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撩人

簡介：因為與前男友相似的嗓音，他被她帶回來。她是他的情人，老板，金主，她捧他上天，只為達成前男友的心愿。他們互相遵守著游戲規則，各取所需，心照不宣。直到她動了情，卻發現他不為人知的真實身份竟是……

“聲”色撩人

文/卷耳白

1

連愷到家的時候，何乃珊已睡得很熟。桌上放著一本八卦周刊，標題醒目：星輝總裁情人酒吧夜會JKY玉女歌星。

將周刊隨手扔掉，連愷輕聲喚道：“乃珊。”

“嗯……”何乃珊翻了個身，伸手便將他拉下來。溫熱的肌膚，熟悉的芳香，連愷心一蕩，俯身上去。

兩具滾燙的身體相互糾纏，何乃珊閉著眼，睫毛輕顫，面色潮紅，像是一尾窒息的魚。情到濃處，她的身體蜷曲起來，指甲在他背上印下一道道紅痕：“叫我……”

“珊珊……”連愷咬著她的耳朵，聲音喑啞。

“不要停……”

“珊珊，珊珊，我愛你……”

何乃珊滿足地笑了：“孝廉，孝廉，我也愛你……”

身體驀地一窒，連愷湊上去吻她的唇，卻在下一刻被她擋開。何乃珊仿佛如夢初醒般坐起來，眼底炙熱的柔情緩緩熄滅：“連愷，是你？”

“當然是我。”一瞬間的失落，連愷微微一笑，將她撈進懷里，“做噩夢了？”

何乃珊搖搖頭，走到窗邊。黑色的真絲睡裙將她的臉映得有些蒼白，她拾起地上的八卦雜志，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是皇廷酒吧？”

連愷皺眉：“乃珊，我跟Pinky……”

“不用說。”何乃珊回過頭，眼中的迷惘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醒，清醒得有些冷酷，“連愷，我說過，那些事不用告訴我。如果你真的喜歡Pinky，OK，只要記得別再被狗仔偷拍。你現在正當紅，這樣會流失大半粉絲，于你于公司都無利。”

一板一眼，公式化的口吻。連愷凝視何乃珊，想在她眼底找到一絲一毫忌妒或受傷的情緒，然而，他失望了。果然，她不會在意。恐怕他與再多的女人糾纏不清，只要不影響公眾形象，她都不會在意吧？

對她來說，他是她力捧的當紅歌星，是她寂寞時的情人，卻唯獨進不了她的心。誰也進不了她的心，她的心已被另一個人滿滿占據。連愷想起剛才情濃時她喊的那個名字，微微彎起嘴角：“明白了。”

她喊的是孝廉，陳孝廉。

2

張秘書站在星輝大廈二十三樓的走廊里，緊張地盯著錄音室里的連愷。這次灌錄的是連愷的首張個人唱片。一年前連愷進星輝后便迅速出道，以情歌王子的形象俘獲許多少女的心，星輝的高層對他極為看好，所以陳秘書免不了親自督工。當然，讓她如此重視連愷，還有另外一重原因——

S市整個娛樂圈，誰不知道他們星輝的總裁與連愷的關系？

連愷是何乃珊親自帶來，一手打造，捧上去的。他們之間，除了BOSS與雇員的關系，還是——情人關系。曾經有狗仔拍到連愷夜宿何乃珊香云道的別墅，何乃珊并未出面辟謠，等于默認了那層關系。

此刻，何乃珊正坐在另一端的監控室。耳機里，連愷低啞的聲音傳來：“我愛你，你愛他，這樣糾纏算什么……”

何乃珊閉上眼，神情慢慢變得柔和。摘下耳機的那一刻，她聽到一旁的監制嘆息一聲：“陳孝廉的詞寫得不錯，只可惜那么年輕便……”

心驀地一抽，何乃珊面無表情地走出錄音室，一口氣到了頂樓的天臺，才渾身癱軟下來。

陳孝廉。三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已走出來，卻每次聽到這個名字都禁不住心痛。

何乃珊與陳孝廉在一起時，陳孝廉還是個沒什么名氣的作曲家，屢屢受挫，但她卻很喜歡他寫的詞，兩個人在一起時，總是要他念給她聽，他的聲音很特別，微啞，卻很動聽，她曾向他許諾，一定向當時還是星輝總裁的父親推薦他。誰知，世事難料，三年前，他死于一場車禍。

