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歲已經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并受邀在學術名聲很高的國王學院(Kings College)做講座,余天琦(Dr. Kiki Yu)無疑讓人驚訝與贊嘆。本來打算做服裝設計,但最終在紀實影像里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空,也許是因為父親余海波(中國著名的紀實攝影師)的影響,她對影像的敏感度已經潛移默化地得到培養。
在英國七年,天琦沒有停止過學習,從本科到碩士,再到博士,她不但從書海中汲取知識,并通過更多的實踐項目讓她對英國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因為從事紀實影片研究,天琦需要翻閱很多歷社會學、歷史學等資料,加上大量面對面的個人采訪,不得不說紀實影像學習讓天琦對英國的觀察比很多人都來得細致。
譬如倫敦奧運這個話題,很多身處倫敦的異鄉人都沒有感覺到奧運對倫敦有多大的影響,而天琦則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去年在場館還沒建成時,我有幸參觀了正在建設中的奧運村。當時工作人員的解說讓我很震驚。他沒有說這些項目一共投入了多少昂貴的費用,也沒有過多炫耀這些場館都是由哪些著名建筑師來設計的,而是詳盡地解說這些硬件設施在奧運過后將如何更好地融入到當地社區里去,如何服務社區民眾。我真的印象非常深刻,何況現在我就住在奧運場館那邊的斯特拉特福區(Stratford),看著各種硬件設施的增加和完善,我不得不佩服英國人在計劃奧運項目的時候看得真的挺遠。東部不停的有奧運活動,政府在計劃奧運項目時需尊重民眾意見。他們沒有打著民族主義的旗幟來發展奧運,相反地,他們只是拿奧運作為一個點來借此發展相對滯后的東倫敦。在倫敦的人都知道東倫敦是不是一個富裕的地區,很多社會底層人士都在東倫敦聚集。隨著近年創意產業在東倫敦的興起,再加上奧運這個契機,東倫敦可以說發展得相當快。”

英國人的遠瞻不僅體現在奧運項目上。對她來說,英國不變的地方就是一直在變。“雖然每天都有新鮮事蹦出來,政府換屆,制度更改等等,但置身在英國好像沒有感覺到很大的變化,可是最大的變化其實已經在慢慢地進行,只是我們日常生活中沒有注意到而已。倫敦,世界金融中心之一,但隨著全球化進程加快,倫敦的中心作用逐漸減退。英國經歷的不是中國一下子的大變革,而是一種漫長的進化過程,經歷一種傳承了幾百年的傳統工藝和社會淘汰的過程,中間是沒有斷裂的,傳統在慢慢地銜接過來。所以英國現在還是往工程工業、高端制造業的轉型上發展。英國在RD(Research and Development,即“研究與開發”)的投入一直很大,像高端醫藥業、環境科學這些。可能發展中國家還沒注意的事,英國已經進行了很長時間的研究了。他們的先鋒思想不只體現在文化和藝術上的,經濟殖民、文化殖民已經不是他們關注的事了,很可能在未來發展的是植物殖民,英國皇家植物園(Kew Garden)里隨便一顆種子就可以把其他人打敗。”天琦笑著說,“英國人在玩的東西很多人連名字都沒聽過。”
可以說英國這種先鋒思想深深地影響著天琦。在劍橋進行碩士課程的學習過程中,天琦曾一度懷疑電影是不是有用的,因為電影藝術的作用和影響沒有辦法一下子體現出來,電影似乎不是什么實實在在能做出貢獻來的事,她開始有些焦慮和懷疑了。當然,這種危機感并沒有打退天琦,反而讓她更向前邁進。2008年,她為Discovery探索頻道拍攝的《夢尋深圳》獲得英國大學生電影節的大獎。影片在劍橋放映室時,天琦被觀者問了很多與中國現代建設有關的問題,而這次的經歷讓她肯定了電影的價值。

