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太太情事

1.

“她惡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眼中卻不斷有淚涌出。他看向她的目光帶有侵略性而危險，不由分說地分開她的雙腿。你今生今世都別想逃開！說完，他用力，她吃痛，口中充滿了血腥味。”

顯示屏的藍光幽幽地打在時辰臉上，他面色沉靜，果斷地關掉了這個文檔。目光落在了插在電腦里的U盤上，他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2.

“我靠！”

我尖叫著又找了一遍電腦桌，得到的答案還是……沒有。

拼命地搜尋著記憶里U盤的位置，我有一種天塌了的感覺。

“啊啊啊！在這里！”在書架的小縫隙里看到了U盤銷魂的身影。這種死而復生的感覺讓我有種寫一篇重生文的沖動，就寫女主被虐得體無完膚之后還Happy Ending的那種。

歡天喜地地捧著U盤打開之后，文件的名稱讓我愣住了，恨不得死了又死。

我的……重口味小說……竟然變成了時辰要我整理的資料！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潛伏得很好。

比如公司里沒人知道我的上司是與我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再比如一入言情深似海，身邊也沒有人知道我就是《×言情》的寫手，每個月寫上那么幾篇文章賺個外快。

這兩項保密工作做得天衣無縫一直是我內心深處的驕傲，但現在我可能晚節不保了。

一切都源于前陣子U盤壞了，我趕在搞活動的時候，買了兩個新的，一個裝著我寫的所有稿子，一個裝著時辰會用到的文件。為了區分我還特意在裝稿子的U盤外殼上寫了個“H”，腦子一定是讓驢踢了，以至于我昨天把那兩個U盤弄混了，把充滿了馬賽克的U盤交給了時辰。

現在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昨晚時辰沒有熬夜加班。最好是他找了個妹子共度春宵，今天早上一臉內疚地請我加班——我一定會大義凜然、挺身而出，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換回我的U盤。

可如果他開夜車了……哦不，我不敢想下去。

站在辦公室門前，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就在我舉手敲門時，門開了。我抬眼向上望，正看見時辰用一副“就猜你在這里”的表情，笑得特別妖孽。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你不必說了……我都明白。”我壓低聲音，跟著時辰進了屋。

時辰窩在他的椅子上，嘴角帶著笑意，月牙般彎著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得我心里發虛、面紅耳赤：“喀喀——你、你看了多少？”

“也沒多少。就是機緣巧合看到了……嘖嘖，云啊，你隱藏得不錯嘛，我們相識這么多年，卻從來不知道你有顆如此火熱的心啊。”

“‘云啊’你妹！”我有點惱羞成怒，反正這屋子隔音效果好，不必裝出我和上司一派和氣的樣子。

“嗯？我們的關系好像又更近了一步，我們又共同分享了一個難以啟齒的秘密……”

“那你是不是為了鞏固我們牢不可破的關系，也告訴我一個秘密啊？”我白了他一眼，索性仰躺在他的會客沙發上，我需要想出一個辦法，要回我的U盤再堵上他的嘴……

時辰起身，走到我旁邊俯下身來看我。

我皺眉，推著他：“這么近干嗎？好惡心。”

“你說，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兼兩小無猜了吧？”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轉過臉沒什么底氣地嗯了一聲，“我聽說這種關系要么是死黨，要么是戀人。我想了想，你和我什么都不是。為了貫徹真理，我打算發展一種，你說呢？”

時辰表情特溫柔特誠懇。我嚇得不輕，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你、你幾個意思……”

他仍是一臉真摯，把U盤舉到我面前：“我的意思是，看在它的份兒上，我們在一起？”

“在你妹啊！”我滿臉通紅地大叫。這話太有沖擊力了，以至于我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我曾寫過的那些風流韻事。為了去除這些不好的畫面，我又號了一聲“你有病啊，時大少爺”。

我用力地推開他，手忙腳亂地坐起來拍著胸口。

時辰看著我，突然忍不住開始狂笑。我立刻明白過來他的目的，原本的羞憤立馬全沒了，只想往他臉上踹兩腳泄憤。

說實話，我有點委屈。

我坐在那兒，看時辰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只覺得似乎什么感覺都沒了，唯有眼角的酸澀難以忍受。我氣勢洶洶地站起身來，惡狠狠地瞪了時辰一眼，直接跑了出去。

我以為他發現了我真正的隱藏最深的秘密——

我喜歡他。

3.