之后，她接手星輝，不過短短一瞬間，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成了精明能干，做事滴水不漏的總裁，將星輝經營得有聲有色。可有誰知道，人前那樣風光無限的她，心卻早已死了，隨著陳孝廉的死，冰冷一片。

沒有什么能撼動她的心，包括那個一直在她身邊的人——連愷。

連愷錄音結束后，何乃珊在車上等他。

“去吃飯？”他問她。

她看了看他的白色T恤和鴨舌帽：“去買西裝，接下來會有大段宣傳期，你穿這樣怎么做情歌王子？”

車子停在伊勢丹。連愷去換衣服的時候，何乃珊看中一雙鞋子，伸手的一剎那，卻有人比她更快。她抬起頭，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一身雪白的裙子，跟個仙女似的，不是JKY新晉玉女歌星Pinky是誰？

JKY與星輝并稱S市兩大娛樂公司，他們的總監，江家大少爺江連勝，何乃珊與他見過幾次面，是個十足的紈绔子弟。

Pinky笑得清純：“沒想到何總裁和我的品位一樣啊。”

話中有話。

何乃珊懶得計較，正好連愷換好衣服出來。沒有帽子，不再是松松垮垮的T恤，淺灰色的西裝，襯得他的身材越發挺拔，何乃珊不覺有片刻的愣神，就聽到Pinky說：“咦，連愷，沒想到你這么適合穿西裝。”

連愷笑了笑：“真巧。”

“這么生疏做什么？上次我們不是玩得很開心嗎？”Pinky挑起那雙鞋，“我有事要先走了，何總裁，這雙鞋子就留給你了，不過，鞋子可以讓，人不可以哦。”

說罷，她輕盈而去。

一路上，何乃珊都沒有說話。回到家，她放下包便回了自己的房間。連愷推門進去，她正在撥弄著窗簾的流蘇，一下一下，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連愷站在門口，吸一口氣：“如果你不喜歡我跟Pinky來往，我可以拒絕。”

何乃珊側過臉，忽地笑了：“連愷，我好歹在星輝總裁這個位子上也三年了，你以為我會因為那個人的幾句話生氣？還是，你以為我在為你生氣？”

“怎么會。”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連愷笑了笑，轉過身，“乃珊，你不用時刻提醒我，游戲的規則，我很清楚。”

何乃珊沉默了。

游戲的規則，是啊，不過是一場游戲。

她與連愷相識在四年前。那時他在天橋賣唱，她第一次路過，便留了心。因為，他的聲音跟陳孝廉很像，都是微啞的，獨具一格。可是陳孝廉不會唱歌，她還想等陳孝廉的歌詞出了名，便讓這個男人來唱。

但當時只是一想，后來卻付諸了行動。陳孝廉走后，她將連愷帶回來，捧他，讓他做星輝的一哥，甚至讓他做自己的情人。

而他給她的，便是一個替身。不，替聲。哪怕是做愛時，她也會讓他叫他珊珊。那是陳孝廉對她的昵稱，她閉著眼，幻想著陳孝廉還在，沉淪在那種虛幻里，越陷越深。

她目光落在日歷上，再過幾天，就是陳孝廉的忌日了。

3

連愷找到何乃珊的時候，何乃珊已經喝醉了。她歪歪斜斜地靠在公路邊的樹叢里，腳邊是一瓶紅酒。

今天早上，連愷找不到她，看到辦公桌上的日歷，醒目地用紅色畫了個圈，才忽然想起來，今天又是四月十三號。

真快，轉眼就是三年。也唯有每年的這一天，她才會拋下所有的工作日程安排，靜靜地來這里待上一天。這里，是陳孝廉出事的地方。公路上，放著一束紫色的郁金香。那種花的花語是——永恒的愛。

心頭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連愷走過去：“乃珊！”

何乃珊半閉著眼，只有睫毛顫了顫，連愷嘆息一聲，將她橫抱上車，回到家，又將她放在床上，給她換上干凈的睡衣。

熟睡中的何乃珊反而沒有了平日的精明干練，由于酒精的緣故，她的臉頰是透明的紅潤，眉眼之間都是舒逸的懶散，不知夢到了什么，她眉心一蹙，發出一聲細微的悶哼。

“乃珊，怎么了？”連愷輕輕地拍了拍她，她卻又睡過去。

這棟別墅連愷一住便是三年，誰都以為他們同居了，只有他知道，就算在溫存之后，他還是會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工作上的她那么能干，生活上，卻不是很會自理，她的床上堆滿了各種唱片、書籍。

