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都會有很多讓你懷念的人和事,但最令我懷念的是母親。
年輕時,母親十分干練、灑脫,曾擔任過農村生產隊的婦女隊長,積極帶頭參加集體生產勞動。春天點種扶犁,夏天鋤禾拔草,秋天收割裝車,冬天打場送糧,她披星戴月,和男勞動力一樣辛勞,在家里還要一日三餐、縫補洗涮、操持家務,里里外外全靠她一雙手,從沒有閑著的時候。當時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父親身體不好,家庭生活十分困難。母親為了改變家庭生活的窘迫境況,每年都利用冬季夜長的時間,在昏暗的燈光下,給生產隊扒麻稈、用玉米葉編套苞,手磨起泡、裂口、流血也不歇息;還起早貪黑冒著嚴冬刺骨的寒風,村前村后撿糞積肥,一個冬季可多掙五六百個工分,使家中生活寬裕了許多。1955年春季,母親參加了全縣農業勞模大會,受到了縣政府的表彰獎勵。
1959年成立人民公社后,父親被調到公社工作,我家也搬遷到公社所在地。從此,母親離開了生產隊,先后在公社編織廠、被服廠做過工人。編織廠用苕條編土籃,用柳條編笸籮、簸箕的都是男工人,因為這種工作不僅需要技術,還必須有手勁。母親憑著剛強堅毅的性格,勤奮敬業的精神,虛心好學的態度,很快就學會了編織技術,而且編得又快又好,特別是笸籮、簸箕編得十分周整、漂亮。母親還自己琢磨,利用邊角料編一些適合家庭用的小巧玲瓏的笸籮、簸箕,很受用戶歡迎,廠里的師傅和工友們一致稱贊母親的手藝。后來母親又調入被服廠,從學徒工開始,短短的時間不僅學會了用縫紉機做衣服,還學會了剪裁各式衣服,最拿手的是做毛呢大衣和女同志穿的中式綢緞棉襖。因為這類衣服既費時又費工,而且做工要細致,因此一般機工都不愿意做。很多顧客點名要求母親給做,她總是欣然答應,并認真去做,保證顧客滿意。母親憑著干一行愛一行、鉆一行、刻苦鉆研的敬業精神,堅韌執著的性格,心靈手巧的本能,不到40歲就通過考試、考核晉升到六級機工,一直工作到退休,期間曾多次被評為先進生產者。
在農村居住時,左鄰右舍無論誰家發生了困難,母親都主動前去誠懇相幫,誰家有紅、白之事,母親都去幫助料理。當年村里的幾位孤寡老人都穿過她給做的衣服,用過她給做的被褥。母親做農家醬、腌制咸菜特別拿手,味道鮮美、可口,大家都愿意吃。為此,母親用自己撿的黃豆和采的各種野菜,每年都要做一大缸農家醬和腌制好多種咸菜,供左鄰右舍吃,當年村里很多人家都吃過母親做的醬和腌制的咸菜。那時政府給村里分來了20多戶山東移民,他們生活十分困難,政府雖然補助救濟了一些,但也是捉襟見肘。母親便主動承擔起幫助他們的責任,經常走家串戶,送去吃的、穿的,幫助安排生活。從此,與那些移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母親離開農村20多年后,他們還常來看望母親,感謝母親當年的照顧幫助。母親到被服廠工作之后,經常利用休息時間為親屬、朋友做衣服,為此特意買了一臺縫紉機放在家里,在工休日、下班后為別人做衣服,在班上忙,在家里忙,一年沒有休閑的時候。退休后,一直到六七十歲還為大家做衣服,僅女式綢緞棉襖和毛呢大衣就做了近百件。我的兩個表弟因其母親去世早,做穿戴、照料生活一直由母親負責,直到他們結婚成家。
1960年,我由農村高小畢業被保送到縣城一中讀初中,在校住宿,經常吃不飽。母親為了我,用甜菜葉子、白菜等做餡,外面滾上一層麩子當全家的主食,省下的米面給我做成餅或饅頭,每周送一次,讓我吃飽。為了讓我穿的暖,母親把自己僅有的一件花格棉襖拆洗后染成黑色,給我改成了男式棉襖,穿著很暖和舒服,但由于染料逐漸脫落,黑棉襖后來變成了花棉襖。為此,同學們給我起了個綽號“假姑娘”。父親患有嚴重的肺心病,不能干重體力活,特別是一到冬天就出不了屋,家里家外全靠母親一個人張羅,還要煎藥端湯、照顧父親,一直堅持了20多年,直到父親病故。母親一生為了我們這個家、為了別人奉獻了一切,心里唯獨沒有她自己。
母親雖然離去了,但仿佛仍在我的眼前,仍在我的生活中,耳邊經常響起的是她的聲音——對兒孫們的諄諄教誨:認真讀書、努力工作、正直做人;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她的身影——忙碌在田間地頭、工廠車間、灶火正旺的鍋臺前;眼前看到的是——月下,她那深邃慈祥的目光,充滿了愛意;燈下,針線連綿,為兒女縫補衣衫……明眸望成悠悠星辰,清淚化作綿綿秋雨。
追憶母親,禁不住淚水長流,賦詞《水調歌頭·祭母》一首,作為對母親的祭文:
雞鳴披衣起,收工頭頂星。家中大小瑣事,由她一人擔。春夏秋冬農活,柳編縫紉做工,樣樣皆精通。勞動是能手,持家數頭功。既勤勞,又儉樸,樂善行。情懷深又廣,幫困盡力行。老來仍不停歇,哄孫看家望門,忙忙碌碌一生。慈母恩情深,永記兒心中。
責任編輯:黃艷秋