“云兮，云兮。”時辰笑得特別純良，眨著他的月牙眸沖我賣萌。

雖然我很受用，但還是一臉嫌棄的樣子罵他：“滾一邊玩去，這么大個人了你惡不惡心啊！”

“你不生氣我就滾一邊玩去。”

你不生氣一個我看看啊，本來想這么說，但我一個眼尖瞧見那邊營銷部的徐經理過來了，急忙換上職業笑容道：“好的時總，我這就去安排。”

多年來的默契令時辰也很快進入狀態，恢復他平時對人愛理不理的欠揍模樣，點了點頭。

“時總，小云。”徐經理打過招呼，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小云，你現在忙不忙？”

“不忙，您說。”無視時辰的眼神暗示，我依舊笑瞇瞇地說道。

“啊，就是宣傳部的小莊，莊亦，托我把這個給你。”素白的信封，上面寫著我的名字，字跡干凈字體漂亮，不知道比時辰的字強多少倍。我看了一眼時辰，他也就寫自己名兒的時候還寫得好看點。

“真是麻煩你了，徐經理。”

送走了徐經理，時辰作勢要搶我的信，我向懷里一攏，瞪了他一眼：“你干嗎？私人信件知道嗎？”

“我這是關心你，怕你被那個什么小莊騙了。”時辰微笑著，又向我伸出手來，“來，云兮，給我。”

“給你妹！”

他這樣特別容易讓人誤會他對我有意思，但我知道他口味一向獨特，喜歡外在清純內在火辣的那種，而我正好是相反的類型……吧。

“云兮，給我。”他堅持，笑容也淺了，月牙眸半瞇起來直直地盯著我。

“你這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要？于公，這屬于員工的私生活，老板無權干涉；于私，就算你是我那個什么竹馬，我也沒義務把它交給你。”

“于私，你也知道我是你的竹馬，這是關心；于公，公司禁止談戀愛，知道嗎？”

“我不是宣傳部的，我只是時總您的私人助理罷了。”

我知道自己是在強裝鎮定。之所以選擇這個職位，不過是為了離他更近一些。就算只是工作和拌嘴，于我來說也是難得的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一時靜了下來，我察覺到時辰不說話了。抬頭看他時發現他抿著唇看我，然后直接甩門回了辦公室。我站在那里呆了半晌，心里不清不楚地有些別扭。

他是跟我生氣了，因為我沒給他看別人給我的信嗎？

我嘆了一口氣，打開信封看見內容不過是因為公司馬上要開年會，莊亦少了個女伴，想請我當他的女伴罷了。雖然未經允許把消息透露給別人，對莊亦有點失禮，但畢竟沒什么好避諱的。我收好信，去敲了時辰的門。

“時辰，我進去了？”屋里沒有人回應，我有些無奈地打開了門。時辰冷著一張臉，正看著桌上的報告，見我進來哼了一聲不再多言。

我把信封放在他面前，努了努嘴：“喏，看吧。”

“私人信件，不看。”

“小莊年會想請我當女伴，就這么一件事。”他不看，我就說。

時辰聽見之后抬起頭來，眼底仍有未退去的別扭，目光斜斜地掃過我：“不行。”

“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的女伴。”

時辰說完，我立刻想起了公司里的單身女人們，連連擺手：“別，我還得繼續潛伏，不能太早暴露。你就找個名媛淑女，或者從公司里找個仰慕你的姑娘不就行了？”

“我爸媽這次要來，我媽要是看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一定要問東問西的。”時辰皺起眉，一臉無奈。時辰媽媽的殺傷力我是知道的，絕對是最叫時辰頭疼的女人，沒有之一。

我一聽，立刻就樂不可支了。

“我不管，你愛找誰找誰。”

“那U盤……”

“我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我言辭懇切。

時辰心情不錯地笑了笑，跟我招手：“過來。”

