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教授叫板“最牛霸王條款”

一名大學教授申請了一張手機卡，預付了話費，話費尚有余額卻被停機，號碼也被收回，他便與通信運營商交涉，要求歸還號碼，開通手機。誰知，通信運營商以提供給教授使用號碼的話費設有有效期的限制，教授未能在有效期內使用完規定的話費，違反雙方的合同等為由，拒絕教授的請求。而教授認為通信運營商設置話費有效期的慣例，不符合法律規定，屬于“霸王條款”，嚴重侵害了消費者的權益，強烈要求通信運營商繼續履行合同，并鐵了心與處于強勢地位的通信運營商打了一場“不對等”的官司。2011年11月16日，江蘇首例叫板移動通信行業“話費有效期”的官司，經法院的審理，終于有了答案：不可撼動的行業“鐵規”被撼動了!

話費設定有效期余額無償被充公

現年46歲的羅家豪，是江蘇省徐州市一所著名大學法學院的教授。為了工作的方便，他決定再申辦一張手機卡?？伤丛耄k了一張手機卡，卻引發一場官司，而且這場官司撼動了移動通信行業幾十年來形成的慣例。

2009年11月24日，羅家豪來到中國某通信集團江蘇有限公司徐州分公司(以下簡稱徐州通信公司)營業廳，申請辦理一張手機卡，手機號碼為15*0520****，開通套餐：每月最低消費10元，長話一費，開通業務：省際漫游、呼叫轉移等，付費方式為預付費。

選定了手機號碼和套餐后，徐州通信公司營業員便打印出受理單交羅家豪過目，并讓羅家豪在申請人一欄簽上自己的名字。在業務受理單所附《中國移動通信客戶入網服務協議》中，雙方對各自的權利和義務進行了約定。協議第二項為乙方即徐州通信公司的義務，其中第2條為：乙方通過營業廳、網站及短信等方式向甲方即移動通信客戶公布并提示服務項目、服務時限、服務范圍及資費標準等內容；第10條為：乙方對甲方暫停服務時(以下簡稱停機)對使用“先預存話費，后使用”繳費方式的甲方應當進行余額提示，通知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短信、電話或信函。第四項為特殊情況的承擔，其中第1條為：在下列情況下，乙方有權暫?；蛳拗萍追降囊苿油ㄐ欧?，由此給甲方造成的損失，乙方不承擔責任：(1)甲方銀行賬戶被查封、凍結或余額不足等非乙方原因造成的結算時扣劃不成功的；(2)甲方預付費使用完畢而未及時補交款項(包括預付費賬戶余額不足以扣劃下一筆預付費用)的；(3)甲方使用“先使用，后付費”的費用結算時，移動電話費用超過透支額度的；(4)甲方突然出現自己此前三個月平均通信費用5倍以上通信費用的；(5)甲方發送帶有違法內容信息的。第五項為協議的變更、轉讓與終止，規定下列情況乙方有權解除協議，收回號碼，終止提供服務。由此給甲方造成的損失，乙方不承擔責任，并有權向甲方追討欠費：(1)甲方提供的身份證件虛假不實；(2)移動電話被用于非法犯罪活動或不當用途(有損乙方或相關第三方利益)；(3)乙方收到國家有關部門發文要求停止為甲方提供通信服務；(4)甲方欠費停機超過60日。該協議中沒有關于預付話費有效期限制的相關內容。

羅家豪革草掃閱了一下業務受理單及所附的協議后，便在業務受理單上簽上了名，徐州通信公司也在業務受理單上加蓋徐州通信公司的合同專用章，注明生效時間為2009年11月24日。羅家豪當場預付話費50元，參與徐州通信公司充50元送50元的活動。

2010年7月5日，羅家豪在該通信集團官方網站網上營業廳通過銀聯卡網上充值50元。該網頁上顯示的查詢充值記錄內容僅有充值時間、充值金額、充值渠道三項內容，而沒有充值即預付話費的有效期。之后，羅家豪因有學術任務出差外地，便將該號碼手機留在家中一直未用。

2010年11月7日，羅家豪出差回家，在使用該手機號碼時卻發現該手機號碼已被停機，羅家豪剛開始以為是手機欠費被停機，便準備上網充值，可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因為手機充值話費后一直未使用，月最低消費10元，算來算去也算不出手機會欠費，那么手機為什么會被停機的呢?羅家豪怎么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急匆匆來到徐州通信公司的營業廳查詢。經查詢，徐州通信公司營業員告知，羅家豪于2010年10月23日因話費有效期到期而暫停移動通信服務，此時賬戶余額為11.70元。

