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童心傷情水,13歲少年失蹤之謎

13歲少年神秘失蹤，

父母悲痛欲絕

2011年5月23日凌晨時分，人們早已酣然入夢之時，魯春友家里的燈卻還一直亮著，他和妻子葛琴坐在床邊暗自垂淚。

此時，距離大兒子魯煬失去音訊已整整12個小時了。兩人在嘆息中久久沉默，空氣寂靜，“滴答”的鐘聲一陣響過一陣，敲打著他們的心：孩子你到底在哪里啊？快回家吧。

前一天是周末，13歲的魯煬和弟弟魯斌吃完午飯，對爸媽說，他倆要出去玩一會兒。

大概10多分鐘后，葛琴看見魯斌獨自回來了，就問：“你哥呢？”

“路上碰到何小天了，還有他的另外3個死黨，哥哥哪還有心思跟我玩。”魯斌氣鼓鼓地說。得知魯煬和何小天他們在一起，葛琴放心了。

然而，一下午過去了，魯煬還沒回來。傍晚5點半，葛琴左等右等不見魯煬，只得去何小天家看看。

到了何小天家，葛琴看見何小天和弟弟何文正在做作業，但不見兒子的蹤影，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天，魯煬不是和你在一起嗎，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何小天說：“沒有呀，我們是見了個面，但魯煬提出去上網，我們都沒興趣，后來他就走了，我就和弟弟去書店買筆了。”何小天的母親拿起放在茶幾上的一板筆芯，對葛琴說：“看嘛，這是兄弟倆買回來的筆芯，孩子不說假話。”

葛琴急了。她家里有電腦，但不怎么讓孩子玩，怕耽誤學習，孩子去網吧上網倒是完全有可能。于是她趕緊去附近的網吧逐一尋找。

晚上6點50分，葛琴找遍了附近的幾家網吧，仍不見魯煬的影子。她只得再次來到何小天家，向他索要另外兩個同伴的電話號碼。然而，電話打通后，兩人均說沒有和魯煬在一起，但都稱魯煬的確說過要去網吧。

葛琴當即急得哭了起來。晚上8點，葛琴挨個給兒子全班48名同學家打電話，卻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接著，她和丈夫魯春友分頭到街上尋找，一直找到晚上12點也一無所獲。

5月23日一大早，葛琴夫婦顧不上上班，繼續分頭尋找。這天，他們問遍了北京所有認識的人，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兒子可能去的地方，還是一無所獲。

一天又過去了，孩子依然杳無音訊。魯春友家的燈又亮了一宿，各種畫面在腦海中不斷閃現，魯春友顫抖著聲音說：“魯煬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反常的事，他……他會不會出事了呀？”他的話音一落，葛琴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丈夫說中了葛琴最害怕的事，她一邊哭一邊祈禱著：兒子，你快回來吧，媽媽在等你。

然而，時間一分一分流逝，魯煬依然沒有歸家。

5月24日早上，心急如焚的葛琴夫婦來到派出所報案。民警到學校逐一找到孩子的4個伙伴詢問，但是4人眾口一詞，堅稱他們和魯煬見面不過兩三分鐘就分開了，并不知他后來的去向。

民警只得把魯煬作為失蹤人口登記在案。一想到全國失蹤人口數不勝數，有的幾十年、甚至永遠找不回來，葛琴夫婦就傷心欲絕。

他們不愿放棄尋找，也不愿相信孩子失蹤。葛琴一再自我安慰：“兒子只是淘氣，故意跑出去玩了，過兩天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16天后獲知真相，

4個同伴的謊言令人膽寒

又過去了兩天，奇跡沒有出現，孩子仍然沒有任何信息。

5月26日晚，已經萬念俱灰的葛琴再次來到何小天家。她給何小天跪下，痛哭著說：“小天，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魯煬不和你在一起還會去哪里。你告訴阿姨，你有沒有撒謊？阿姨求你說真話！”

何小天還是一口咬定，他之前說的全是實話。何小天的母親見葛琴不相信兒子，不高興地將她打發走了。葛琴又去問孩子其他的同伴龍軍、藍鯤，得到的答案還是和幾天前一樣。

絕望之中，葛琴忽然想到兒子最愛上網，如果在QQ上給他留言，他一定能看見。

這像最后一根稻草，葛琴夫婦將所有希望寄托于此。

5月27日，這天，葛琴發出了40多條“呼喚信息”：“煬兒，你在哪里啊？快回來吧。媽媽眼淚都哭干了。不管你在外面做錯了什么事，爸爸媽媽都不會怪你，只盼你回來！”“煬兒，是不是爸媽做錯了什么事，惹你生氣了？要是這樣，我們給你道歉。”