我毫無防備地湊了過去，他一只手拽我入懷，另一只手壓住我的頭不讓我亂動，直接吻上了唇。他的舌靈巧地鉤住我的，溫熱的氣息在唇齒間糾纏不清。

意亂情迷，我根本無力抵抗我喜歡的他。

“賠罪禮物，我收下了。”時辰有些惡劣地笑著，輕吻著我的耳垂，動作曖昧，“云兮，你的小說男主角都很像我，該不會是你愛上我了吧？”

此時，我的腦海里才真真正正地轟了一下，比起剛剛發生的事，更讓我不知所措，我能感覺到他在我耳邊輕輕的喘息聲中夾雜著笑意，臉上的溫度猶如高燒一般不肯退去。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我最后的秘密。

我咬牙，聲音喑啞地道：“是，我就是在暗戀你。”

“嗯——”時辰輕哼一聲，聽起來特別的……誘人。他的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牙齒輕咬紐扣，“云兮……我想要。”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把我澆了個透心涼，意識到現在我們在做什么，我慌張地推開他站起來，匆忙整理衣服和頭發。

“云兮——”時辰扶額看我，眼神哀怨。

我心中警鈴大作，理智重占上風：“我要去工作了！

“還有，”我咬唇，故意用兇神惡煞的表情警告他，“U盤里的內容不許再看！不然我殺了你！”

4.

有時候真的很佩服我和時辰，在上次那件事過后還能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如果不是要交稿又寫不出東西來，我也想就這么算了。

“時辰。”我敲門，聽見他在里面應了一聲，推門而入，“那個……U盤……我該交稿了。”

“哦，”他點頭，“剛才伯母打電話來，說晚上要一起吃飯，下班等著我。”

“哦，行。”我也點頭，見他似乎不打算說什么了就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我的U盤……”

“我把你沒寫完的那篇發給你好了。”

我很努力地笑了一下：“那你留著它干嗎？”

“作為紀念啊。”時辰說得自然，月牙眸笑得彎彎的，“這不是我們共同分享的秘密嗎？”

“哥，你就饒了我吧。”我投降，走到他面前微微傾身做出拜托的樣子，“你還給我吧。”

“這樣吧，我們彼此都退一步。”時辰用一種禮賢下士的姿態扶起我，笑容溫暖，“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把U盤還給你。”

“你說你說。”然后這筆賬日后再算。

“當我女朋友……”

“絕對不可能！”我急急地拒絕，又向后退了兩步。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誰打了兩巴掌。雖然我也曾幻想過萬一時辰覺得我能入他的眼，會發生什么事，但那個場景絕對不是發生在此時此刻，“能換個條件嗎？這個太慘烈了！”

“我媽早上跟我說‘你該找個女朋友了，不要每天都和不同的女人糾纏不清，尤其是別欺負云兮’。”時辰表情凝重，看得我心驚肉跳的，“我對你這么好，有欺負過你嗎？”

為了U盤，我配合地點了點頭，同樣一臉凝重地道：“是啊，伯母這句話言重了。”

“所以——”時辰攬過我的肩，表情曖昧，“你幫我頂一陣子，到年會之后就行。”

這種感覺真是……難以描述。雖然心里清楚他開口肯定是有目的的，但真正從他口中說出來還是有些失望。

“時太太和我媽一定會聯合反對的。”我搖頭，無奈地笑了一下，“你忘了時太太一直覺得你不適合我嗎？”

時太太和我媽是多年好友，資深手帕交。時辰出生之后，時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大。導致了雖然有時太太嚴格把關，時辰還是擁有了幾項紈绔子弟的“美好品德”。畢竟時辰從小時候起就是個帥哥胚子，早戀這種事攔都攔不住，他對于女人的態度也因此比較……沒原則。時太太對此深惡痛絕，拉著我的手表示日后瞎了眼也不能找時辰這樣的男人。我媽不必提，自是和時太太統一戰線一致對外。

“只要我日后只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我媽也沒什么好反對的。”時辰說得云淡風輕，月牙一般的眸子里閃著一些我說不出的情緒。

我干笑一聲，有些緊張：“你別這么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你。”

話一說出口我就后悔了。這話聽著哀怨，又是從我口中說出去的，就相當于我自個兒把自個兒貶低了，既沒志氣又沒骨氣。

“我們又分享了一個秘密，既然當不成朋友，那么就只能當戀人了……”時辰低聲說完，我立刻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你太無恥了！”剛剛那句話分明是我正在寫的那篇文里的！