孰是孰非引紛爭無法調和上公堂

話費還有余額，手機竟然被停機，這是哪門子法?話費設置有效期，有效期到了，話費余額竟被“充公”，這與吃“霸王餐”有什么區別?羅家豪對此感到十分的氣憤，便與徐州通信公司交涉，要求歸還號碼，開通手機?？墒?，徐州通信公司以羅家豪違反了雙方的協議為由，斷然拒絕了羅家豪的要求。在雙方交涉過程中，羅家豪手機號碼已被徐州通信公司收回。

2011年6月30日，在多次交涉無果的情況下，羅家豪來到徐州市泉山區人民法院，以徐州通信公司單方終止服務構成合同違約為由，一紙民事訴狀將徐州通信公司推上了被告席。

對這起涉及移動通信行業慣例的官司，法院極為重視，三次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給予了羅家豪與徐州通信公司雙方充分闡述各自的觀點機會。雙方圍繞設定話費有效期限制是否屬于民事訴訟的受案范圍、羅家豪與徐州通信公司所簽的電信服務合同是否包含有效期限制的內容，關于有效期的限制徐州通信公司是否向羅家豪進行了告知，以及羅家豪要求徐州通信公司取消對有效期限制及繼續履行合同是否有事實和法律依據等三大爭議焦點，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羅家豪訴稱：2009年11月24日，本人在徐州通信公司營業廳辦理了一張手機卡，號碼為15*0520****，并與徐州通信公司簽署了《業務受理單》，開通如下套餐：“月最低消費10元，長話一費，生效時間為2009年11月24日”。2010年7月5日，本人通過官方網站用銀聯卡進行網上充值，充值金額為50元。2010年11月7日，本人在使用該卡時發現該卡已被徐州通信公司停機，本人到徐州通信公司的營業廳查詢時方知該卡于2010年10月23日因有效期，到期而停機，賬戶中尚有余額11.70元。本人與徐州通信公司訂立服務合同時合同未規定“有效期”限制，徐州通信公司也未告知本人相關規定，且徐州通信公司在中止服務前后未給本人任何提示，徐州通信公司無正當理由單方面中止提供服務，構成合同違約。據此，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本人請求判令徐州通信公司取消對本人的話費有效期的限制，繼續履行合同。

徐州通信公司辯稱：根據電信條例及原郵電部及信息產業部的相關規定，本公司依法對提供給羅家豪使用號碼的話費有效期進行限制，且充分保護了客戶的權利。國家對電信資源統一規劃、集中管理、合理分配，實行有償使用制度，電信資源是指無線電頻率、衛星軌道位置、電信網碼號等用于實現電信功能且有限的資源，為了有效利用國家的碼號資源，避免用戶無限期投入地占用碼號資源而規定的話費有效期。根據羅家豪與本公司之間建立的電信服務合同，約定了付費方式為預付費，雙方應遵守國家相關部門關于預付費業務管理的相關規定。是否應當設定羅家豪有效期的問題，不屬于民事訴訟的范圍，且有相關判例。請求依法駁回羅家豪的訴訟請求。

為了充分證明自己的主張，徐州通信公司向法庭提供了江蘇省郵電通信業通用發票3張及宣傳冊一本。發票系徐州通信公司在營業廳收集的其他客戶遺棄的發票，借以證明其出具的發票均為單聯發票，在發票上明確告知了客戶有效期；而宣傳冊第7頁有關于銀聯卡充值和有效期的介紹說明，借以證明關于有效期的限制徐州通信公司已向羅家豪進行了告知。同時，徐州通信公司主張“設定話費有效期”是通信業的交易習慣。此外，徐州通信公司還向法庭提供了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2006)東民初字第07661號民事裁定書、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08)二中民終字第05443號民事裁定書，該案原告要求確認充值卡后有關有效期限制的條款違法的訴訟請求，最終被法院以“不屬于平等主體的民事法律關系”裁定駁回起訴，借以證明是否應當設定有效期的問題不屬于民事訴訟的范圍，且有相關判例證實。從法律法規角度，徐州通信公司還提交了郵電部移動通信局《全國智能網預付費業務管理辦法(暫行)》、《全國智能網預付費業務SIM卡和充值卡管理辦法(暫行)》，借以證明其對話費有效期進行限制是根據國家相關文件設定，且不屬于民事訴訟的受理范圍。

