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飯

網(wǎng)吧里，剛結(jié)束了一場激烈戰(zhàn)斗的他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他揉著充滿血絲的眼睛問：“幾點了?”“快十二點了?！币粋€懶懶的聲音傳來。他一聽猛得跳來起來奔向?qū)W校。因為父親可能已經(jīng)送飯來了。

一路狂奔直沖到和他父親見面的大樹下，發(fā)現(xiàn)父親正蹲在地上抽煙呢。他讓自己平靜了一下，盡量裝的自然點，然后走過去，叫：“爹!你來了。”父親一聽見他的聲音趕緊把煙掐了站了起來，父親一邊從懷里掏出飯盒一邊關(guān)切地問：“咋這么晚?哎?你眼咋了，這么紅?”他連忙垂下眼簾接過飯盒說：“沒什么，這兩天學(xué)習(xí)有點累，昨晚睡晚了……”父親一聽，臉不自然地動了一下。

他打開飯盒一看，和往常一樣豐富，有白米飯和雞蛋，連續(xù)在網(wǎng)吧奮斗了十兒個小時的他實在餓壞了，顧不得旁人就狼吞虎咽起來，父親看著他嘴唇動了動，什么也沒說。

父親又蹲了下來，重新點燃熄滅的煙頭。

“今天上午你還好吧?”

他只顧著低頭吃飯，應(yīng)付性地點點頭。父親看著他吃飯的模樣就說：“你慢點吃!我天天來送飯，你急啥?”他不理父親，只是不停地往嘴里塞，父親思量了許久，才緩緩地說：“我剛才碰到你老師了?！币宦犨@話，他突然被嗓子里沒咽下去的飯給嗆道了，忙問：“你說啥了?”父親又小心地重復(fù)了一遍：“我，我見到你老師了。”他又害怕又生氣，臉色從黃到白又到紅。父親看著他的臉色變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慌忙解釋：“我沒去找你老師，只是剛剛在校門口碰到的，我沒來得及躲。”他看到父親這個樣子，半晌無語，又低下頭往嘴里塞飯，他和父親都沉默著。

他三兩下把飯撥完，一擦嘴巴把飯盒扔給父親，“我飽了，你走吧!”父親哦了一聲，嘴張了又張，最后變成重復(fù)無數(shù)次的話，“我走了，我走了……你好好學(xué)?！?/p>

父親騎上了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消失在他的視野。他看見父親遠去的身影長噓了一口氣“可算走了，這飯吃的很難受!”他扭身想回網(wǎng)吧，但一模褲兜，壞了，沒錢了。他一邊低聲埋怨，一邊去車棚把自己的那輛山地車推出來，追父親去了。

一路他騎得飛快，想快點追上父親拿到錢，但是任憑他怎樣使勁都趕不上父親，他遠遠地看到父親彎著腰拼命騎，好像有人追債似的。一到家門父親就逃也似的跑進去了，他很奇怪父親的舉動，所以進門時沒吭聲，他想看看父親究竟在干什么，他悄悄躲在窗下往屋里瞄，他看見父親一手拿著母親的遺像，一手拿著個干饅頭使勁往嘴里塞。他愕然想到，原來父親還沒有吃飯，剛想起身，看見父親不吃了，父親把啃了一半的饅頭放在凳子上，干咽了一口，自言自語地對著母親的遺像說：“孩兒他娘啊，我該咋辦啊?我天天給咱兒子送飯，生怕他受半點委屈，我不就圖他能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考個好大學(xué)，有點出息嗎?別像我這輩子這么窩囊，沒有文化嗎?都怪我沒本事，都怪我沒本事!讓你這么早就走了，要不然孩子也不會這么苦了!兒子的老師說，孩子不學(xué)好，天天不上課去什么網(wǎng)吧，他今天又沒在學(xué)校。我問他干啥去了，他還說沒啥，哎!我……”，父親突然像被噎著似的，哽咽起來……

門外的他早已淚流滿面，原來父親什么都知道了，自己剛才還在欺騙他，他想到父親每天干了一上午的活之后，顧不上自己吃飯就先給他做飯送飯，想到父親每天給他吃的是白米飯雞蛋，而他自己卻啃干饅頭，想到父親每次送飯走時叮囑自己好好學(xué)習(xí)的期盼目光，他越發(fā)覺得自己對不起父親，對不起父親拿一盒盒寄托著父愛、帶著父親體溫的午飯，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大混蛋!十足的大混蛋!

他沖進屋里，跪倒在父親面前大喊：“爹!我錯了!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