“云啊，你這句話寫得好，正符合我們之間的關系，是吧？”

我讓他弄得身心俱疲，長嘆一口氣坐到了他辦公桌上，開始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就順著伯母的意思安頓下來就好。這樣也省得我每天這么辛苦，多一個人分擔我的傷痛真的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我說得動情，完全沒注意到時辰越來越差的臉色。

“云兮！”時辰抓住我的肩膀，表情驀地有些陰郁，“你腦子有毛病嗎？你不是喜歡我嗎？我說讓你日后跟著我混你反而勸我再找一個？”

合情合理，找不出一絲破綻的質問。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越是想靠近他，就越怕靠近他。

然后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云兮——”時辰皺著眉，表情很明顯是在后悔。

我打掉他伸過來的手笑著說：“你辦公室灰塵真多，都進到我眼睛里了。明天我請人來打掃一下。

“你干什么？”時辰抓住我的手，強迫我看著他。

“沒事，我估計就是開春了，我一顆春心季節性地騷動而已。”

我有些哭笑不得。

他說：“我承認我剛才兇了一點，你現在就不要哭了，太難看了。”他抬手，在我臉上蹭來蹭去，“你說，為什么不能答應我？”

“我覺得……你想應付伯母的話，誰都可以，就是我不行。”

“為什么？”

時辰俯下身來，一雙月牙眸里清清楚楚地映著我的影子。

“因為我喜歡你，和你演的話，只能讓我抽不出身來——我不想在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戀愛中沉溺太久。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你該明白我的性格。”

時辰點頭，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你是覺得我不能給你結果？”

“對。”我偏過頭，不去看他。

“那生米煮成熟飯行不行？”

“啊？”他爆炸性的言論再一次成功地震懾到我。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順勢按在了桌子上。伴著物體摔在地上的聲音，我有一種全身都散架了的感覺。

“時辰！”我仰起臉瞪他，他只是笑，嘴唇輕抿，“你別鬧，讓我下來。”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我覺得臉上一片滾燙。

“你上次就把我推開了。”時辰半瞇起眼，神色像是看著獵物的貓，“這次你別想再逃開。”

這算是調戲嗎？我上面的那個男人故意給我念我寫過的句子。

“你讓我起來，這是在公司！在辦公室！在你桌子上！”我感覺心臟像是剎車失靈的高鐵，除了加速到脫軌別無辦法。

“你覺得我們套用你哪篇小說更好一點？還是……”時辰壞心地咬上我的耳朵，低聲道，“讓我幫你積累一個新素材？”

“別說了，”我閉上眼睛不去看他，“你口味太重，在桌子上，我寫不出來！”

“有經驗就寫得出來了。”他微笑，眉眼彎彎。

“總之不行！絕對不行！我，我骨頭硌得疼，你快讓我起來！”我暗暗地掐了一下自己，爭取在他面前保持理智，“還有我那U盤……”

“答應我就給你。”

我……我不是為了區區一個U盤就獻身的女人好嗎！

“不行……我生理和心理上都沒準備好！”

“喀喀——”時辰像是被我嗆到了，表情糾結。

“第、第一次在桌子上……你別這樣成嗎？”我大叫，隨后掙扎起來，“你會讓我留下心理陰影的！”

時辰不理會我的掙扎，索性把我剩下的話吞入口中。他的唇舌極其煽情，我嗚咽了兩聲，不一會兒就失了力氣，再也無力反抗。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時沒有人來辦公室。

5.

騙子！

我咬牙切齒地盯著時辰的背影，胸中怒氣翻騰不息。

“禽獸！”我罵道，可是絲毫不影響時辰的好心情。

他點了點頭，應下了：“嗯。我是禽獸。”

“你不是說還我U盤的嗎？U盤呢？”

“在家里啊。我們‘把飯煮熟’之后不是就直接去你家換了衣服，順便撫平了你在桌子上留下的陰影嗎？明天給你，乖。”

“乖你妹！”繼完全沒想到的“辦公室之痛”后，時辰這個衣冠禽獸又借我在外獨居的家中恰巧有他的衣服之便，在我家對我做了……人神共憤之事。我現在覺得后背發痛、腰膝酸軟，只想睡一覺。但是我又不得不跟著罪魁禍首來赴時太太的約。

