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海明威是美國現代文學史上“迷惘一代”的代表作家,《永別了武器》是其代表作之一,貫穿作品始終的矛盾沖突是表現虛無、毀滅、絕望和迷惘主題的典型手法。
關鍵詞:海明威;《永別了武器》;矛盾沖突
《永別了武器》(舊譯《戰地春夢》)發表于1929年,是二十世紀美國著名作家歐內斯特·海明威的代表作之一。作品蘊涵著凝重無解的矛盾沖突,彌漫著災難、毀滅、迷惘和絕望的氣息,使得海明威籍此成為“迷惘的一代”這一文學流派的代表作家。
《永別了武器》以第一次世界大戰為背景,以戰爭與愛情為主線,吟唱了一曲哀婉動人的悲歌。美國青年亨利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到意大利軍隊,擔任救護隊中尉,與擔任志愿救護隊隊員的英國籍護士凱瑟琳相識。亨利在前線受傷后,被送到米蘭,與凱瑟琳陷入了熱戀。傷愈后亨利重返血肉橫飛的前線,他意識到戰爭是用人的生命進行的殘酷賭博,于是決意退出這場賭博,永遠跟戰爭分手。他與凱瑟琳逃往瑞士,想在個人幸福的天地中忘掉血淋淋的戰爭,但凱瑟琳卻又死于難產。
理想與現實、生存與死亡、救贖與殺戮等凝重的矛盾沖突,自始至終都貫穿于作品之中,當所有的矛盾都歸結一處時,毀滅與絕望的主題便表達出了作者對戰爭的否定與棄絕。對矛盾沖突的表現,或明或暗,或含蓄或激烈,但都與作品主題絲絲入扣、渾若天成。
一、理想與現實的激烈沖突,促使主人公亨利對戰爭態度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年輕的亨利在政府和政客們的沙文主義宣傳鼓動之下,抱著“神圣”、“光榮”的夢想,志愿來到歐洲,加入到了意大利的戰爭。但是,這種夢想如同晚夏的樹葉,被戰爭的殘酷蒙上愈來愈厚的塵埃,在硝煙中紛紛掉墜。
“我們丟下戰爭不談吧。”
“那倒很困難。要丟也沒地方丟它。”
對戰爭的熱衷洇入到亨利與凱瑟琳初次相見的對話之中,此時的享利仿佛成了戰爭的當然一員,他忠于職守,忙碌在前線的救護站之間,經常與戰友們談論著戰爭的話題,即使是他受傷送回后方,也不忘記讓門房去購買報紙,“我打發門房去買報紙,凡是買得到的都買來。”
亨利重返前線,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沖突激化,進而促使了他性格的劇變。混亂無序的大敗退,不僅將戰爭的殘酷和百姓的苦難充分展現出來,更把亨利這個來自美國的熱血青年的熱情徹底澆滅。
“開槍的是意大利人,”我說。“不是德國人。”撤退途中,亨利最喜歡的朋友艾莫被意大利的狙擊手打死。不僅如此,意大利憲兵僅僅因為 “講意大利話,口音不準。”便收繳了亨利的武器,準備就地執行槍決。夜雨中,意大利憲兵一邊抓人,一邊登記軍官身份,一邊快速處決,這樣的情形讓亨利深刻地認清了戰爭的本質,毅然跳進了冰冷的河水。
“憤怒在河里被洗掉了,任何義務責任也一同洗掉了。其實我的義務在憲兵伸手抓我衣領時就停止了。”
逃亡路上,躲在軍列的帳篷下面,亨利表達了他對戰爭的憤恨。“你失掉了幾輛救護車和人員,好比一個百貨店的鋪面巡視員,在火災中損失了他那一部門的貨色。不過沒有保火險。你現在離開它了。你再也沒有什么義務責任了。倘若百貨店在火災后槍斃巡視員,因為他講話口音向來不純正,那么百貨店再開店復業時,就不能指望巡視員會回來,這是一定的。他們也許會另找職業;只要還有其他職業可找,只要警察抓不到他們。”
自此亨利的理想在血腥殘酷的戰爭現實中完全破滅,在逃亡的列車上,他便嘗試著開始忘記戰爭。“拉剌蒂下了車,剩下我一個人,也樂得安靜。我身邊有報紙,但我不看,因為我不想知道戰事。我要忘掉戰爭。我單獨媾和了。我覺得異常寂寞,所以車子到施特雷沙時,心中很高興。”
此時的享利已經忘掉戰爭,試圖通過愛情來排解理想破滅后的絕望與空虛。此時的矛盾主線已經暗中發生了變化,理想與現實重新定位并指向了真摯的愛情。
亨利對戰爭態度的變化,在其與凱瑟琳的重逢后表現得十分明了。
“你要看報嗎?你在醫院時老是要報看。”
“不,”我說。“現在我不看了。”
此時的亨利對戰爭不想有任何關注,但戰爭的陰影卻始終揮之不去。就在意大利警察要前來抓捕他的前夜,他帶著愛人,冒著寒冷的雨霧,駕船逃離,來到了中立國瑞士。
然而,瑞士那世外桃源般的幸福時光是那么短暫,同樣是一個寒冷的雨夜,亨利的愛人凱瑟琳又死于難產,腹中的兒子也未能幸存。
戰爭的理想破滅了,幸福的愛情毀滅了,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沖突再一次達到了高潮,成為作品主題的最強音。
二、理想與現實的矛盾還伴隨著生存與死亡的矛盾沖突,共同塑造著人物形象、凝煉著作品主題。
