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甘露僧舍
曾公亮
枕中云氣千峰近,
床底松聲萬壑哀。
要看銀山拍天浪,
開窗放入大江來。
鷓鴣天·西都
朱敦儒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詩詞包
曾公亮(999-1078),字明仲,福建泉州人,現存詩歌不多。這首小詩是其詩作中較為出色的一首。“甘露”即甘露寺,在江蘇省鎮江市北固山上,是一座著名的佛寺,因風景秀美,歷代文人吟詠頗多。此詩描述了詩人夜宿甘露寺的見聞:
高臥枕席,只見千峰匯聚,云遮霧繞。臥榻之下,但聞松濤起伏,萬壑哀歌。詩人面對此景心頭頓時一動,想一睹銀光閃爍的波濤直拍長空時的壯闊場面,于是欣然開窗,將那滔滔長江迎進門來。
這首詩寫得大氣磅礴。首句寫山峰的云氣,次句寫山谷的松濤,末兩句則寫長江的雄渾。前兩句寫近景,后兩句寫遠景。“千峰”“萬壑”“銀山”“大江”,這些景象為全詩營造出極其開闊的意境。“千峰”“萬壑”并非實指,乃詩人想象夸大之詞,是為了說明北固山地勢高峻和甘露寺遠離喧囂。“萬壑哀”指風過松林的呼嘯之聲。“銀山”則將洶涌澎湃的波濤形象化,使之既具色彩上的沖擊力,也具感觀上的震撼力。全詩的神來之筆要屬“開窗放入大江來”一句。激蕩澎湃的長江仿佛一下子全都沖入窗簾,涌到詩人面前,這氣勢不免讓人目眩神駭。小小的窗子竟能容納下浩蕩無垠的長江?與其說容納長江的是窗子,不如說是詩人的心胸,這是何等的襟懷與氣度!唯有胸次浩然之人方能如此。“放入”一詞表明詩人是主動擁抱長江,這樣,長江就不再是獨立的自我存在之物,而是經由詩人特別觀照的審美對象,審美客體(長江)與審美主體(詩人)之間構建起緊密的聯系,詩人也由此主動地融入到了山水之中。
《鷓鴣天·西都作》是朱敦儒早期代表作之一。朱敦儒(1081-1159),字希真,號巖壑,河南洛陽人。現代著名文史學家陸侃如、馮沅君曾這樣評價道:“在南北宋之交的詞人中,朱敦儒應是個巨擘。”此詞作于洛陽,故言“西都作”(北宋以開封為東京,洛陽為西京)。詞中,詞人盡抒己懷,流露出否定功名富貴,不屑名利的思想。
上片,詞人表明了愛好山水的自然本性,語言生動幽默,諧趣橫生。“清都”指傳說中的天宮,“山水郎”是替天帝管理山水的官員,“章”為寫給天帝的奏章。上片大意是說:我是天宮里掌管山水的官員,天帝賦予我狂放不羈的性格。我曾多次批過支配風雨的手令,也多次上奏留住彩云,借走月亮。天帝何曾委以詞人如此重任?不過是其自說自話罷了,“疏狂”一詞可見不虛!
下片敘寫詞人的生活及人生態度。詞人詩酒風流,瀟灑自得,對王公貴族們甚是不屑,頗有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凜然傲骨。“幾曾著眼看侯王”為全詞的點睛之筆,在詞人看來“玉樓金闕”的天宮,不及梅花、美酒那樣讓人癡心流連,連天宮都不愿意逗留,何況是庸碌的朝廷呢?寄寓不言自明。梅花品性高潔,正是詞人自身的寫照,不如鄙棄功名利祿,做個純粹的鬧市隱者,且歌且笑,縱情山水;且賦且詩,笑傲王侯。寥寥幾筆,詞人已將灑脫狂放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首詞語言俏皮,感情噴薄,是難得的佳作!
——方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