整理好屋子，連愷又去陽臺上給她的小番茄澆了澆水，回來時，她還沒醒。他看著她，只有在她熟睡的時候，他才可以這么安靜地看著她。

忽地，她叫了一聲：“Money！”

連愷一怔，Money是何乃珊曾經與陳孝廉一同養的狗，陳孝廉死后，那條狗也死了，她是真的喝醉了。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很熱，迷迷糊糊地叫著：“Money，來，親媽媽一口……”

聲音是難得的細柔。

他頓了頓，俯下身去，親上她的額頭、鼻尖，最后，是唇。

她軟軟地擋著：“別鬧了，Money！”

她的唇帶著一種澀澀的甘甜味，叫人欲罷不能。一開始，他只是蜻蜓點水，很快，便想要更多。三年來，他對她的身體并不陌生，然而，卻還是第一次吻她。她從來不允許他吻她。她可以給他身體，卻無法給他一個吻。

像是中了蠱，他越吻越深，仿佛恨不得與她一起窒息才罷休。直到她猛烈地咳嗽起來，他才松開她，退后一步，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是看不懂的深邃。

何乃珊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她走出屋子，看到廚房里那抹高大的身影，他圍著圍裙，那抹背影，在橘色的燈光下，竟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樣的他并不陌生。她很少喝醉，但這一天卻總是爛醉如泥。他就會像現在這樣，帶她回來，給她煮粥。

她很少去想他為什么要做到這個份兒上，或許，是不愿去想。然而這一刻，她卻忽然有些感觸，走到他身邊，叫他：“連愷……”

“醒了？很快就好了。”他笑笑，手腳麻利地往鍋子里放蔥花。

“連愷，你當初是為什么會答應我？”為什么答應跟她玩這樣一場傷筋動骨的游戲？

他的脊背有一瞬間的僵直，聲音傳來，像是隔著潮濕的水蒸汽，辨不清情緒：“在天橋賣唱終歸長遠不了，你能給我我想要的，我便付出我能付出的。”

各取所需，他們從來便是如此。

心頭那絲細微的異樣情緒慢慢斂去，何乃珊笑了笑：“是，你相信我，很快，你便會成為東南亞炙手可熱的明星。”

連愷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他一直相信她有這個能力，亦相信，她會傾注一切對待他的唱片，因為，那是陳孝廉寫的詞，她在完成他的夢想，在他死后。

4

唱片的灌錄十分順利，很快便拿到了香港地區的發行權。后期剪接工作結束后，何乃珊親自帶連愷去香港簽約。那十首歌，滿滿的都是陳孝廉的心血，她不能有絲毫疏忽。

香港的日程安排得緊湊，一下飛機他們就去了環球唱片公司總部，談合約，簽字，再是慶功宴，最后還去了KTV，馬不停蹄。

在KTV時，環球的幾個姑娘嚷嚷著要聽連愷唱歌。連愷選的是張國榮的《今生今世》，他的聲線唱這首歌別有一番味道，何乃珊沒想到他廣東歌能唱得那么好。

“風里笑著風里唱，感激天意碰著你，縱是苦澀都變得美……”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連何乃珊也凝神，她聽過很多次連愷唱歌，每次都是隔著玻璃，只有這一次，他隨意地坐在臺上，目光淡淡地望過來，停在她臉上，深深淺淺，像一抹忽明忽暗的星子，專注繾綣。她感覺自己的脈搏細密地跳動著，是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

晚上十點，他們才走出KTV。四月的香港溫度適宜，晚風拂面。何乃珊穿了一件風衣，腳上是高跟鞋，身邊忽然閃過一群滑板少年，她一個趔趄，被連愷扶住，他自然地將她拉到自己的右側：“香港的夜色很美。”

“是啊。”何乃珊揉了揉眉心，“我累了，回酒店吧。”

連愷頓了頓，才點頭：“好吧，我原來還想逛逛，既然你累了，我送你回去。”