生存與死亡的矛盾沖突,時淡時烈,烘托出戰爭的氣息和戰爭的結局。戰爭是毀滅、是死亡,而作為志愿者出現在前線的亨利恰恰正是一位從戰爭的毀滅中謀求生存的使者,他在戰場上的任務不是殺敵,而是求生,他擔任的是救護車隊的中尉,或者說是一名救護車的司機。更巧的是,他的愛人凱瑟琳也是一名志愿護士,也是一名從戰爭的毀滅中救人生存的天使。
作為前線戰士的生存而奮斗的一名外籍志愿者,亨利注定地卷入了生存與死亡的游戲之中。本應忙碌著救護工作的亨利卻在敵人的炮火中身負重傷,本應開著救護車運送傷員的他卻又被救護車運向后方,而躺在護救車中,他又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距離。上鋪傷員流下了溫熱的血,直到血流成滴,那上鋪的生命逝去。在大撤退的路上,為了啟動陷入泥沼的救護車,亨利竟然向不服從命令的兵士開槍射擊,此時的戰場救護者與殺戮者融為一體,讓人真切地感受到戰爭對人性的泯滅。
當亨利被意大利憲兵抓住時,亨利面對生存和死亡的決擇,毅然選擇了生存,逃離死亡的戰場與愛人來到瑞士后,他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幸福。“我們度著幸福的日子。我們度過了正月和二月,那年冬天天氣非常好,我們生活得非常美滿。偶爾有暖風吹來,短期間冰雪融解,空氣中頗有春意……”
但是,這對幸福的戀人仍然未能逃脫死亡的威脅,愛人難產,痛苦地掙扎在死亡線上,而出生的嬰兒已經死了。坐在醫院的走廊上,亨利突然迷失了生存的價值。“可憐的小孩子。我真希望自己也這樣早悶死算了。不,我沒有這么希望過。不過,早悶死了倒也爽快,免得現在要經歷這長期的死的折磨。現在凱瑟琳要死了。這是你造成的。你死啦。你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你連學習的時間也沒有。他們把你扔進棒球場去,告訴你一些規則,人家乘你一不在壘上就抓住你,即刻殺死你。或者無緣無故地殺死你,就像艾莫死去那樣。或者使你患上梅毒,像雷那蒂那樣。但是到末了總歸會殺死你的。這一點是絕對靠得住的。你等著吧,他們遲早也會殺死你的。”
剛剛出生的兒子死了,愛人也在一步步邁向死亡,當愛人凝成了石像,亨利的靈魂仿佛也死去了,只有肉身生存下來,在那寒冷的雨夜,他不知自己要走向何方。生存與死亡的沖突到此從對立走向了統一,死去的,仍然活著,活著的,仿佛已經死去。
“好的,”凱瑟琳說。“我會夜夜來陪你的,”她說。她講話非常吃力。
“請你出去吧,”醫生說。“你不可以講話。”凱瑟琳對我眨眨眼,她臉色灰白。“我就在門外邊,”我說。
“別擔心,親愛的,”凱瑟琳說。“我一點也不害怕。人生只是一場卑鄙的騙局。”
凱瑟琳同樣也處在生存與死亡的游戲之中,她訂婚八年、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友死在戰爭之中,她不但沒有遠離戰爭,反而投身到前線做了一名志愿護士。前線的護士是把生存的希望帶給士兵的天使,但她最終卻為了愛情與亨利一起逃離了戰爭,尋找屬于自己的幸福。但命運仍然把她推向了死亡,剛出生的嬰兒死了,她也走向死亡。面對死亡,她的最后一句話,“人生只是一場卑鄙的騙局”,表達了對虛偽、黑暗、邪惡的現實社會的棄絕,在她看來走出這卑鄙的騙局,也是一種解脫。
生存與死亡的矛盾沖突,成功地塑造了人物的形象,烘托了主題,由于作者的出身和經歷,作品對戰爭和傷亡的描寫都極為真實細致,使得這一矛盾沖突極具震撼力。
1918年,十九歲的海明威曾以意大利紅十字會車隊司機的身份,參加了首次世界大戰,一周的前線生活,不僅讓他深入到了戰爭的現實,接觸到了形形色色的戰爭參與者,更給他留下了二百三十七處傷疤。而他的父親是芝加哥郊區的名醫,他的叔叔也曾經到中國行醫。
《永別了武器》成稿于1922年,但手稿被竊,海明威憑記憶重寫此書,到1929年發表,這期間他經歷了兩次婚姻,與第一任妻子的幸福生活映在作品之中,成就了享利與凱瑟琳在瑞士的大段美好生活的描寫。而他的第二任妻子難產,最終剖腹生子,這又使他對凱瑟琳難產至死亡時描寫,極為真實。
《永別了武器》從初稿到發表歷時八年,這是海明威早期的代表作。文中激烈的矛盾沖突,體現了年輕的海明威對戰爭、對社會、對人生的迷惘、絕望和矛盾的心態。激烈多樣的矛盾沖突、迭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曲折動人的浪漫愛情以及引人注目的戰爭題材,使得這部作品引人入勝,曾多次被拍成影,成為西方現代文學史上的一朵奇葩。
(作者單位:山東商業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