“累嗎？”時辰笑著問我，眼神在我看來特別猥瑣。

“你試試累不累！”

他了然地點頭：“好的，下次試試的時候我會看看累不累的。”

你的節操還能更少一點嗎？

我一進門就愣了一下。

我家云太太和時太太旁邊還坐了一位太太，還有一個粉雕玉琢一看就是時辰會喜歡的型的妹子。我略有疑惑地看了一眼時辰，發現他也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阿辰，你坐那兒，云兮來我這邊坐。”我媽眼尖，看見我倆進來就開始招呼。只不過這次的座位安排有點奇怪：時辰和那妹妹坐在一起，旁邊是時太太和另一位太太，我和我媽就坐在另一邊。而且我很微妙地正對著時辰，儼然一副我是親友團來把關的樣子。我再一看妹妹臉上羞澀的紅暈，三位太太微笑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一切。我又看了一眼時辰，他的表情幾乎僵住了。

“媽——”

他開口，直接就被時太太打斷了：“阿辰、小云，這位是姜阿姨，這位是姜阿姨的女兒，叫容萱。”

我覺得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差。時太太這份好心若是放在以前，我最多就是自己心里酸一下，然后幸災樂禍地去看時辰為難的表情。但是現在不行，我回不去了。

我媽偷偷扯了我的袖子，小聲地說道：“這姑娘你覺得好不好？”

我點頭，心想這姑娘能不好嗎？

按照時太太和姜太太的意思，容小姐家世好、學歷高、識大體，再者，長得柔柔弱弱、嬌小可愛，哪個方面都符合時辰的胃口，真是好得一塌糊涂。想必時太太選這樣一個姑娘出來也不容易，看著便覺得兩人般配。

我拖著這樣一具疲憊的身軀來，不是為了看時辰和別人有多般配的。

但是我和時辰都知道，時太太心臟不好，受不得什么刺激。她視如己出的孩子——我，如果和時辰在一起，著實會嚇到她的。考慮到這一層，我也不能發作，只是看了看時辰，便在臉上堆滿了笑意。

我在一旁笑著喝酒，看時辰和容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見時太太多么用心和時辰多會把妹。我聽著聽著，就越喝越多。我媽見狀勸了我兩句，我精神特飽滿地沖她笑了一下，違心地說了一句“今天的酒甜，忍不住多喝點。等回家的時候再給我帶兩瓶啊”。

神經都有點麻痹了，酒的味道早就嘗不出來是甜是辣，還是無法言說的苦澀。

吃飯吃到情緒正高漲的時候，我實在是裝不下去了，跟我家云太太說我要去洗手間。時辰又蹙眉叫住我，我回頭很應景地笑了一下。

“累得慌，出去站一會兒。”

剛一關上那房間的門，我眼眶就紅了，洗手間也沒去，直接打車回家。掏出手機給我媽發了條短信，把容萱好好地稱贊了一番，最后說飲酒過多身體抱恙，已回家，切勿擔心云云，然后關機睡覺。

躺在那張不久前才被我和時辰蹂躪過的床上，我再也沒忍住，哭了起來。

時辰他從沒給過我承諾，他從來沒說過他愛我。

6.

宿醉與縱欲過后的清晨簡直是一種非人的折磨，我感覺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像是被壓路機碾了又碾，直到碎成渣滓一般。

我費力地掏出手機，準備給時辰打電話請假。結果剛一開機，短信的振動聲響個不停。

是時辰的來電提醒。

心口發酸，我糾結了一下，撥通了時辰的電話。

熟悉的電話鈴聲隱隱響起。

我租的這間房隔音效果不是特別好。但是，就算再不好，也不會出現這種巧合吧？

我匆忙掛了電話，撐著身子靠在了門上，又撥了一次。

這次電話鈴聲清楚多了。

“我靠！”我拉開門，果然看見了握著手機，看起來非常可憐的時少爺。

“你……待了多久了？”

“從六點到現在，快四個小時了。”時辰苦著一張臉，表情特別無辜，“你鄰居還問我是干什么來的，門衛那大爺中途還上來過一次……云兮，我好累。”

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讓開了門：“先進來吧。”

