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旅客同志請注意，有位產婦難產，哪位醫生、護士或者有接產經驗的，請火速到列車運行前方的8號車廂，解救產婦母子的危難！”

這已經是火車上的第三次廣播了。他不僅一直繃著臉聽著，而且更加忐忑不安：去吧？自己可是百里聞名的婦產科醫生，曾經救活了多少母子的命啊，深受多少患者的尊敬和愛戴啊！人命關天，醫生的天職本就是治病救人……應該去！

不，不能去！自己現在已經不是醫生了——即使曾立志當個好婦產科醫生，但還是因從小缺失母愛而善惡不分，因生活遭遇不好而性格偏激，以致貪圖享樂，為非作歹……是個地地道道的在逃通緝犯……唉！雖然現在是化了裝易了容，偽造了證件，但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時刻盯著自己……去，就必然會暴露身份，那后果就……不能去，何況再過三站一下車就是林區了，人煙稀少，又有哥們兒接應……

“旅客同志請注意，現在孩子已生出半個頭，但赤腳醫生的技術有限，說自己無法幫助產婦順利生產……人命關天，請懂得生產醫術的同志火速到8號車廂來！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第四次廣播還沒有播完，他就再也聽不下去了。產婦那痛苦而絕望的表情、性命垂危的孩子那露出的半個頭，都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媽媽，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他心急火燎，感到自己有些渴，于是順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就要喝……

“哎呀，不能喝！那是我喝過的。我得過肝病，別傳染了你。要喝就喝這瓶吧！”對座的那位老奶奶遞過來一瓶礦泉水，親切和藹地說，“孩子，出門都不容易。一上車我就看出你心里有事。每次廣播一響，你就不自在，那個產婦是你的親人嗎？”

望著慈祥、友善的老太太，他接過礦泉水瓶，卻沒有打開喝，只說聲“謝謝”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他不禁身體顫抖，淚流滿面了……不！孩子不能沒有媽媽，世上不能再有第二個自己……他心一橫：對——救人要緊！

快速地奔向8號車廂，他連聲嚷著：“讓一讓，讓一讓——我是醫生——我是婦產科醫生！”

……

畢竟是醫術高超、經驗豐富的醫生，僅僅10分鐘，孩子便降生了。母子脫險，臨近的旅客們笑了，大家以熱烈的掌聲向他致意，他也長嘆了一口氣……

可是，就在人們滿懷敬意望著他的同時，一副冰涼的手銬扣上了他的手腕，只聽便衣警察說：“劉醫生，你憑高超的醫術使母子絕處逢生，做了件大好事，立了大功。你的各種表現人民都會看在眼里，記錄在你人生的履歷中的。但你犯的錯還是應該受到懲罰的。”

“我會積極配合你們的。”說這話時，他的臉不再如先前那般緊繃。

點評

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小小說。文章以必要的環境描寫、心理描寫來渲染氣氛，推動情節的展開，揭示人物內心的矛盾，塑造人物形象。本文通過記敘一個簡短而又扣人心弦的故事，很好地表現了“惡者亦有善念，認識不能絕對化”的主題。文章構思新穎，立意深刻，手法巧妙，文筆簡約而流暢。

【作者系吉林省松原市二中學生，指導并置評：張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