何乃珊察覺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心不知怎么一軟：“一個小時應該沒什么問題。”

連愷飛快地說：“我知道一個地方看夜景很美。”

這樣的他，不像當初天橋上那個孤僻的歌手，也不像三年來何乃珊熟悉的他，有一種小孩子獲得獎勵的雀躍。她的心也跟著輕快起來。

他們坐纜車去了太平山頂，站在山頂俯瞰維多利亞港，霓虹燈點綴的城市如同華麗的珠寶，落在深藍色的天鵝絨上。然后，他們又去了西環的源記甜品。

何乃珊不太愛吃甜食，但連愷喜歡。連愷叫了一碗杏仁露，吃了一口，舀了一勺給她，她搖頭，他堅持：“試試，也許你習慣了一種口味，但試一試會發現，其實你也可以愛上另一種。”

她略微遲疑，最終還是嘗了一口，就那一口，以后再也忘不掉。原來味覺也是可以改變的，如連愷所說，她是不是，應該試著接受另一種？

最后，他們去了油麻地廟街的大排檔吃宵夜，叫了一打百威扎啤，魚丸面和粵式小炒。一群人喝醉了酒，將一個啤酒瓶砸過來，何乃珊正抬起頭，眼看著那玻璃碎碴兒就要飛濺過來，連愷用手擋了一把。

“沒事吧？”何乃珊看到連愷胳膊上流了血。

“沒事。”他去沖洗了一下傷口。

“你干嗎用手去擋？”回去的路上，何乃珊問連愷。

他看著她，眼底有些戲謔：“一個雇員跟老板出來，若是老板受傷了，要怎么交代？”

他的語氣調侃，何乃珊一愣，笑了起來：“是啊是啊，我毀了容，就炒你魷魚。”

笑過后，她有些怔忡。有多久沒這么笑過了？毫無拘束地，放肆地笑。她抬起頭，連愷正看著她，下一刻，他扯下她盤在頭上的發夾，手插在她的發間，低頭吻她。

長發披散開來，她忽然想起他唱歌的時候那溫柔深情的眼神，竟忘了拒絕，只是閉上了眼。

回到酒店，他說：“晚安。”

“晚安。”

與平日有時會放縱一番再各自睡去不同，這次，他們各自回了房間。卻又有什么不同了，仿佛從明天開始，便是新的一天。

5

回到S市已是三天后。一連幾日，監制都發現連愷的狀態不錯，甚至超越了往日的水準。他心情似乎很好。

經過一家玩具店時，連愷買了一只錄音熊娃娃。他不知道何乃珊會不會說他幼稚，可他就是覺得想要買給她。

走出店鋪的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電話那端傳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連愷，有沒有時間見一面？”

咖啡館里，連愷看著對面很久不見的男人，聲音冷淡：“什么事，說吧。”

“何必這么冷漠。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爹地病了。”江連勝抿了一口咖啡道。

連愷沒什么反應：“他有的是人照顧，跟我說做什么？”

“他是心病。”江連勝湊近他，“你不會不知道，他最想要得到的是這次年度大賞的代理權。”

年度大賞是S市每年的音樂盛典，誰得到代理權便意味著可以在這個收視率極高的節目上推出新人，植入廣告，成為S市娛樂圈的頭把交椅。以往的代理權，都歸星輝所有。

連愷眸光驟冷：“你想做什么？”

江連勝笑了：“聽說，你跟星輝那女人走得很近？真看不出來啊，從前你不愿進江家門，還以為你有多傲骨，最后還是靠女人上位。連愷，只要你拿到星輝這次的計劃書，我便在爹地面前說說好話，讓你搬回大宅來，我的——好弟弟。”

要不是那日旗下的Pinky告訴他，與何乃珊在一起的男人原來真的是連愷，他還不信。

原來如此。連愷冷笑著，想要說話，頭卻劇烈地眩暈起來……

與此同時，星輝的人都在等連愷開記者發布會，他卻遲遲未來。

何乃珊打連愷手機，不在服務區。這是從未有過的。那一刻，她竟有些慌亂。她走進辦公室，想讓人去找連愷，卻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

屏幕上有兩張照片，一張是一對赤身裸體的男女，而另一張，是兩個男人面對面地坐在咖啡館內。

何乃珊瞪大眼，指尖一點點泛白，很久，她拿起電話：“替我查查連愷。”

