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維權者”告贏衛生部

為了保障公眾的知情權、監督權，2008年5月1日，國務院頒布實施了《政府信息公開條例》。但是，因為信息不公開，公民狀告政府部門的案件數量也在逐漸增多。截至目前，河南的“公共維權者”趙正軍圍繞信息公開一共打了12個官司，勝多敗少。2011年11月17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支持了趙正軍起訴衛生部的訴訟請求。

起訴衛生部信息不公開

2010年11月25日，趙正軍以“食品標簽上多無貯存條件，食品添加劑未標注通用名稱，因消費者和經營者對此有不同理解，故實踐中爭議頗大”為由，向衛生部申請政務信息公開，請求其公開“都征集了哪些寶貴意見、如何修改以及何時出臺等事項”。

據趙正軍了解，在2009年以前，接二連三出現的蘇丹紅、三鹿毒奶粉等事關食品安全的事件，讓食品安全監管體制也受到拷問。2009年6月1日《食品安全法》開始施行后，衛生部組織修訂了《預包裝食品標簽標準》（征求意見稿），并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但很長時間不見下文。

讓趙正軍感到失望的是，衛生部遲遲不予答復。而《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第24條規定，行政機關收到政府信息公開申請，能夠當場答復的，應當場予以答復。行政機關不能當場答復的，應當自收到申請之日起15個工作日內予以答復。”

2011年3月5日，趙正軍向衛生部申請復議，請求衛生部責令對申請信息公開的事項予以答復。3月21日，衛生部政務公開辦公室作出“申請事項不屬于信息公開范圍”的答復。第二天，衛生部作出的《行政復議告知書》稱：“經查，針對您提出的政府信息公開申請，衛生部政務公開辦公室已于2011年3月21日作出答復。”

趙正軍認為，《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明確規定，需要社會公眾廣泛知曉或者參與的，行政機關應當將主動公開的政府信息，通過政府公報、政府網站、新聞發布會以及媒體等便于公眾知曉的方式公開。《預包裝食品標簽標準》征求意見稿是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的，社會公眾有權知曉相關的政務信息。

5月12日，趙正軍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撤銷衛生部的行政復議告知書，判令其作出復議決定。5月14日，衛生部通過媒體發布了《預包裝食品標簽通則標準》等四項新的國家標準，實施日期為2012年4月20日。

起訴書認為，《食品安全法》實施即將兩年，《預包裝食品標簽通則標準》征求意見也一年有余，被告卻遲遲不將新的標簽標準出臺，如此工作效率，實屬漠視食品安全，漠視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

公益維權省政府敗訴

趙正軍起訴衛生部的案件，在業內引起了很大的反響。一是趙正軍身份特殊，他是“公共維權者”；二是這起案件的核心是因為衛生部信息不公開而引發的。

今年37歲的趙正軍原是河南省鞏義市的一位農民，2006年初，他來到鄭州打工。趙正軍發現，他使用的手機，被某電信運營商強行收取了幾毛錢的信息費。為此，他一直投訴到原信息產業部和全國人大常委會。

最終，他收到了退款，有關方面出臺文件不準強行收取信息費。從此，他開始進入公益維權領域。2006年3月7日，趙正軍到省工商局查詢企業檔案信息，被收取查詢費70元。向公眾提供公共信息是工商部門的法定職責，趙正軍以省工商局違法轉移行政職能為由，將其告上法庭。鄭州市金水區人民法院以該案不屬于行政審查范圍為由駁回起訴，趙正軍隨即向鄭州市中院提起上訴，要求省工商局拿出收費的文件原件。

拿到收費原文的趙正軍以確認省工商局行政收費違法為訴訟理由，再次起訴省工商局。法院裁定不予受理后，趙正軍以省工商局不為他辦理檔案查詢為由，第三次提起訴訟，結果再次敗訴。