時辰熟門熟路地摸進臥室，和我的被子滾到了一起。我看他沒穿西裝便問了一句：“你今天沒去上班？”

“你不也沒去？”他反問，眨了眨眼。

“你能和我比嗎？你今天上午有個電話會議，中午……”

“我爸來了，我就跟他請假把事情都交給他了。”時辰打斷我的話，笑得特別得意，“我跟他說不給我假，他兒媳婦就沒了。我爸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你胡鬧！”時老先生和時太太不同，是比較支持我找個機會把時辰拿下的。沒錯，是我主動把時辰拿下的。但是我只敢暗戀，時老先生對我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他這話說得曖昧，正好引起時老先生的誤會，讓他以為他是來我這里，可是事實上他做什么誰也不知道。

真是，用心險惡。

“起來，起來！”我抬起酸得不行的腿用膝蓋頂他，“快去找你家的媳婦，不要在我這里磨洋工。我今天要休息，這就算跟你請假了啊。”

“你給我打電話是為了請假嗎？”時辰的表情瞬間有些哀怨，“云兮，你快笨死了。”

“是，你說的都對，只要你把床給我讓開，你說什么都是對的。”

時辰一起身，立刻就把我推倒了。我跌倒在床上，正對上他的眼睛，全身酸痛使不上什么力氣反抗，這個場景著實難辦。

“云兮。”時辰低低地叫我的名字，近似耳語的輕柔聲調讓人沉迷。他說完，將我擁到懷里，微涼的手指向衣襟內部滑去。

我雙頰生熱，連忙按住他的手：“別，我現在全身痛……不對，不是這個問題。”

我拼命理清思緒，用力推著他：“你，現在，不該在這兒。”

“為什么？”

“名不正，言不順。”我想了想，補充道，“有傷風化。”

“那我該在哪兒？該干嗎？”時辰扶額，繼續反問。

我心里又酸了一下，悶聲道：“你該按照伯母的意思，去見見容小姐。我看她不錯，真的。”

“我跟我爸說我是出來追他兒媳婦的，我去找容小姐做什么？”時辰說得自然。

我抬眼看他，覺得自己又要沒出息了：“我……其實……沒關系的……雖然……我們……但是你……”時辰蹙眉，不說話。我以為他沒聽明白，繼續解釋道，“就是說……你不用因為我們熟就……因為我喜歡你嘛，我也不虧……所以……”

我在心里暗罵了自己一句，覺得還是干脆點。

“簡而言之，你不需要為了兩家的關系著想而對我負責的。”

“你的意思是我該和容小姐結婚嗎？”

我琢磨著時太太的意思，時辰這話也算是半對了。雖然不甘心的感覺分外強烈，但我還是咬著牙說了聲“是”。

“云兮，”時辰同樣咬牙切齒地道，“我要是有天死了，一定是被你氣死的。”

我無意義地哼哼算是回答，奪過被子背對著他：“你今天不會就打算窩在我家了吧？”

“嗯。沒什么想去的地方。你不在我眼前亂晃，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所以你就來了？”

“理由之一。”時辰在我身后戳了戳，語氣中有些揶揄，“你昨晚很反常啊，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你滾啊！”我推開他，十分心虛，“你先出去，有什么事等我收拾好了再說。”

“什么我都看過了，我不介意再看一次。”

“看你妹！出去出去！”受不了他平靜地用陳述語氣說令人騷動的話，我推著他出去，然后關上了臥室門。

我出來的時候時辰正在打電話，他站在陽臺上，日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個剪影。微微側頭，依稀可見清朗的容顏和輕抿的唇線。

不想讓他去見容萱，因為他一直在門外而歡喜，想光明正大地和他站在一起接受祝福，想聽到他說哪怕一句“我喜歡你”。

我想我已經沉溺太深，之前的豪言壯語不過是心虛時刻為自己壯膽的胡話罷了。

時辰掛了電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回頭看見我正盯著他，從兜里拿出我的U盤，語氣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我把U盤給你帶來了……”

顧不得什么傷痛還是心痛，我一把奪過U盤來，放到書架上后，終于松了一口氣。

“云兮，你什么時候繼續寫？”我聽著他語氣中有點不清不楚的東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要追著看不成？”