第二天，她收到回復，很久很久，砰的一聲，電話跌落在地。

連愷回來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他打開門，屋內一片漆黑，開了燈卻發現何乃珊一人坐在沙發上。

“怎么坐在這里？”他詫異地道。

“你去哪兒了？”何乃珊站起來，直直地望著他。

連愷遲疑了一下：“去辦點事。”

“什么事？”

“私事。”他走過去，摟住她，“去睡吧。”

“嗬——”何乃珊忽地笑了一聲，一把推開他，“果然貴人事忙啊——江少爺。”

連愷怔住。

“江連愷，江家庶子，一直住在外面，如今江老爺病重，想要得到年度大賞的代理權，江家兩兄弟為了家產，想必不顧一切了吧？”她一字一頓地說，“江連愷，你接近我，是為了什么？”

連愷的臉一點點蒼白，最后，他笑了一聲：“你這么以為？”

難道不是嗎？何乃珊咬著牙。當她收到回復時恨不得殺了他。原來，那才是他的真實身份。他這樣的人，何須做什么當紅歌手？江家的家產隨便漏一點都足夠享受一輩子。他果然是為了弄垮星輝來的。而她，竟還傻到差點動了情。

“你滾，我不想再看到你。”她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話。

很久很久，連愷垂著手，站在那里，眸子里仿佛有什么隕落，最后，他蒼白地笑了笑：“我不明白，乃珊，三年了，我不明白，你會記得Money，卻為什么，看不到一個我。”

他轉身離開。

6

窗外的灰色云層飛速地掠過，何乃珊煩躁地聽張秘書喋喋不休。趕走了連愷，她很清楚后果是什么，未出的唱片，宣傳的投入，那一切，對星輝來說都是不可估量的損失。她并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三年，她將星輝打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有她自己的手段。

就算連愷真是JKY的人，她亦可以反過來將JKY一軍，利用連愷，將假的計劃書送出去，那樣做，對星輝百利而無一害。可那一刻，她竟然什么都不想，只想讓他快點消失，她怕再晚一步，自己會潰不成軍。

她想起連愷臨走前說的話。他眼中的她到了最后，還是那樣冷酷的一個人。然而，他到底不知道，三年了，她終究不是草木。她的心早在一點點地軟弱，習慣了有他的陪伴。

正因為如此，事實的真相才給了她致命一擊，讓她手足無措。

她一直提醒他別忘了那是一場游戲，亦是在提醒自己，莫要沉淪下去。然而，終究還是錯了。那日日夜夜的陪伴，香港的迷亂，都是一個無法彌補的謊言。揭穿的那一刻，支離破碎。

她叫了一輛車，卻不知該去哪里。司機在打電話：“真是豪門大戲啊，江家老爺子快不行了，說是叫了律師，馬上要立遺囑……不不不，除了江大少爺還有個小的，所以才亂啊，聽說誰能取得這次的年度大賞代理權，基本就是下任當家了……”

何乃珊睜大眼，想要仔細聽聽，卻不防一個急剎車，幾個人打開車門就將她拖了下去。

她被關進了一間公寓里，那些人給了她一些飯菜，鎖上門。當開門聲再度傳來時，她大叫：“你們到底是誰……”卻忽地頓住，因為，她看到了那個以為早已離開的人。

連愷走進來，拽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面，看了看原封不動的便當：“怎么不吃東西？”

“江連愷，你抓我來，不是為了請我吃飯吧？”何乃珊冷笑道。

果然是他，他捉她來做什么？轉念一想，她便明白了。自然是為了計劃書。或者，以此為要挾，讓她自動退出年度大賞的競爭。

連愷沒有回答，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乃珊，你還記得四年前你在天橋聽我唱歌，說過的一句話嗎？”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別過頭去不做聲。

他卻沒有等她回答，將盒飯打開，遞給她：“快點吃飯吧，不然又要胃疼了。”

何乃珊一愣，陳孝廉死后，她一度萎靡不振，接手星輝后，又三餐不定，患了嚴重的慢性胃炎，一到冬天就會發作。三年前，連愷剛搬進來的時候，一天半夜，她又開始胃疼，他聽到她的呻吟跑進來，抱著她去醫院。