于是，趙正軍走司法救濟途徑。以省工商局不具備收取檔案查詢費、復制費資格為由，向國家發改委申請復議，要求撤銷省發改委為省工商局核發的收費許可證，國家發改委讓河南省政府給予解釋。隨后，趙正軍將省發改委不履行職責、違法批復文件等復議至省政府。

這次復議，趙正軍拿到了“豫編〔2005〕62號”文件。文件顯示，2005年12月16日，省機構編制委員會才批準成立省工商信息中心。該中心還沒有成立時，省發改委于2004年就批復其收費。

但是，2007年1月初，省政府作出了《行政復議終止通知書》，理由是，他申請行政復議所申請的事項已經過了行政訴訟、行政復議、信訪復查的程序。

當年1月8日，趙正軍將省政府起訴到鄭州市中院。這年4月8日，鄭州市中院駁回了他的訴訟請求，趙正軍提起上訴。2008年1月23日，省高院判決撤銷鄭州市中院的行政判決，撤銷河南省人民政府的《行政復議終止通知書》，本案由河南省人民政府繼續進行行政復議。

省級政府敗訴，在我國審判史上很少見。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司法管理系主任李衛平說，公民告贏省政府是史無前例的突破，它昭示的意義和標本價值遠遠超過事件本身。

法院判決衛生部敗訴

2011年9月8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趙正軍訴衛生部信息不公開案。

庭審中，趙正軍說，他向衛生部申請復議后，至今被告未對他的復議申請作出決定。依據《行政復議法》第十七條規定：“政復議機關接到行政復議申請后，應當在五日內進行審查，對不符合本法規定的行政復議申請，決定不予受理，并書面告知申請人；對符合本法規定，但是不屬于本機關受理的行政復議申請，應當告知申請人向有關行政復議機關提出”。

趙正軍認為，按照規定，行政復議申請自行政復議機關負責法制工作的機構收到之日即為受理。《行政復議法》第三十一條規定，行政復議機關應當自受理申請之日起60日內，作出行政復議決定。故請求法院撤銷衛生部的《行政復議告知書》，判令被告對原告的行政復議申請依法作出決定。

被告辯稱，今年3月5日，被告收到原告的復議申請書，被告在審查復議申請過程中得知，其政務公開辦公室已于3月21日作出《政務信息告知書》，對原告的要求已經作出答復。鑒于原告提出的復議請求事實上已經得到滿足，作出責令被告答復其政務信息公開請求的復議決定已無實際意義，遂作出《告知書》。根據現有法律，原告申請復議的案件，不適合作出任何一種行政復議決定，被告的做法合法。

法院審理后認為，本案中原告的行政復議申請，既不屬于《行政復議法》第十七條中的不予受理的情形，也不屬于其它行政復議機關應于受理的情形，故應依法認定被告于2011年3月15日受理了原告的行政復議申請。依照《行政復議法》第三十一條規定，行政復議機關應當自受理申請之日起60日內，作出行政復議決定。行政復議機關作出行政復議決定，應當制作行政復議決定書，并加蓋行政復議機關的印章。因此，被告在受理原告提出的復議申請書后，應當依法作出行政復議決定。但被告作出的《行政復議告知書》中，沒有對原告申請復議的事項進行審查并作出結論性處理決定，亦不符合法律規定的行政復議決定的形式要求。故該《告知書》并非行政復議決定。

法院認為，被告受理原告的復議申請后，至今未針對原告的復議申請作出行政復議決定，已經超出法定期限，故原告的訴訟理由具有事實和法律依據。

11月17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被告衛生部于本判決生效后30日內，針對原告趙正軍的復議申請作出復議決定，案件受理費由衛生部負擔。

多次較真信息不公開

近幾年來，因為信息不公開，公民狀告政府部門的案件數量逐漸增多。

2008年5月1日，《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施行以來，趙正軍圍繞信息公開一共打了12場官司，被他告上法庭的就有鄭州的物價、衛生、質檢、教育等主管部門，以及相關區縣的部門，勝訴7個、敗訴2個、撤訴3個。