“我關心你嘛，怕你趕不上進度。”

太可疑了！

“我今晚寫。你到底有什么事？”

時辰呼出一口氣，又恢復了平日的笑容：“沒事。嗯，云啊……”

“說。”

“我媽的電話，我……可能要去陪一下容小姐。”

我感覺心臟抽搐了一下，仰起頭笑道：“去吧。正好我今天懶得招待你”。

“我晚上回來。”

“別，你晚上來我這里干嗎，我接待不了。”

時辰笑了一下，似乎是知道我虛張聲勢一般不接我的話，只是捏了捏我的臉。

“云兮，千萬記得寫稿哦。”時辰臨出門前又囑咐了我一遍。我心里堵得慌，沒好氣地把他推了出去。

“寫寫寫！寫你妹！”我隔著門喊，聽見他在外頭說：“我幫你買年會時穿的禮服。”

真是……讓人心軟。

7.

我托著腮，盯著表發呆。

九點半，就算是吃晚飯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可時辰仍舊沒有回來。我又確定了一遍手機，沒有未接來電，這種標準的“等待可能有小三的丈夫回家吃飯的可憐女人”的感覺令我十分不快。

想見他，想讓他回來。

時間每過去一分鐘，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可是時辰卻一直沒有消息。十點半左右，手機嗡地響了一下，我興奮地拿起一看，才發現是編輯提醒我截稿的時間——后天。

后天也是公司舉行年會的日子。

我想起時辰出門前叮囑我一定要記得寫稿，可現在的我根本沒那個心情。我甚至連一個電話都不敢打給他。那種不安與焦慮幾乎讓我無法思考，我想要相信他，卻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子時，周圍靜得可以聽見我壓抑的呼吸聲。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的襯托下越發明亮，我寫好短信，發了出去——

時辰，我愛你。

“我今晚就給你。我保證，我發誓……好，好，拜拜。”我掛了編輯大人的電話，嘆了一口氣。

今天是最后的死線了，也就是，公司年會。時辰自那天之后再也沒出現，估計是他終于發現自己喜歡的還是容小姐那種類型的，然后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也就是說，我失戀了。

失去的還是明著的……暗戀。

我看了一眼時間，十九點三十二分，還有半個小時年會開始，反正我已經翹了三天班了，再多一天也無所謂——最好是時辰一氣之下炒了我。

再一次深呼吸放松心情，我關掉手機打算專心致志地趕稿。打開U盤，我發現多了一個文件夾，名字是“時辰”。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難道說那天時辰提醒我一定要寫稿的原因是這個嗎？我點開文件夾，發現里面只有一張圖片。

一張拍下手寫字的照片，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筆跡，“云兮”兩個字寫得格外漂亮，完全不似他平時那算不上好看的字。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那張照片上只有五個字——

云兮，我愛你。

8.

在我風風火火地闖入年會現場時，我已經遲到十分鐘了。

簡單地重新整理一下儀容，我深吸一口氣，揚起了微笑。時辰剛剛結束致辭，后面站著時老先生和時太太，我家老爺子和母親大人在臺側，一切都如預想中的一樣在發展。

我看著時辰，正好他也發現了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在掌聲中退場，然后向我走來。

“云兮。”

我抱住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安心。

“你放我鴿子。”我問，“為什么？”

“喀喀——”時辰的聲音略有些尷尬，“你不覺得……我要是回去了會很別扭嗎？”

“可是我是今天才看到那幾個字的。”

“你不是給我發短信了嗎？”

我看著他驚訝的樣子一時之間心情各種復雜。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把我甩了，才決定最后一次說的。”

時辰沉默了半晌，收緊了手臂。

“我愛你，云兮。”

“我也愛你。以后這句話還是要當面講。”

“嗯，我也這么覺得。”

“我稿子還沒寫，卡住了怎么辦？”

時辰低聲笑了笑，在我耳邊小聲地說：“現在回去，我幫你‘寫’。”

“等等，”我推了推他，有些羞澀地問道，“容小姐呢？”

“和莊先生結果一樣。”

“再等等，時太太怎么辦？”

“交給時老先生解決了。”時辰彎起月牙眸，瞳中的我模樣清晰，“小時太太，你還是快點和我回去‘寫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