慣例并非擋箭牌有違公平遭否定

泉山法院經審理后認為：

一、關于設定話費有效期限制是否屬于民事訴訟的受案范圍的問題。在案件審理中，徐州通信公司辯稱“是否應當設定有效期的問題，不屬于民事訴訟的受案范圍”，并提供了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及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的有關民事裁定書加以證明。法院認為，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及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案件是移動客戶起訴移動運營商并要求法院確認充值卡后第5條和第8條(內容分別為：“請在截止日期前充值，逾期將被視為放棄充值卡上金額”；“中國移動保留對本卡使用的最終解釋權”)無效，與本案沒有關聯性，該案的判決書不能作為本案的證據使用。本案是羅家豪以電信經營者違約而提起的合同之訴，并未將是否應當設定有效期作為獨立的訴訟請求提出，屬于民事法律關系調整的范疇和法院的受案范圍。

二、關于羅家豪與徐州通信公司所簽的電信服務合同是否包含有效期限制的內容，關于有效期的限制徐州通信公司是否向羅家豪進行了告知的問題。業務受理單、入網服務協議是電信服務合同的主要內容，確定了羅家豪與徐州通信公司雙方的權利義務內容，入網服務協議第四條第1項約定有權暫?；蛳拗埔苿油ㄐ欧盏那樾?，第五條第5項約定有權解除協議、收回號碼、終止提供服務的情形，均未有因有效期到期而中止、解除、終止合同的約定。徐州通信公司主張“通過單聯發票、宣傳冊和短信的方式向羅家豪告知了有效期”，首先羅家豪對告知的事實予以否認；其次徐州通信公司未能提供有效的證據證明已通過上述方式向羅家豪進行了告知；再次依據合同法規定，“提供格式條款的一方應采取合理的方式提請對方注意免除或者限制其責任的條款”，話費有效期限制直接影響到羅家豪手機號碼的正常使用，一旦有效期到期，將導致停機、號碼被收回的后果，因此徐州通信公司對此負有明確如實告知的義務，且在訂立電信服務合同之前就應如實告知羅家豪。如果在訂立合同之前未告知，即使在繳費階段告知，亦剝奪了當事人的選擇權，有違公平、誠實信用原則，故對徐州通信公司此辯稱理由本院依法不予支持。

三、羅家豪要求徐州通信公司取消對有效期限制及繼續履行合同是否有事實和法律依據。電信用戶的知情權是電信用戶在接受電信服務時的一項基本權利，電信業務的經營者應當給予充分的尊重，用戶在辦理電信業務時，電信業務的經營者必須向其明確說明該電信業務的內容，包括業務功能、費用收取辦法及交費時間、障礙申告等，如果用戶在不知悉該電信業務的真實情況下進行消費，就會剝奪用戶對電信業務的選擇權，達不到真正追求的電信消費目的；電信業務的經營者作為提供電信服務合同格式條款的一方，應當遵循公平原則確定與電信用戶的權利義務內容，權利義務的內容必須符合維護電信用戶和電信業務經營者的合法權益、促進電信業的健康發展的立法目的，并采取合理的方式提請對方注意免除或者限制其責任的條款。徐州通信公司提供的郵電部移動通信局《全國智能網預付費業務管理辦法(暫行)》、《全國智能網預付費業務SIM卡和充值卡管理辦法(暫行)》僅規定不同面值的充值卡對應不同的有效期以及用戶撥打第一個充值電話時，才ScP激活賬戶數據，設置用戶賬戶的金額、有效期和起始日期，但并沒有對人工充值和網上充值的預付費是否設置有效期進行規定。因此徐州通信公司辯稱對話費有效期進行限制是根據國家相關文件設定的證據不足，本院不予支持。由于徐州通信公司既未在電信服務合同中約定有效期內容，亦未提供有效證據證實在簽訂合同時已將預付話費的有效期限制明確告知羅家豪，所以徐州通信公司不得在合同履行中以預付話費超過有效期為由對用戶進行通話限制。徐州通信公司以預付費過期為由對羅家豪暫停服務、收回號碼的行為構成違約，應當承擔繼續履行等違約責任?！吨腥A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應當承擔繼續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損失等違約責任。因此，羅家豪主張“取消徐州通信公司對羅家豪的話費有效期的限制，繼續履行合同”的訴訟請求，符合合同法的規定，本院依法予以支持。

2011年11月16日，徐州市泉山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八條、第九條、第十九條、第二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四條、第六十條、第一百零七條之規定，作出一審判決，判決徐州通信公司取消對羅家豪的手機號碼為15*0520****的話費有效期的限制，恢復該號碼的移動通信服務。

一審宣判后，徐州通信公司不服判決提出上訴，在二審期間又申請撤回上訴，一審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