每打一個字，葛琴的一滴眼淚就落在鍵盤上。一連三天，葛琴守在電腦前，不停地給兒子留言。奇跡終于出現了。5月29日晚，在葛琴發出至少200條留言后，兒子的QQ頭像突然亮了，并迅速回復三個字：“我不回。”隨即頭像又變成了灰暗。

這3個字像一道光，讓7天來擔驚受怕的葛琴夫婦感覺重見天日：兒子確實還活著！他只是離家出走了！

“煬兒，快出來啊！別躲我們了！到底我們做錯了什么？你說出來，我們改正啊！”“你還躲，你知不知道這些天，爸媽過的是啥日子？”葛琴淚如雨下，飛快地打著字，可魯煬的QQ頭像還是沒有再亮起，也沒有再回復。

葛琴和魯春友輪流“值班”，寸步不離地守在電腦前，期待著兒子再次上線。

可又過去了三天，兒子的頭像再沒有亮過。葛琴夫婦心中的希望也一點一點破滅，兩人承受著與日俱增的折磨。葛琴粒米未進，只靠喝水、吃點水果維持。

在葛琴幾近崩潰時，兒子再次上線了。

6月2日晚上8點左右，看著魯煬的頭像亮了，葛琴精神一振，趕緊打出一行字：“兒呀，你快回來吧。你再不回來，媽媽就只能死了！你知道嗎？這些日子，媽媽過的哪是人過的日子啊！”

她在電腦前焦急地等著。過了半天，兒子終于回復了第二句話：“我想回的時候自然會回。”隨即，他再次下線，頭像變暗。支撐著葛琴的希望再次熄滅，她身子一晃，一下暈倒在地。魯春友趕緊撥打120，將她送到醫院搶救。

葛琴從病床上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兒子回家了嗎？”魯春友一邊安慰妻子，一遍發動所有親友，請求他們一起給魯煬發QQ信息，央求他回家。

然而三天又過去了，魯煬依然沒有上線。

6月5日，魯春友開始懷疑兒子的QQ并非他本人在用。這天晚上，他看見兒子的QQ亮后，趕緊發了一句：“兒子，你老家最好的朋友楊波來北京找你了，你趕緊回來吧。”過了許久，對方發過來短短幾個字：“我誰都不想見。”魯春友的心瞬間掉進了冰窖，果然不是兒子—楊波早在半年前就因車禍死了，魯煬得知此事還哭了一場。

唯一的精神支柱轟然坍塌，夫婦倆痛不欲生。兒子一定是出大事了，而冒用兒子身份與他們聊天的這個人，一定是知情者。

6月6日早上，魯春友再次來到雁棲派出所，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告訴了警方。警方隨即啟動刑偵手段，對魯煬的QQ登錄過的IP地址進行核查。

從派出所回家不到一小時，魯春友就接到了雁棲派出所打來的電話，稱幾天前有人在30公里之外的懷柔水庫，發現了一具少年尸體，初步判定是溺水身亡。尸體已被送到懷柔區殯儀館，體貌特征和年齡與他們失蹤的兒子魯煬極為相似。

旋即，魯春友夫婦趕到殯儀館。看到那具遺體，夫婦倆不禁痛斷肝腸，雙雙癱軟在地—這具冰冷的尸體就是失蹤已16天的魯煬。

葛琴哭得死去活來，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兒子會溺亡。“我兒子是個‘旱鴨子’，不可能去游泳，怎么可能落水，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為了給死者家人一個交代，警方加大了偵破力度。6月6日下午，通過排查魯煬失蹤后其QQ登錄的所有IP地址，警方終于有了令人驚訝的發現：6月5日晚上有一個IP地址竟然是何小天家的電腦。警方再一次傳喚了何小天。

在鐵的事實面前，何小天終于交代了魯煬落水溺亡的一幕，他說當時在場的除了何小天，還有何文、龍軍、藍鯤。警方隨即傳喚了另外三人。通過4個少年的交代，一起觸目驚心、令人膽寒的悲劇被真實還原。

冷酷少年被推上審判臺，

47萬豈能安撫喪子之痛

原來，在5月22日中午，5個少年相遇后，龍軍提議去附近一條引水渠游泳，得到了何小天、何文和藍鯤的響應，不會游泳的魯煬也一同前往。

10多分鐘后，5個少年來到渠邊，先前提議的龍軍打先鋒，迅速脫掉衣服，一頭扎進了水中。“好冷呀！”龍軍不由大叫起來。藍鯤、何小天和何文紛紛趴在地上，用手試探水的溫度。魯煬把右腳踩在水渠的邊緣，再把左腳伸進水里試溫。

