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插于幾座樓房間的黑色高壓線被冰雪包裹著,成了透亮的、有些臃腫的銀色線條
飄灑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終于停息了。天沒有放晴,卻不陰暗,是那種柔柔的、清清的亮,那是晶瑩的雪的功勞。城市失卻了往日的喧囂:胡同里小販們張揚的叫賣聲,馬路上汽車爭先恐后的鳴笛聲,隔壁幼兒園孩子們朗朗的笑鬧聲,窗前那幾只麻雀的嘰嘰喳喳聲……都靜謐得沒有了一點聲息。難道大雪是消音器嗎?
隔著窗戶望出去,積雪的路面被打掃開了,卻沒有來往行走的人。樓前小小的草坪成了一張厚厚的白褥子,草坪中那株春季開滿粉紅色花朵,夏季點綴著零星果實,現如今樹葉還沒有完全脫落的小桃樹,被厚厚的雪壓著,披覆著長長的枝條,伶仃地站在冷風中,讓人不由得生出些憐惜:這年輕、稚嫩的生命怕冷嗎?那賴以生長的泥土堅硬如冰,一點溫度都沒有,這小桃樹要經歷幾番嚴寒飛雪才能迎來春風啊!對面那一溜原本低矮的平房似乎比往日高了不少——原來是大雪給它蓋上了厚厚的屋頂。穿插于幾座樓房間的黑色高壓線被冰雪包裹著,成了透亮的、有些臃腫的銀色線條……一切都是那樣幽靜。
窗外的雪景中突然閃動著一星紅色,像一串紅紅的火苗在眼前躍動。定睛細看,是鄰居剛上幼兒園的小姑娘。那悅動的紅色是她頭上鮮紅的絨帽。她蹦蹦跳跳地走著,嘴里還哼哼唧唧地唱著,走到路邊護欄前,她停住了,雙手伸到衣服口袋里使勁地向外掏著什么。終于,她掏出了一個鼓鼓的塑料小包。小姑娘又左右張望了一陣,從雪堆旁撿起了一截木棒。她拿著木棒用力的將護欄平臺上的雪堆推開一片,然后將塑料包打開來。居高臨下,我看得明白,包里是米飯粒、肉片還有青菜。打開這些的同時,小姑娘清脆悅耳的“貓咪,貓咪”的喊聲也響了起來。倏然間,一黃一灰兩只小貓從雪地上奔竄而來,隨即躍上平臺,貪婪地吞食起來。原來她是在喂貓呀!望著小姑娘圓圓的笑臉,和那兩只邊吃邊撒歡的貓咪,我突然意識到,這三個原來早就是默契的“朋友”啦!
四周還是一片靜謐,而眼前這幅和諧的圖畫更襯托出了雪后大地的美麗。
靜謐中,忽然心里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動,是那種久違的、難能體驗到的感動,恍惚間,愛爾蘭小提琴曲《靜謐之美》那空靈、潤澤的樂曲聲在耳邊輕輕地響起。樂曲中,人似乎遠離了紛擾的鬧市,掙脫了繁冗而機械的勞作,輕輕地飄游到了幽靜而美麗的山野,置身于澄凈明媚的天光下,淙淙流動的溪水旁,聽鳥雀啼鳴,嗅百花芳香,看一片嬌嫩的樹葉在微風中悠悠地飄落。凝神屏息,那山腰中繚繞的是牧羊人哼唱的古老而凄婉的情歌:
記得那天晚上在小路上/第一次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只是不便告訴你/還想還想再見你/多么不容易……
歌聲中,心兒融化了,人也整個兒地沉醉了。
(選自《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