察秋天非凡的美。不去理會地上污泥滿身的落葉,半眼微視天地,會看到大片的枯干梧桐化身金色的天堂,樹葉猶如天使人間之游,炫舞一番,優雅落地。此刻,陽光灑落在枝杈間,秋天的色彩立刻在心中華麗轉身?!白怨欧昵锉帕?,我言秋日勝春朝”的詩情與劉禹錫高度契合,而再次睜眼想要尋覓這份神奇時,卻又是滿眼枯涼,冷風瑟瑟。半眼的區別由此可見。
自然如此,人生亦如此。聽過這么一句諺語:無論多么困苦的人生總會在三天后變得美好。我總在想,這三天的距離是否也是微微閉眼的過程?順利平安還好,倘或遇見不順與挫折,便鉆入死角,不可自拔,每日傷春悲秋,自我折磨,感覺人生從此翻覆,殊不知,解脫的由來不在于自己擁有什么,而是怎么去想。走出自己一團亂麻的生活,微微閉眼,淡化甚至忽略自己的不幸,放眼周圍的生活,細細捕捉它的感動。幾番下來,人生依然美好,美好從未改變。生活的殘酷兇惡只是張虛偽的面具,微微閉眼拿起萬花筒細細看,其實生活真的美麗如花。
半眼區別,半眼人生,悟之所然。
易曉露,武漢紡織大學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