悲劇就此發生，魯煬一個趔趄滑進了水渠。

看見魯煬落水，龍軍趕緊游過去施救，可非但沒將魯煬救起，反倒被魯煬拉拽得嗆了幾口水。龍軍奮力擺脫魯煬，獨自上了岸，然后和何小天等4個人在岸上看著魯煬不知所措。就在這十萬危急的時刻，一個30多歲的男子騎著摩托車路過這里，大聲問：“你們看什么？該不會是有人落水了吧？”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4個少年幾乎異口同聲地回答“沒人落水”，騎車男子遂放心離去。就這樣，魯煬錯過救援，很快消逝在水波中。

4個少年為什么會拒絕救援？面對警察的詢問，他們道出了“心聲”：“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們都怕承擔責任。大人參與進來，勢必將事情鬧大，必定很快就會通知我們的父母。這樣一來，不管魯煬最終是否被救活，我們都難免要挨父母的打罵。”

正是出于怕擔責的心理，4個人事后商量了“攻守同盟”：瞞，死瞞！一旦魯煬的家人問起，就說根本沒有和他在一起，謊稱他們見面后，魯煬提出去網吧，其他人都不贊同，于是就此分了手，魯煬之后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

當葛琴第二次來詢問何小天后，四人感覺到了壓力，便又商量了轉移視線的方案：何小天平常和魯煬共用QQ，他知道魯煬的密碼，由他登錄其QQ，與其父母聊天，制造魯煬離家出走的假象。

應該在第一時間知曉的悲劇，在遲到了16天后終于真相大白了。然而，真相多么殘忍。兒子原本可能有救的啊！是他4個自私、怕擔責的同伴，用比渠水更加刺骨的冷酷，間接扼殺了一個13歲少年的如花生命。

葛琴從此精神恍惚，根本無法工作。她整夜整夜地失眠，眼睛一閉就出現錯覺，看到魯煬在水中掙扎，大聲呼喊“媽媽救我”。每天去學校接小兒子，葛琴就會聯想到以前兩兄弟在一起的情景，經常錯把其他孩子當作魯煬抱著不放……

8月15日，魯春友見妻子經過3個月的休養，仍然不能從失去兒子的悲痛中調整過來，于是辭了職，賣掉房子，給小兒子辦了轉學手續，舉家搬到了北京通州區。

這時，魯春友開始思考給兒子討回公道。兒子溺亡雖然有他自身的過錯，但4個同伴的主觀懈怠，尤其向前來詢問的成年人隱瞞真相從而錯過救援，同樣是構成魯煬死亡的重要原因；加之事后4個人刻意隱瞞事故真相，編造謊言，給全家造成了莫大的精神傷害。

2011年8月25日，魯春友將龍軍等四少年及京密引水管理處告上法院，共索賠47萬余元。

2011年9月22日，北京市懷柔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不能因為孩子能力有限，沒救成人，就變成了被告！孩子本身沒有錯啊！”龍軍等孩子的家長都紛紛為自己的孩子辯解。

由于原被告雙方爭論不休，最終法院決定擇日再審。日前，案件仍在審理之中。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專家點評

看完本案，無比悲涼，一個本有希望被挽救的生命就在同伴的謊言中消失了。悲涼不只為他，更為他的那些同伴。他們豆蔻年華，應像花一樣美和純真，卻在朋友生死攸關之際，表現得如此懦弱、冷漠、自私和殘忍！不要求他們做到舍己救人，但呼救和報告事實應是最基本的義務吧。

也許這些孩子沒有觸犯法律，或因為年齡小無法追究其責。但是從情感上，他們對死去的同伴欠下了無法償還的債；在道義上，他們更難辭其咎。撒謊、隱瞞、串供，他們的這些行為不僅有確鑿的間接傷害結果，如耽誤了大人的救援，更重要的是，動機實在惡劣，用QQ制造離家假象完全是主動、惡意、有意為之。他們應該受到一定的懲戒，無論是用法律還是其他的形式，否則難以達到教育和認識、改正錯誤的目的。

就具體情境來分析，4個少年構成一個小團體，他們的反應在某種程度上受“從眾心理”和“責任攤薄”（在場的人越多，人們便感覺事件與自己的相關度越差，自己承擔的責任越小）的影響，但是危難時刻的表現還是反映出孩子們深層次的品德素質問題。如果他們稍稍具有勇氣、正義、友愛、尊重生命的美德，就不會僅僅因為害怕被家長責罵，而輕易放棄一個同伴的生存機會。

一個社會，法律僅是最后的安全底線，想要社會和諧、美好、溫暖，需要道德來維護，美德來提升。父母是孩子的道德榜樣，老師、學校是緊隨其后的道德影響者，社會則是大環境。如果不想看到更多的悲劇發生，不想讓我們的子孫生活在愈加冷漠的社會，請共同努力，從自身做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