“作品本身好不好不是最重要的,主要的是聲音,能讓人發聲就是積極的,有價值的。”天琦還強調,無論是一個國家,還是個人,有危機感才是推動發展的動力。“只要一穩定下來就是很危險的狀態,最危險的就是穩定的時候。人的思維也一樣,只要你對現在的生活狀態滿意了,其實就是危險的開始。”在不斷反思的過程中,天琦悟出了紀實電影的價值,從而讓她更加自信并堅持紀實電影的研究。
“如何衡量一件藝術品的價值?市場化的拍賣價值?我可不這么認為。電影和藝術是有力量的,它們能夠創造一個空間去討論,提出問題讓大家思考,后來能不能帶出下一步的變革,這些都是電影和藝術的能量所在。一部電影拍完了并不代表完成了,它能夠引起觀眾多少的思考、怎樣的反響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所以說,影片及其激起的回應才是完整的,因此我們可以說這是一個無限的、開放性的結果,這就是電影能量。”
Q:你現在的計劃是什么呢?如果回國有什么打算嗎?
A:現在我的DSL CineMag中國新電影雜志的項目在進行,第一期的電子雜志已經出來了,可以在iPad上下載。這個雜志旨在為中國讀者帶來不一樣的電影視角,介紹更多不在主流媒體上的影片,或者一些藝術家自己的影像作品。這是一個很大的項目,所以需要慢慢地建立,下一步會進行網站建設,為大家提供更多電影資訊。同時我在申請這邊的教學崗位和準備出版自己的書,希望能和更多人分享我學到的知識和個人的一些想法。我覺得教育真的很重要,家庭教育更是不能忽視。我希望在中國建一個兒童博物館,讓家長帶著孩子一起去參觀,希望大人也能受到影響,先學習再解答,讓孩子從小就養成思考的習慣,去挑戰大人們的、機構的權威,而家長也能從中得到啟發和教育。這個過程很緩慢,但我相信是很有用的。
Q:為什么會選擇紀實影片?

A:本來對攝影就很感興趣,而電影則包含了很多東西,可以很學術,可以很創新,而且是在很多人的貢獻下產生的。2009年幫BBC拍攝了China’s Capitalist Revolution(中國資本主義革命),我發現了英國人他們有自己的關注點,有時候是客觀的,有時候是帶著獵奇眼光的,但是他們都在塑造中國的形象。我希望從中國人的角度,或從自己的角度去塑造中國的形象。其實每個人拍電影也好,拍照片也好,都是在為一個事物塑造自己心中的形象。在西方和中國都沒有人在研究“第一人稱紀錄片”和行動主義的話題,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切入點。紀錄片會涉及很多人物采訪,而通過這些人物的口述,歷史得以恢復,或說產生對歷史不一樣的解讀。
Q:你眼中的英國電影是怎樣的?
A:英國電影像英國的天氣一樣,比較冷,但同時是現實主義風格的。這個國家的紀錄片很強大,影片都跟社會生活緊緊相扣,這里的知識架構非常有系統,也很全面,所以無論英國電影還是紀錄片,還是電視劇,都是非常現實主義的,它們都是基于很多研究上而創作出來的。
Q:你本科和博士課程是在威斯敏斯特大學完成的,碩士則在劍橋大學完成,你認為兩者之間有什么樣的差異呢?
A:非常不同。威斯敏斯特大學的課程實踐性很強,而劍橋大學的則非常學術。前者在倫敦市,后者在劍橋市,這些環境也使得兩所大學有很大的區別。在倫敦,你所處的campus,也就是校區,是全世界,因為倫敦實在是多元文化的中心,你所接收到的知識和信息是極速、龐大的。在劍橋,嗯,真的可以說那是一座象牙塔,大家都會選擇性地關注某個話題,然后進行深度的研究,知識架構的建設是核心,思維方式的轉變是我其中一個很大的收獲,劍橋是非常適合靜下來讀書思考的地方。
Q:你能談談英式思維嗎?
A:首先,如果有所謂的“英式思維”,那是批判性的,人們是帶著問題去看待事物,不會人云亦云,獨立思考是很重要的一點。國內受眾容易把一個人神化,而英國受眾則喜歡質疑權威,研究這個人的動機,如果發現漏洞的話,會在收集了相當的論據后才進行一種對話式的反駁。這種理性的、喜歡以事論事的思維方式讓我很受啟發。另外是創新思維吧,他們在調查、研究或反思之后會打破本來的規則或權威來進行發散性的創新行為,推動各個領域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