2008年9月21日，鄭州市物價局在媒體發布了關于召開鄭州市集中供熱價格調整聽證會公告。9月24日，趙正軍向該局提出申請，要求公開鄭州市熱力總公司近3年的經營狀況、財務決算報表、人均產值、人均收入水平，以及與其他地區同行業的比較等。熱力公司不同意公開，理由是以避免公開后對公司造成損害。隨后，物價局發布了免于公開告知書。趙正軍認為，不公開聽證信息屬違法行為，于是將物價局起訴到法院。

2009年3月22日，鄭州市中原區人民法院作出判決，判決書稱趙正軍申請的內容在“鄭州市熱力總公司關于集中供熱價格改革和調整的申請”中有一定的表述，且該資料用于公開舉行的聽證會。即使其中有不宜公開的內容，按照《政府信息公開條例》規定，物價局僅僅依據熱力公司的意見發出免于公開告知書，屬于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物價局應當做區分處理，向原告提供可以公開的信息內容。

2010年，《中國消費者報》把趙正軍告贏物價局一案，列為“3·15”年度報告判例篇。

入選的理由是：“鄭州市中原區法院的這一判決，打破了公用服務行業以‘商業秘密’為由拒絕公開價格聽證信息的潛規則，因為此案已從法律角度上將公布價格成本認定為《政府信息公開條例》中‘應該公開’的內容。”

2009年5月初，趙正軍向河南省發展改革委提出申請，要求公開食鹽價格從每斤8角漲成1元的相關信息，但發改委一直未辦理，于是他將其告上鄭州市金水區人民法院。

最后，法院判他敗訴，但同時法院還給河南省發改委下了一份《司法建議書》，建議規范信息公開查詢方式。過了一段，河南省發改委的確也專門出臺了信息公開實施細則。

司法解釋更趨合理化

《政府信息公開條例》規定，行政機關對符合下列基本要求之一的政府信息應當主動公開：涉及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切身利益的；需要社會公眾廣泛知曉或者參與的；反映本行政機關機構設置、職能、辦事程序等情況的；其他依照法律、法規和國家有關規定應當主動公開的。

《條例》還規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認為行政機關在政府信息公開工作中的具體行政行為侵犯其合法權益的，可以依法申請行政復議或者提起行政訴訟。”

鄭州大學法學博士王世宇說，由于政府信息公開行政案件是一種完全新型的案件，直接的法律依據不多，也非常原則，導致在受理、審理、判決等各環節面臨無規則可依、標準難統一等問題，迫切需要最高人民法院制定司法解釋予以指導和規范。

2011年8月13日，開始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政府信息公開行政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從法院的受理范圍、舉證責任、不公開的范圍、審理方式和判決形式等幾個方面進行了規定。

明確5類政府信息公開行政案件法院應該受理，包括在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向行政機關申請獲取政府信息，行政機關拒絕提供或者逾期不予答復的案件；公民認為行政機關提供的政府信息不符合其在申請中要求的內容或者法律、法規規定的適當形式的案件；公民認為行政機關主動公開或者依他人申請公開政府信息侵犯其商業秘密、個人隱私的案件；公民認為行政機關提供的與其自身相關的政府信息記錄不準確，要求更正，該行政機關拒絕更正、逾期不予答復或者不予轉送的案件；其他具體行政行為侵犯其合法權益的案件。

王世宇認為，實踐中，公民權利相對于公權力來說往往處于弱勢地位。《規定》在舉證責任分配問題上突出了政府部門的責任，一些地方有了很大的突破。

《規定》要求，被告對依法應當公開的政府信息拒絕或者部分拒絕公開的，人民法院應當撤銷或者部分撤銷被訴不予公開決定，并判決被告在一定期限內公開。尚需被告調查、裁量的，判決其在一定期限內重新答復。

（責編：夏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