那天是半夜，下很大的雪，打不到車，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后來又守了她好幾天，她病得迷迷糊糊，聽到他說，乃珊，你不要有事，我絕不會讓你有事。

她病好后，他倒病了。當時她不是不感動，只是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他那樣對她，只是怕失去唯一成名的機會，失去一座靠山。

而此刻想來，更是沒有意義了。他那么做，早已是別有用心。

“江連愷，你要的是什么，不如大家開門見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別再扯那些事，我聽著惡心！”她冷哼一聲。

他想要什么？年度大賞的計劃書？重回江家的權利？那一切，在母親死后，又有什么意義？連愷笑得嘲諷：“你知道嗎，我母親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在江家有個名分，讓我認祖歸宗。從來沒有人知道我是江家的兒子，直到那人四年前病了，才找我回去，可是我母親卻等不到了，她積勞成疾，郁郁寡歡，死了。”

也就是那天，他第一次跟一直來聽歌的她說話，她當時還在與陳孝廉熱戀，聽完他的故事，她明朗一笑，說：“我看過一本書，上面說，一個人掉進井里，卻無意中看到了落在水面的點點星光。別擔心，會過去的，我們總會在絕望中發現最美麗的驚喜。”

他發現了最美麗的驚喜，那個驚喜便是她。

從來沒有什么計劃書。他們之間橫亙的，只是她那顆若即若離的心。

他以為，終有一天，絕望會過去，會看見希望，哪怕知道了她是將他當做陳孝廉的替身，哪怕那樣卑微，甚至屈辱地待在她身邊，他也不曾想過離開。然而，最終，卻是如此。她到底不信他，一點也不。

何乃珊抬起頭，看到連愷眼底的憂傷，心微微一顫，但下一刻，卻想起他早已演了三年的戲，就差一點點，他就要正式進入星輝，參與年度大賞的籌備了。

等到那時，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吧？

她的心一點點冷卻，她站起來，退到桌邊，手摸索到什么，對他說：“連愷，我知道你為了你母親才這樣做，我可以原諒你，只要你答應我，不再與江家的人往來。”

“乃珊……”連愷錯愕地看向她，她卻忽然抱住了他。

那樣熟悉的懷抱，分別的那些日子，他是如此地思念入骨。他反抱住她，聞著她發間的幽幽清香，忽地，肋骨下傳來劇烈的疼痛感，猩紅的液體頓時冒了出來。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到她手里握著一把水果刀，神情慌亂，臉色蒼白：“對不起，江連愷。”

她轉身打開門跑出去。

“乃珊……別出去……”連愷按著腰間，跪倒在地，大口地喘氣。

她不會知道，江老爺子快不行了，為了得到總裁的位子，江連勝孤注一擲，找了一群黑幫的人等在她公司樓下，這才是他帶她來這里的原因。

然而，她卻以為綁架她的人，是他。

連愷的眼底如同一片死灰，掙扎著摸出電話：“彌左路，1001室，有人被綁架……”

7

何乃珊想要回到公司，穿過那片小樹林時，嘴忽地被什么捂住，陷入昏迷。

然而這一次她睜開眼，看到的卻不是連愷，而是另一個人——JKY的總監，江連勝。

江連勝撕下她嘴上的封條，眉目陰冷：“何總裁，許久不見。”

“江連勝，你要怎樣？”何乃珊掙扎著。

“只要你交出計劃書，主動退出年度大賞的競爭名額，我就放你走。”

何乃珊看著他，忽然笑了：“你們真是有趣，兄弟兩人為了得到JKY，真是不折手段。江連愷剛來好一出，你又來了。”

江連勝皺眉：“你說什么？”隨即他忽然了然了，冷笑一聲，“嗬，我這個弟弟還真是情圣，原來那天他破天荒地愿意去看爹地，就是想要偷聽我要怎么對付你。”

“你說什么？”這一次，輪到何乃珊錯愕了。

“告訴你也無妨。我是找過連愷，要他與我合作，不過他是個白癡，竟然拒絕了。我只好將他迷暈，讓Pinky跟他演了一場床戲，再將我與他見面的照片一同寄給你，你果然去查他，知道了他的身份。”

何乃珊茫然地看著江連勝：“你說……他拒絕你了？他接近我，不是為了計劃書？”

“誰知道他接近你做什么，他這個人是個死腦筋，當初爹地叫他回家他都不肯，寧可在天橋賣唱，給江家丟臉。哼，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跟我爭江家的股份和JKY？”

何乃珊腦子里在嗡嗡地響。連愷接近她不是為了JKY？那是為了什么？他根本不是一個窮得一塌糊涂的賣唱人，他的身后是JKY，他真想要做一個歌手，JKY的資源與人脈并不比星輝差。他這樣放棄了一切，到她身邊，究竟為了什么？

“何總裁這樣吃驚，莫非是愛上他了？”江連勝笑得得意，“你難道忘了你的陳孝廉？”

“你怎么知道孝廉？”她驀地一愣。她與孝廉的關系，連她父親亦來不及說。

“我怎么會不知道。”下一刻，江連勝的話清晰地傳來，一字一字將她打入地獄，“陳孝廉是JKY的人，是我爹地派去的，當時何瑞康是總裁，精明得跟狐貍似的。而你不同，你不過是個學生，被陳孝廉一哄，居然一頭陷進去了，何瑞康就你一個女兒，得到你，跟得到星輝有什么不同？可沒想到那小子那么短命，出了車禍就死了，害得我們只好暫時中斷計劃……”

腦海中一片空白，何乃珊大口地喘著氣。

不，她不相信，她的孝廉不可能這樣！然而，與陳孝廉相處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陳孝廉總是問她關于星輝的事，總是有意無意地去星輝找她，勸她一畢業便去星輝。當時她以為，他只是懷才不遇，想要自己的詞曲能得到父親的賞識，能完成自己的夢想。

卻沒想到……哈哈，真可笑，整整三年，她如此懷念的人，那么深愛的陳孝廉，居然從未愛過她。

心像是裂開了似的，她一動不動，任由江連勝一揮手，幾個全身刺青的男人圍上來，獰笑著說：“何總裁，你還是聰明些吧，否則，哥們兒可不知怎么對你了。”

她的上衣被撕開，那雙手粗魯地探到她胸前，她渾渾噩噩，像失去魂魄一般。忽地，砰的一聲，門被撞開。

最后一刻，她只看到一群穿著制服的警察沖了進來，四周鬧哄哄一片，她陷入一片黑暗。

何乃珊出院時，張秘書來接她。

“JKY怎么樣了？”她的體力還未恢復，卻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

“江老爺子被江連勝入獄的消息一刺激，走了。JKY關了。”

“那江家二少爺呢？有沒有……他的消息？”她屏住呼吸，一字一頓地問。

張秘書早已知道了連愷的身份，嘆息一聲：“我叫警察局的朋友問了，連愷被人發現在一間公寓里，身上被刺了一刀，可因為刀上只有他一人的指紋，所以，說是自殺未遂。”

未遂。最后的兩個字，讓何乃珊松了一口氣，但下一刻，她愕然地睜大眼。刀上怎么可能只有連愷一人的指紋？她分明是用那把刀……難道是他……

心被一陣澀意包圍，何乃珊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碩大的別墅里，連愷的東西還在，卻再也沒有他的氣息。何乃珊站在他的房間里，這是她第一次走進他的房間，離開的那一刻，她不知撞到了什么，一只熊娃娃跌落在地。

一個人的歌聲飄了出來：“多久了，整整三年，我也沒有改變……你不用對我抱歉，那是我唯一的倔，有你在身邊，哪怕只是替身，亦無所謂……”

桌上，有一張紙，正是歌譜與歌詞。底下，寫著短短的一段話：我一直在唱別人的歌，我只想有一首自己的歌，只唱給你聽。只為你——乃珊。

她握著紙，驀然落下淚來。

她曾經恨父親走得太早，恨無法與陳孝廉白首到老。

而此刻，她只有一恨，只恨，來不及對他好。

8

三年后。香港。

她帶著新人與環球簽約，同樣的程序，最后，是同樣的KTV。她想起那人唱著《今生今世》，目光那樣溫柔。她忽然感到頭疼，中途退席，一人去吃一碗杏仁露。

來來往往的客人絡繹不絕，她只安靜地品嘗那絲苦澀的甜。有人經過她身邊，說：“你是不是，已經決定接受另一種口味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息，她沒有抬頭，只緊緊地握住那只手，一瞬間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